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出身
“你一夜未曾歇息,想必是累了,去睡一下吧。”班始微微放開梁珏,有些心疼地輕撫他眼底的青黑。
梁珏立刻說:“這種時候怎麽能睡?皇帝只給了三天時間,我們得争分奪秒,找出殺公主的幕後主使。”
班始微笑着搖搖頭,“不可自亂陣腳。正因為緊急,所以才更要保持頭腦清醒,你的身子不比我強健,還是去睡一下吧,哪怕半個時辰也好。”
聽他這麽說,梁珏只好走進房間,上榻歇息。榻上的被子有一股清爽好聞的味道,梁珏吸了幾口氣,想到自己蓋的是班始曾用過的被子,不知為何有種滿足的感覺。片刻後,他就沉沉睡去。
因心中有事,梁珏沒睡多久就醒了。小睡過後,精神果然比先前要好。
起榻走出了房,正好看見班始與晉明一道快步往府外走去,梁珏連忙趕了過去,“你們要去查案麽?我也去。”
班始起先不願讓他随行,怕有危險,但禁不住梁珏磨了幾下,只得答應下來。
原來班始在上林苑時查知了一個消息:昨日劉賢曾與一個患了病的魯姓老宮婢見過面,傍晚時分,那老宮婢便病死了。
班始疑心此事或許與劉賢被刺一事有關,于是派人去查那老宮婢。方才下屬回複曰那魯姓宮婢原是雒陽宮中的,五年前被派來長安守上林苑,她有一名侄子名魯大,在長安城的坊市上販酒。
班始方才就是準備去坊市上找魯大詢問,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線索。
長安城的坊市很是繁華,街道卻頗為狹窄。班始、晉明、梁珏三人在距離魯大家兩個街口的地方下了馬,便有下屬來報班始:“……好幾個人在他家附近盯着呢,沒有什麽異動。”
班始點了點頭,領着晉梁二人及五六個精幹的下屬從坊內走到那酒販家門不遠處,只見大門緊閉。班始以目示意其中一名精幹的下屬,那人便上前拍門,叫道:“魯大,開門,有人要買酒!”
叫了幾聲,卻無人回應,有好事的路人道:“這魯大今日一早就不曾開門,大概是走親戚去了。”
片刻後,班始等人兜到了魯大家的後牆。
晉明翻牆而過,輕巧地落入院中,其他人正要提步上牆,忽然從院中傳來“铛”的一聲,然後便是密集的兵器相擊之聲。
衆人心中一凜——晉明與人動上手了!
班始反應頗快,兩腳快速地在牆上一點,飛身而起,眼看就要翻過牆,突見一人從牆那頭躍出!
此時班始身子在半空中,百忙中瞥了一眼,就見此人生得魁梧,一身黑衣勁裝,臉上也用黑布蒙着,當下想都不想,右手一揮,一道劍光便向那黑衣人揮灑而去。
“铛”!
一聲大響,班始只覺手上傳來一股沉重的壓力,震得虎口直發麻,長劍便不由自主地蕩了開去。
竟是一個勁敵!
他心中微驚,身子乘勢往後一翻,同時右腕一轉,挽了一個劍花護在自己面前。
那黑衣人卻并未乘勝追擊,“飒”一聲,他輕飄飄地掠過了班始身邊。
此時班始已落了地,他眼疾手快,左手将身側的梁珏往後方一推,右手一劍又朝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刀背往班始的劍上狠狠一砸,“铛”,又一聲大響,班始被他砸得手臂一彎,腳下不得不後退一步以卸勁。
黑衣人乘此空隙,足尖往地上一點,身子幾個起縱,便在衆人眼前消失了。
這幾下兔起鹘落,衆人想追已經來不及。
班始所帶的幾名下屬便急急躍過牆去,察看裏面的情況。
片刻後,他們一道與晉明出來了,道魯大已死在裏面,身上帶着刀傷,明顯是方才逃竄的黑衣人所為。
晉明心神不寧地望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麽,班始連叫了他兩聲都沒有聽見。
梁珏推了他一把,晉明這才回過神來:“嗯?什麽?”
班始望着他,沉聲問道:“你是否也覺得,此人的武功套路似曾相識?”
他既說“也”,那就表明他自己心中已有底了,只是想再聽聽晉明的意見。
晉明猶豫了片刻,他的性子誠實,最終照實說道:“是的,那人似乎習慣于大力打砸,可能他原先用的兵器并不是刀……”
“是錘。”班始截口道,他頓了頓,遠眺着黑衣人逃逸的方向,“看來,我們得去一趟大将軍的府第了。
”
說完,他望向梁珏,似乎有些猶豫,“不若你先回去罷……”
“我跟你一道去!”梁珏連忙道,又讨好地笑,“我這人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說不定能幫你什麽忙呢。”
見他不肯回去,班始無法,只好令下屬看守着魯大的屍身,自己率着梁珏晉明二人,前往大将軍府而去。
大将軍梁商位高權重,又深得皇帝寵信,雖不常來長安,但在長安城內亦有皇帝賜與的府第。
約半炷香之後,三人便到了大将軍府。
經人通報後,很快就有一名管事來門外迎接,領着他們三人進去。
大将軍府占地似乎并不如何廣,然而地上都鋪着寬闊的青石,兩旁綠蔭婆娑,綠水彎蜒,精致的粉牆黑瓦點綴其中,就連路上來往的婢女仆從都比別處端莊。
梁珏邊欣賞景色邊想:班始與晉明似乎認識那個殺魯大的黑衣人,不知此番來大将軍府,到底是尋求幫助還是……問罪?
又想:自己穿越以來,“大将軍”這三個字不知聽了多少遍,所接觸之人也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如今就要親眼得見這位聞名遐爾的大将軍了,不知他是個怎樣的人。
此時管事已領着三人走進了一間堂屋。梁珏拿眼細看,就見擺設并不如何奢華,但卻透着清貴氣:檀木案幾,錦繡牙席,一側的鎏金香爐散發出幽淡的清香。
管事請班始稍坐,說大将軍片刻後便會來。晉明自然而然地走到班始身後站着,像根标槍似的。
梁珏本來想坐,但見晉明如此模樣,猛然醒覺要見之人可是大将軍,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太低,應無資格入座,便也走到班始身後站着。
那管事眼睛利得很,他見梁珏不像是個有身份的人,而且又不似晉明那般的武衛,便笑道:“府內另有可供休憩之所,閣下似乎有些勞累,不若去暫歇片刻?”
話說得婉轉,但梁珏知道,他的意思是——像你這樣的下人還沒有面見大将軍的資格,到另外的小房間裏呆着吧。
梁珏望了望班始,見其神情不像反對,便道:“如此甚好,勞煩管事為我帶路。”
那管事便将梁珏帶到一間比之前的堂屋要小一些的房間,然後就走了。
這間房雖然比較小,但擺設與大堂屋一樣精美。
梁珏在坐榻上坐了下來,見小幾上擺着幾碟糕點,都做成梅花狀,狀甚可愛,便随手拿了一塊塞進口中。
糕點中有一股梅花的清香,甜而不膩,梁珏不知不覺就吃光了兩碟。
“味道不錯吧?”門口突然傳來一句問話。
梁珏一擡頭,就見一名男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這人看上去還不到四十歲,長相頗為清朗俊雅,兩眼有神,服飾并不華貴,似乎是一個府內的文人幕僚,然而神态中卻又帶着一股威嚴。
梁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雖不知其身份,但禮數不能少,梁珏站了起來,施了一禮,回道:“确實很美味,我是班始班中候的下屬梁珏,不知閣下是……”
男子沒有回答,經過了梁珏的身邊,走到一扇木屏風前,望着屏風上的字跡說:“這幅字,是秦朝程邈的親筆,字體雄健端秀。程邈此人雖只是個小吏,卻有創造秦隸之功,光照後世。可見只要有心,出身低微的人一樣能做大事。”
梁珏不知其意,便随口附和了兩句。
男子轉過身,走到東首的坐榻上坐下,和顏悅色地說:“我曾經想過,不知你什麽時候才能走到我面前來,今日,你終于來了。”
這種語氣,聽着過于熟絡。
梁珏更加納悶,難道此人以前就認識自己?
于是他笑着又問了一遍:“恕在下眼拙,不知閣下是……”
男子微微一笑,“你到我府中來,不就是為了要見我嗎?”
此言一出,梁珏大驚。
這個看着這麽斯文俊秀的人,竟然就是權傾天下的大将軍梁商?!
難怪陳貴堅持說他“不老”,對于他的職位而言,梁商可以說是相當年輕。
梁珏連忙施了一個大禮向他賠罪,苦笑道:“小的有眼無珠,竟不知大将軍親臨……”
梁商笑着輕擡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不必拘禮,坐吧。”
梁珏重新落座。他的腦子一向轉得快,最初的震驚過後,種種疑問就浮上心頭。
“大将軍,您方才說,您一直在等我來找您,此話何解?”
梁商擡眼望了過來。他的雙眼生得略狹長,眸子裏幽深一片,臉上浮現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不覺得,自己長得跟我有點像嗎?”
梁珏一怔。難怪一見他就覺得有些眼熟,原來是因為兩人長得像的緣故。
可是大将軍無緣無故說這個做什麽?
除非……
莫非……
梁珏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但就連自己都覺得荒謬,他暗暗搖了搖頭,賠笑着說道:“能與大将軍長得像,這是小人的福份……”
梁商的眼睛直望向院外,臉上因回憶往事而現出一種缥渺的神情,“那年,我初識十娘,她長得多美啊,跳舞的樣子,足以愧煞春天裏飄飛在風中的最美的一朵花,那雙眼睛就像春水一般溫柔……”
他轉過頭,深深地望着梁珏,“你的眼睛,長得跟你母親一模一樣。”
梁珏:!!!
他本就聰明,聽了梁商這幾句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竟然是大将軍梁商的私生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
梁珏與大将軍同姓,這絕不是一個巧合。不知有沒有小可愛猜到呢?
本來以為今天可以完結的,結果還是沒寫完,給多我兩天吧,周四争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