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邵飛成了行政樓裏的一道風景。
蕭牧庭讓他在門外站哨,但不要求他站得如松如柏,第一天讓他右手托盆,第二天丢給他兩雙不鏽鋼簽和一碟黑豆,讓他撿豆子打發時間。
門口沒有桌椅板凳,邵飛蹲着挑坐着挑都別扭,手勾着也酸,沒多久就又麻又脹,別說用工具撿豆子,就是徒手抓豆子,指尖都是抖的。
姿勢換來換去,跪姿似乎最舒服。
蕭牧庭從屋裏出來,就見邵飛高高撅着腚,面對門跪着,手肘支在地上,滿頭大汗,一臉通紅,鼻尖都快戳進碟子裏了。
蕭牧庭靴尖碰了碰碟沿,“哎,這大禮行得……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在軍營搞封建迷信,強迫部下磕頭請安呢。”
邵飛立即直起身子,仰頭不滿地瞪着蕭牧庭,忘了自己還直挺挺地跪着。
蕭牧庭看了看碟子,“這是一顆豆子都沒夾起來?”
邵飛腦袋一耷,“嗯……”
蕭牧庭彎腰端起碟子,放在離門稍遠的地方,示意邵飛換個方向,不要臉沖着門。
邵飛一時沒搞明白。蕭牧庭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爸爸,哪兒能開門就撿個便宜兒子?”
邵飛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跪着,起身時腿酸,差點摔跤。
蕭牧庭扶着他,收起玩笑口吻,“以後別跪着夾,那姿勢不容易保持平衡,而且時間長了對骨骼肌肉都會有影響。”
“那怎麽夾?”
“趴着。實戰中進行拆彈,大多數時候也得趴着。”
邵飛這人有個優點——知錯能改。
于是馬上調整姿勢,橫在辦公室門口,臉朝過道。
蕭牧庭每次出入,都不得不從他屁股上跨過。
除了練夾豆子,邵飛還按照蕭牧庭的要求練“爬門”。
辦公室的門并非平平整整一塊,中間和上下各有1厘米的凸起花紋。那花紋有一定的傾斜度,蕭牧庭對邵飛的要求就是以手指之力,将全身挂在花紋上,“你們總愛把腰部力量、腿部力量、手臂力量挂在嘴邊,往往忽略了手指力量。這項訓練練的便是手指力量,如果你能在門上堅持10分鐘,下次再據槍時,你會發現明顯不同。”
邵飛試了幾次,沒一次能挂上去,回頭道:“蕭隊,您給我示範一下吧。”
蕭牧庭搖頭,“我不會。”
邵飛将信将疑。
蕭牧庭抄着手,“我只懂理論,實際練習還得靠你自己。”
說完踱入辦公室,還順手關上了門。
那一下午邵飛就沒歇過,跟壁虎似的在可勁兒往門上撲,十指發紅腫脹,有幾次險些将指甲磕下來。
“爬門”難度太大,他運氣又實在欠佳,唯一一次成功挂上去時,蕭牧庭剛好從裏面開門,他整個人被門帶着往裏撲,摔下來時直接撞在蕭牧庭腿上。
更尴尬的是,他掉下來時還下意識尋找支撐點,雙手本能地往蕭牧庭腿上抱,抱實了心裏還松了口氣。
蕭牧庭不是故意要整他,是真有事要去隔壁找寧珏。
這下倒好,開門沒撿兒子,腿上卻挂了熊兵……
邵飛此時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抱了2秒也意識到不對,立馬松手爬起來,臉上的紅不知是羞還是怒,瞪着蕭牧庭道:“蕭隊,您開門幹啥?”
蕭牧庭清楚“爬門”不易,拍了拍他的肩,“繼續練,晚上加肉。”
邵飛在少将門口搞“行為藝術”的事兒,二中隊的兄弟們是知道的。
艾心抓着他的手,一看那上面磨破的皮和新長出的繭,就心疼得直叫喚,連聲罵蕭牧庭不地道,啥也不懂還瞎指揮。
邵飛把手浸在冰水裏,痛得冷汗都出來了,緩過勁兒後卻幫蕭牧庭說話,“哎,其實蕭隊懂的還挺多。”
陳雪峰擡了擡眉,艾心立即喊:“我操!飛機!這才幾天你就上那老家夥的套了?”
邵飛一聽“老家夥”就皺起眉,一捧水朝艾心臉上灑去,“沒規矩,蕭隊是少将,30多歲算什麽老東西!”
艾心抹一把臉,“他給你吃藥了?”
“你他媽才吃藥!”邵飛一肘子撞過去,扯掉在蕭牧庭跟前裝乖的皮,原形畢露,“幾天沒挨操,屁眼癢了吧你!”
艾心嬉皮笑臉,“癢得你心爺爺都快脫了褲子蹭樹了,來啊,給你心爺爺舔舔!”
邵飛身子一轉,邁開長腿就要逮艾心。艾心1米9的個子,動起來卻異常靈活。兩人在房間裏蹦上蹦下追了半天,晃得陳雪峰眼花。邵飛一腳踩在床上,飛身往艾心腰眼兒上踹,艾心來不及閃避,往上一挺,來了個漂亮的前空翻。
邵飛沒讨到好,落地就繼續追,艾心一看無處可躲,幹脆往走廊上沖。
二人你追我趕,艾心單手撐在欄杆上,腳一蹬就往樓下跳。邵飛被幾個戰友擠到牆根,只得拔腿往樓梯跑,一邊跑還一邊側着頭罵:“艾狗!你跑個屁!老子捅爛你屁……啊!”
“眼”字還梗在喉嚨裏,“啊”就被撞出嘴角。
邵飛怒氣洶洶地擡眼,方才的日天日地氣場頓時被一道冷峻的目光澆得一絲不剩。
蕭牧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放你回來跟隊友聯絡感情,你想……”
邵飛尴尬得眼角都紅了,“我們只是開開玩笑。”
少将難得來一次戰士宿舍,走廊上追來打去的隊員全安靜了,只剩沒瞧見蕭牧庭的艾心在樓下喊:“飛機!你他媽來捅老子啊!躲個屁!”
邵飛眼皮直跳,又聽那不要命的豬隊友吼:“飛機!人呢?操你蕭隊去了嗎?”
陳雪峰趴在欄杆上接連朝艾心使眼色,艾心沒理解上來,又嚎:“飛機!真操蕭隊去了?”
蕭牧庭身子一側,在欄杆前露了臉。
艾心險些腿軟得直接跪地上。
蕭牧庭的聲音不急不緩,帶着三分笑意,“負重40公斤,10公裏,現在開始。”
“是,是!”艾心轉身就跑,不到5米就摔了個大跟鬥,屁滾尿流的模樣。
走廊上爆出一陣大笑,唯獨邵飛笑不出來。他心虛地看了蕭牧庭一眼,估摸自己又要挨罰了。
蕭牧庭領着他回宿舍,“你這張嘴挺厲害的嘛,以前跟艾心說過要怎麽我?”
邵飛腦子發木,“啊”了一聲,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操。”
他在蕭牧庭面前撒不了謊。
蕭牧庭初來乍到那會兒,二中隊除了幾名前輩,其他人全放嘴炮要操得姓蕭的生不如死。邵飛最積極,當時還跳在桌上蹦,“我要第一個操,你們都別跟我搶!”
蕭牧庭在軍中待了十幾年,哪會不知道戰士們平時就愛“操”首長,問邵飛也就是随口逗一逗,哪想這孩子還真承認了。
邵飛說完才反應過來說了啥,急忙挽救道:“不,不是!蕭隊,不是!我沒有!”
蕭牧庭坐在靠椅上,笑着看他表演。
當面承認要操首長,邵飛急得語無倫次,腦門上挂着豆大的汗,眼睛也急紅了,水靈靈的,倔強又可人。
結巴到最後,他心知演不過去了,索性坦白從寬,灰溜溜地說:“蕭隊,我以前的确說過冒犯您的話。”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一次吧。
呸!
邵飛說不出後面那句,偷偷看了蕭牧庭一眼,聲音越說越小,“我錯了,您要懲罰我,就,就動手吧。”
邵飛知道“操”這種玩笑可輕可重,“操首長”往嚴重了說,被除名都不是不可能。蕭牧庭要懲罰他,他只能受着。
手抖了被打手,嘴賤了理應被打嘴。
他以為蕭牧庭會抽他幾個耳刮子。
等了幾分鐘,對面卻沒有動靜。
一擡眼,目光就像被什麽引力拖着一樣,落入蕭牧庭深淵般的眸底。
蕭牧庭好整以暇地坐着,嘴角勾起一縷寬容,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被牽引着走近,還不由自主地彎下腰。
意料之中的巴掌沒有落在臉上,蕭牧庭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臉,溫聲道:“睡前別忘了上藥,過兩天帶你去靶場找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