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邵飛右手纏着紗布,吃飯時拿不住筷子,換成勺子也掉了幾次。
蕭牧庭說:“換一只手,用左手拿筷子。”
邵飛将勺子換回筷子,試着夾碗裏的紅燒肉,夾了幾次都沒成功。
蕭牧庭問:“以前沒有練過左手?”
邵飛搖頭,實在夾不起來,幹脆往下一戳,将紅燒肉串在筷子上。
他眸光閃了閃,眼角滑出一溜耍小聰明的得意。
蕭牧庭卻雙眉微凝,看着他将紅燒肉塞入嘴裏,姿勢別扭地扒拉米飯。
邵飛抻筷子夾第二塊紅燒肉時,蕭牧庭從他手裏拿過碗,筷子也一并取走,迅速夾了幾塊肉、幾片蔬菜放在碗裏,攪了兩下,将一夾由菜葉裹着的飯抵到他嘴邊,“張嘴。”
邵飛嘴唇動了動,臉頰飛過尴尬的紅。
要張嘴嗎?會不會顯得很慫?
不張?會不會掃了少将的面子,得罪少将?
邵飛心念電轉,再一低頭,見唇邊的筷子紋絲不動,就像被機器架着一樣。
蕭牧庭重複道:“張嘴。”
接過那一夾飯菜時,邵飛有種古怪的感覺,覺得蕭牧庭的姿勢不太對勁,又暫時想不出不對勁在哪。
蕭牧庭沒與他聊天,用飯菜堵了他的嘴,每一夾都有菜有肉,搭配均勻。
飯碗見底,邵飛試探着看了蕭牧庭一眼。蕭牧庭拿着碗起身,“2天之內,右手不要沾水。”
邵飛松了口氣,小聲說:“蕭隊,麻煩您了。”
蕭牧庭擰開水龍頭,衣袖挽至小臂,一邊涮碗一邊道:“如果想加練體能,就抓緊晚上的時間。”
邵飛:“嗯?”
“晚上不用站崗,只要清潔做好了,衣服洗完了,你想怎麽練都行。今天情況特殊,你右手派不上用場,我也不為難你,想跑圈就去吧,上器械時注意保護好手。”
邵飛一喜,站直敬了個禮,“謝謝蕭隊!”
“先別急着走。”蕭牧庭擦幹淨手,“飯後不宜立即運動,半小時後再去。”
邵飛有點囧——那我現在該幹啥?出去散步?還是傻坐在宿舍?
蕭牧庭找出一個瓷碟、四根光滑的不鏽鋼簽,背對着他往瓷碟裏倒了些什麽,然後轉身沖他招了招手。
他立即走過去,“這是……”
“芝麻,黑米,黑豆。”
素白的瓷碟上,是一汪乍一看分不清是什麽東西的黑色。
蕭牧庭将兩根不鏽鋼簽遞給他,“坐下,用左手夾。”
“左手?我只練過右手。”
“我知道。如果你練過左手,剛才也不至于動不了筷子。”
邵飛頓覺丢臉,坐下時潛意識想用右手拿不鏽鋼簽,還未碰上,手背就被扇了一下。
不重,但右手下午剛受過罪,對疼痛記憶深刻,此時跟驚弓之鳥似的縮回來,連手指都蜷了回去。
小獸縮爪子也不過如此。
蕭牧庭提醒道:“用左邊爪子,從最簡單的開始。黑豆大,先夾黑豆。”
邵飛伏在桌上,左手小心翼翼地探下,不鏽鋼簽對準一枚黑豆。
蕭牧庭不動聲色地看着,眼中有極輕的笑意。
“叮——”
清脆的響聲從桌上濺起,黑豆滾向桌邊,被邵飛一掌拍住。
他懊惱地将黑豆扔回去,一言不發,更加認真。可惜不常用的左手實在不争氣,任他怎麽努力,都夾不住那圓滾滾的小豆子。
心裏癢得慌,想也沒想,又将不鏽鋼簽換去右手。
蕭牧庭這回沒扇他手背,靜靜地瞧着他用受傷的右手夾起一顆黑豆。
他嘴角一彎,小白牙還未來得及露出來,笑意已經漫入眼底。
他看向蕭牧庭,一臉“求表揚”。
蕭牧庭幾乎看見一條搖出了殘影的毛茸茸大尾巴,無奈地笑道:“得意什麽?讓你用左邊爪子,你偷偷摸摸換成右邊,還開心上了?”
邵飛看着不鏽鋼簽,片刻後半張開嘴,“啊……”
蕭牧庭将他從凳子上趕起來,“行了,時間差不多了,去練耐力吧。”
他被挫敗感狠狠撞了一下,抓抓頭發,出門前回頭看了看,見蕭牧庭一手拿着一對不鏽鋼簽,左右開弓,準确利落地夾起兩顆芝麻。
跑步時,他滿腦子都是那兩顆芝麻。
蕭牧庭不僅能夾起芝麻,還夾得相當從容,未做什麽準備,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就那麽手腕一動,便大功告成。
夾豆子夾大米是特種部隊狙擊手的拿手好戲,其他部隊的兵打實彈的機會少,沒誰會無聊到夾大米玩兒。
邵飛有些困惑,想不通蕭牧庭一混日子的政治幹部為什麽會這招。
是因為待在閑職上太無聊,所以夾顆豆子玩兒?
邵飛腦補着蕭牧庭形單影只坐在辦公室泡茶夾豆子的模樣,竟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突然凝固。
他停下腳步,猛然想起吃飯時感覺到的不對勁是怎麽回事了。
蕭牧庭當時是用右手托着碗,左手握着筷!
蕭牧庭不是左撇子——他親眼見過蕭牧庭用右手寫字用右手吃飯。
邵飛站在原地,緊張地自言自語:“蕭……蕭隊剛才是雙手同時夾起芝麻?”
單手夾大米是優秀狙擊手的必修課,而雙手同時夾,則是頂尖拆彈專家的拿手好戲!
邵飛心髒狂跳,半晌才道:“……不是吧?”
這個總部來的纨绔少将,其實不是政治幹部,而是拆彈精英?
“你想多了。”蕭牧庭坐在書桌邊,“夾豆子又不難,我沒作戰任務,無聊了就泡一壺茶,夾豆子玩兒呗。”
邵飛又問:“但您好像還知道很多特種訓練方法?比如托盆?”
“這很稀奇?我好歹在特種作戰總部待了那麽多年,雖然實操不行,但理論過關啊,我們每年都得考試。要不要跟我學學理論?”
邵飛問:“學什麽理論?”
“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彈藥專家,以及……”蕭牧庭嘴角的笑容平淡無奇,“一個能左右手同時射擊的近戰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