第36章
牛肉還在鍋上炖着,陣陣香醇的肉香和着酒香從廚房裏飄出來,秦飛飛吸了吸鼻子,似乎下一秒口水就要掉下來了。
韓铮一邊往客廳走,一邊把身上的圍兜解下來,秦飛飛回頭看了一眼,對秦老爺子擠眉弄眼:“爺爺,你看看韓铮,越來越賢惠了。”
秦老爺子也看了看韓铮,搖搖頭:“男孩子沒必要學這些,以後結婚了自然有老婆來做。倒是你,飛飛,到現在連煮個面都不會,以後哪個婆家要你噢。”
秦飛飛聞言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爺爺你這叫直男癌!”
韓铮沒參與他們的對話,在側面的沙發上坐下,電視裏的綜藝節目剛好結束了,秦飛飛踩着拖鞋上樓回房了。韓铮拿過茶幾上的遙控器換臺,國際新聞上正在播報非洲某地的重大火災事故。
韓铮看得目不轉睛,秦老爺子陪着看了會,突然問:“小影什麽時候來?讓她早點過來吧。”
韓铮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過了幾秒才轉過頭對着秦老爺子說:“她沒有說要過來。”
“你有請她嗎?”
韓铮沉默。
“雖說你們認識那麽多年了,可你都不打個電話請她,人家一個女孩子,臉皮薄,怎麽好意思貿貿然過來。”
韓铮的煙瘾忽然犯了,手有些蠢蠢欲動。
秦老爺子一直都很喜歡淩影,那種喜歡是日益加劇的。韓铮不确定他是因為帶走謝晨的那場火災對淩影産生的同情憐憫,還是真的因為淩影是他的未婚妻。
謝晨的死帶來巨大的蝴蝶效應,連秦老爺子整個人都變了。從前他和所有的長輩一樣,對孩子的婚姻大事寄予厚望,也曾說希望韓铮未來的伴侶有多麽多麽完美。
他是個道德完美的老人,韓铮在告訴他自己和淩影在一起之前還曾忐忑,覺得或許秦老爺子會礙于淩影半邊傷疤的臉或者曾和謝晨在一起這個事實而反對他們在一起。
可沒想到,他在聽聞這件事後,不僅沒有反對,還極力支持,甚至在秦飛飛時不時搞破壞的時候摻上一腳,以防她得逞。
韓铮叫他爺爺,可是有時卻并不懂眼前這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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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爺子捋了捋有點長的胡子,臉上是平靜而祥和的微笑:“都快是一家人了,還這麽客氣,回頭人家可把我們當生疏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着你有家有子,我身體不好,飛飛性情不定,就不指望她了。如果我死之前能抱到小孫子,也就死而無憾了。就是到了下頭見到你父母,也有臉擡得起頭了。”
“爺爺……”韓铮叫了他一聲,聲音有點幹澀,“我知道了。”
韓铮站了起來,拿出手機到陽臺上給淩影打電話。
夏日的大太陽在頭頂照着,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卻又變/态地享受那種灼熱。
這些年來,一直有件事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用盡了力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從今以後每一步都是被人拿着一把刀在背後抵着逼着艱難前進。
走在他前面的人看着他多麽完美、光鮮而快樂啊,只有他知道,他的後背早已被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劃開,傷痕累累。
他等了十秒電話才通。聽他說要一起吃飯,淩影的聲音有點意外:“這麽突然?”
他沉默了一會,說:“爺爺想讓你過來。”
淩影是聰明人,只一句話就全明白了,回了一句“好”,便沒有再多嘴。
快挂電話的時候,韓铮腦子裏暈暈乎乎地閃過一些什麽,他突然問她:“你說,我們結婚後,你會不會後悔?”
“一年、十年、二十年過去……說不準。”她的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以至于韓铮無法分辨話語中她真實的情緒,“結婚這種事,誰知道呢。不過至少現在,我還沒改變主意。”
韓铮打完電話回到客廳,秦老爺子已經把頻道換成了咿咿呀呀的粵劇,搖頭晃耳的聽着,表情沉醉。
韓铮挨着他坐下來:“我和淩影說了,她晚上過來。”
秦老爺子點點頭,嘟囔着說:“好啊,好啊。”
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仿佛把如刀刻般的皺紋都吞噬了,韓铮從側面看着他,忽然感知到一種莫名的危險,就好像,自己會溺死在那極為祥和友善的面孔裏。
他快看不到自己了。
秦飛飛對淩影的到來相當不滿,這種不滿的破壞力巨大,連之後要和周言一起吃宵夜都補救不了她心頭的憤怒和失落。
秦飛飛飯桌上才不管衆人的眼色,照樣擺着一張撲克臉,和韓铮平時那副樣子如出一轍。韓铮話本來就少,所以基本上就是秦老爺子和淩影在說話。
秦飛飛随便吃了兩口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站住。你去哪呢?”秦老爺子叫住她。
秦飛飛回頭,語氣頗為不耐煩:“我吃飽了。”
“胡說!這才吃了幾口!”
“我減肥不行啊!晚上本來就要吃得少。”秦飛飛說完一溜煙就不見蹤影了。
秦老爺子嘆了口氣,把筷子放了下來,對淩影說:“飛飛還是這麽不懂事,這些年,委屈你了。”
對面的韓铮夾菜的手微微的顫抖,一時沒夾牢,一塊豆腐幹重新掉到了盤子裏,他迅速說了聲“不好意思”,又把那根豆腐幹和它旁邊的幾根夾到自己的碗裏。
吃完晚飯才六點半,淩影陪着秦老爺子出門散步,汪婆拒絕了韓铮幫忙洗碗的請求,和他使眼色:“快去看看飛飛,這丫頭脾氣倔着呢!”
秦飛飛房門沒關,背對着坐在書桌前聽着音樂,搖頭晃腦的模樣和秦老爺子看粵劇時候如出一轍,韓铮敲了敲門,秦飛飛沒聽見,于是他走過去,從後面把她的耳機拿下來。
秦飛飛猛地回頭,看到韓铮愣了愣:“你上來幹嗎?”
“看看我妹妹。”
秦飛飛撅了撅嘴,掃了他一眼:“怎麽?不去和爺爺一起哄公主啊?”
韓铮聞言“呵”了聲,掌心輕輕放到她頭頂:“我們家只有一個公主。”
聽到這話,秦飛飛終于繃不住了,低下頭咧了咧嘴憋着笑。
韓铮問她:“不生氣了?”
“算了算了,我都習慣了。”秦飛飛揮揮手,“對了,給周言哥的吃的準備好了沒有?”
說好的讓周言嘗嘗韓铮的新菜,秦飛飛一直惦記着,晚飯前還再三叮囑他記得提前另外盛開。原話是:“可千萬別讓周言哥吃我們的剩飯剩菜。”
韓铮有時候都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周言的親妹妹,怎麽就這麽向着他。
當然,他心裏另外一種擔心一直存在,不過到了這份上,反而失了那個細想的勇氣。
眼前的事情就夠亂的了。
韓铮的車送去保養了,韓铮非常堅決的拒絕了秦飛飛開她那輛mini的提議,最後兩人達成一致決定:反正他們不趕時間,不如散步去“喜來”。
秦飛飛寫完澡換了身衣服,短袖短裙,背了個斜跨小包,紮着俏皮的丸子頭,看着一身輕松,青春無敵的樣子,細看還能發現化了精致的妝,眼皮blingbling的閃。
韓铮看着她這副打扮果然皺起眉頭:“大晚上的,你以為我們去哪裏?”就差沒把“夜店”兩個字直接甩出來了。
秦飛飛翻了個白眼,打量了一番他這種超級休閑派死宅的穿着,啧啧嘆息:“韓铮你穿成這樣,我們還不如打車,我都不想和你并肩走在路上。丢人……”
韓铮“呲”了聲,一個暴栗甩過去:“你有病吧,又不是去相親。”
——雖說見的人是有那麽點特別,而且昨天還剛剛吻過。
韓铮想到某副畫面,嘴唇瞬時感覺灼熱起來,發現自己竟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要不換一身。
五秒後,他自我否決了這個想法。
算了,衣品不夠,顏值來湊。
他們八點半出門,步行到“喜來”需要近一個小時。這個時候點天已經完全黑了,秦飛飛從來沒有步行出過門,韓铮帶她繞最近的路,她走得雲裏霧裏,完全不認路。有時穿過幾個老小區,一片死寂的,又鮮少有路燈,小姑娘膽子小,哆嗦着抓着韓铮的胳膊,怯怯地說:“你沒走錯路吧?這裏怎麽這麽荒啊……”
“哪荒了?周圍都是住宅區,亮着燈呢。”韓铮嫌棄地拿開她的手,避之不及,“有我在,你怕什麽。”
話雖這麽說,韓铮心裏明白這一帶确實不太平。前段時間出過幾起飛車搶/劫事件,還沒什麽線索。居民們都很害怕,尤其是女人小孩,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門。他們在這兩個小區走了十分鐘了,碰見的活人才不過三個。
他自己是無所畏懼,但現在帶這個膽小鬼秦飛飛,偏偏他還有個“哥哥”的身份,得對她的安全負責,所以他打算走出這條弄堂,就從人多的大路走,不抄近路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右後方的一個角落傳來轟隆的摩托車聲,接着是兩聲尖銳的叫聲:“搶/劫啦!殺/人啦!”
韓铮下意識地回過頭,同時把身邊呆愣的秦飛飛往身後一帶,在那輛閃着白光的摩托車沖過來之際一躍而起,猛力撲向那個摩托車手。
在強烈的撞擊力下,摩托車連同韓铮、摩托車手兩人“砰”地一聲倒地,韓铮率先站起來,試圖按壓住那個戴着頭盔的壯漢,可就在那人即将束手就擒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晃過一道亮光,那人的動作太快,韓铮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把水果刀就刺向了他的腹部。
劇烈的疼痛在一秒之後蔓延開來,幾乎剝奪了他的所有感知。韓铮咬着牙,忍着沒松手,那人把刀子□□,還想刺第二刀的時候,韓铮用手握住了刀刃。
鋒利的刀刃像藤蔓上的一根根尖銳有勁的刺,深深紮根在皮肉裏。
額頭的青筋猛烈地暴起,韓铮猛地一推,對方半側跌倒趴地,韓铮強制壓坐在他的身上,用盡全力在他後頸猛烈一擊,對方居然就這樣暈了過去。
旁邊的秦飛飛已經吓懵了,眼見那人暈了幾秒後才撒開腿跑到韓铮那邊。之前黑燈瞎火,韓铮與那人是近距離搏鬥,秦飛飛根本沒發現他挨刀子了,這會兒走過去想扶他一把,正好摸到他的傷口,感覺手上黏糊糊的,擡手仔細一瞧,忽然發現滿手都是血。
“韓铮!韓铮你流血了!”秦飛飛的聲音帶着哭腔,幾乎是顫抖的,她一下慌得不知所措,“怎麽辦!怎麽辦啊!”
“我……沒事。”韓铮咬緊牙關,臉色蒼白,“呲”了一聲,剛想站起來,忽然眼前一陣眩暈,眼前秦飛飛的臉都模糊了。
下一秒便沒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固定每天中午12點準時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