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搜查
班始也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梁珏,神情相當詫異。
對于兩個朋友來說,一齊逛青樓妓院,就像是知道了彼此的小秘密,絕對可以起拉近雙方關系的重大作用。
然而眼前這個是老板。
老板尋花問柳的時候,下屬應該做的事情是默默地守在門口吃風,即便老板在裏面苦戰一天一夜,下屬也不能因等得太久而口出怨言,而是應該在老板扶着牆出來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攙他一把,并且稱贊他好生強健、異于常人。
只有傻子才會搶着和老板上同一間青樓。
梁珏此刻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傻子。
他只怔了一瞬,便立即轉身朝門口走去,然而從門外廊道傳來的聲浪越來越大,那幾個烏衣卒應該很快就會查到這一間了,他現在出去只會被人抓個正着。
梁珏再次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班始,臉上堆起谄媚的笑:“嘿嘿,中候,這麽巧?您老人家想必過來視察公務的吧?小的就不打攪您了,有什麽事您先出去忙吧,不用管我。”
說完也不管班始作何反應,自顧自地走過去,飛快地上了榻,然後将榻上的紋錦薄被往自己身上一裹。
班始又好氣又好笑,這滑頭小子竟胡亂為自己找借口,說什麽“視察公務”,身為一個督軍的中候,有什麽公務需要來青樓視察?
他所率領的隊伍到達中候府的時候,班始才發現梁珏沒有跟上來,便派人原路返回去找他,沒想到這小子竟自己進了知香街,出現在憐香館。
他日定要與梁珏說清楚,在他手下不留喜愛眠花宿柳之輩。
因眼前另有事要應對,班始不想浪費口舌,他側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沉聲道:“我不能出去。”
說着伸手來拉裹在梁珏身上的被子。
梁珏一怔,不明白他為何不能出去。班始不受徐校尉管束,即便被人知道出入憐香館,也沒什麽事,善拍馬屁的下屬只會說他“倜傥風流”。
難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憐香館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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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恍神的時候,班始已經劈手将被子奪了過去,裹在自己身上,躺倒在寬榻的另一邊。
原來他與梁珏一樣存着同樣的心思,想要躲在這間房內用被子遮掩面目。
自己一旦被抓住,就要被打板子,梁珏急了,他惡向膽邊生,以一種餓虎搶食的氣勢猛撲過去,再用力一扯!
“哧——”
非但被子搶回來了,班始所穿的那件衣袍的領子也被他撕爛了一幅,露出了裏面雪白的中衣。
梁珏:“……”
班始:“……”
好了,現在班始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去了。
梁珏偷眼瞄了瞄班始,只見他臉色鐵青,眼中閃着冷怒的光,立刻重重地打了自己的手兩下:“叫你手賤!叫你手賤!”又賠笑道:“中候真對不住,回去我一定将您這件袍子縫好,準保縫得跟完好的一樣。”
說完,梁珏大方地朝班始一展被子,邀請他一起“入眠”。
班始扯了扯嘴角,剛伸出手,眼光正巧落在被面上——上面繡着粉色合歡花,柔嫩的花針既精致又美麗,鋪滿了整個被面,看着甚是喜慶。
班始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聽老人講過的那個故事:虞舜死于巡視倉梧的途中,他的妃子娥皇女英得知消息後恸哭而亡,其後與虞舜的精魂合而為一,化作合歡樹。
合歡,即合而為一。
自己即将要與這人于合歡被下一齊同床共榻……
班始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梁珏見班始不動,以為他還在生氣,正想軟語再說幾句,就聽外面走廊突然爆發出一陣嘈雜的叫喊。
其中有兩個聲音最是響亮,一人怒喝道:“終于找到你們了!”随即便有一個粗豪的聲音在叫:“別拉我,我自己會走!”
聽着像是“黑老鴉”已經找到了潛入憐香館的兵卒,梁珏松了一口氣,翻身下了榻,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隔着房門側耳細聽門外的動靜。
班始也下了榻,站在屏風一側望着梁珏的背影,神情複雜。
門外的嘈雜聲漸漸遠去,似乎是那幾個烏衣卒押着人下了樓,梁珏這才放松下來,轉身面對着班始,正想開口——
“您,您要去哪裏?”走廊裏傳來一句問話,是那個圓臉少女的聲音,聽着有些驚慌。
“那邊還有兩三個房間未搜。”随着這一句話,皮靴踏在樓道上的聲音愈發清晰。
梁珏瞬間慌了——那烏衣軍官竟然仍想搜這間房!
他連忙快步繞回屏風之後。
“這是為何?您不是已經找到人了麽?“門外,圓臉少女試圖勸阻烏衣軍官過來。
“保不準館內還藏有其他兵卒,”軍官頓了頓,“方才我看見你鬼鬼祟祟地将一人推進了某間房。”
“不,不是,您看錯了……”少女急急辯解。
房內,已經上了榻的梁珏很想嘆氣——這位姐姐你的聲音抖得這麽厲害,他會相信才怪,日後你最好找我為你培訓一下說話的技巧以及聲音的控制,包你說的話連鬼都能騙過。
烏衣軍官不顧少女的攔阻,“嘭”一聲踢開了某個房間的門。
“啊——”那間房內立刻傳出兩聲尖叫,卻都是男人的聲音。
烏衣軍官站在門口,瞪着房內。裏面有一個文弱的青年,正摟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親嘴,看那少年的打扮像是館內的仆童。兩人俱都衣衫不整,突見一臉兇惡的烏衣軍官出現在門口,吓得簌簌直抖。
門內兩人,門外也兩人,四人面面相觑。
“我,我絕不回去!”片刻後,文弱青年突然爆出這麽一句,他将那少年扯到自己身後護着,瞪着烏衣軍官,悲憤地大聲說道,“我知道你是那個母老虎叫來的,你回去告訴她,天王老子來了我都不怕!我要與她和離!我,我就喜歡阿琴,此心可鑒日月!蒼天有眼,真情何辜?!”
他的腿腳在抖,聲音也在抖,神情卻甚為堅決,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簡直是一字一泣血。
那“阿琴”聽了如此一番話,感動異常,從青年身後走出來,同樣抖着聲音說:“是我勾引湘君的,所有的罪過都歸于我一人,不關湘君的事!”
——有病,誰愛管你倆的破事?
烏衣軍官懶得與這兩人計較,“砰”一聲将門重新關上,轉而走向梁珏與班始所在的那間房。
在他身後傳來“湘君”與“阿琴”嗚嗚的哭聲,他倆方才只是故作勇敢,卻沒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輕易就渡過這次劫難,正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此刻梁珏與班始都躺在榻上,身上蓋着被子。梁珏聽着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張得一直将薄被往上拉,只露出一雙眼睛,屏息等待着。
班始突地翻身坐起,飛速将自己身上的長袍解開脫掉,再信手一揮,長袍便挂到了屏風之上。
漢朝時,放于屋內的屏風除了有阻隔外人窺視睡榻之用外,另一個用途是挂衣服。
梁珏見班始如此動作,心中不禁贊嘆:老板就是老板,比我聰明得多,他挂件衣服上去,那軍官就會以為榻上有客人在熟睡,不會繞過屏風來細看了。
又見班始黑眸沉沉地望向自己——嗯?難道他的意思是自己也要脫?
梁珏看看自己穿的绛紅軍袍,這才反應過來,這可是“罪證”啊,他立即坐起來,二話不說,飛速脫下身上的袍服,又将袑褲也除了下來,全部塞在被子下面。
梁珏立即坐起來,二話不說開始解身上的袍服。
此時,烏衣軍官已來到了門外。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圓臉少女急得不行,卻苦于沒有辦法阻止軍官,只得在心中求神拜佛,希望房內的梁珏已找到藏身之所,不要被軍官捉住。
房內,梁珏的衣袍剛解開一半,一只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微微用力地将他一推,下一瞬,他的身子就被人壓倒!
與此同時,“嘭”,烏衣軍官一腳踢開了房門。
圓臉少女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匆匆掃視一遍房內,沒發現梁珏的蹤跡,不由得松了口氣,道:“這間房沒有人,您忙了一夜,想必也累了,不如……”
烏衣軍官哼了一聲,“沒人?屏風上為何挂着衣袍?”
說着便健步走了進去。
榻上,班始雙手撐在梁珏的腦側,以被子遮掩兩人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他密密地壓着梁珏,實際上他的身子離梁珏仍有一些距離。
以梁珏的聰明,自然能明白班始并不是突然狂性大發,想要對他如何如何,只是他老人家腦中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可以令烏衣軍官退卻的方法。梁珏不知道那是什麽方法,不過班始向來沉着機警,他的方法想必是不會差的。
所以梁珏即便被他壓倒,也無絲毫反抗,更不會驚叫,而是以目光充分表達出對他的信賴:嘿嘿,老板,我相信你,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配合!
烏衣軍官的腳步聲已到了屏風外,很快他就會繞過屏風,看到榻上的人了。
榻上,班始俯視着梁珏,只覺得這少年的目光頗像他童年時養的一條可愛的小狗,總是這麽信賴地望着他,一天到晚跟着他後面,希望他與自己玩。
後來那條小狗怎麽樣了呢?
班始心思飄遠,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哧——”
梁珏抖了一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中衣被班始撕裂了一幅,并順手抛在地上。
然後,在合歡被的遮掩下,一只溫暖的手緩慢而又堅定地摸上了他的腰。
梁珏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驚悚的念頭——
班始他,該不是想玩真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小十九的營養液,多謝小反反投的雷,柑子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