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鵝舞(九)
冼小時将一碟碟菜端上桌,兩個小孩子已經坐在餐桌前眼巴巴望着開飯了,其中一個摸着扁扁的肚子,偷偷擦掉嘴角不明顯的口水。
素炒西蘭花翠綠鮮美,板栗煨雞湯色金黃油亮,浮動着誘人的香氣,獅子頭一口咬下去,肉厚鮮嫩肉汁醇,再夾一筷子涼拌莴筍絲,清爽可口。
兩個小孩子喝了雞湯,就着獅子頭刨了兩碗飯,一撂碗筷就想跑。
孟以缃把瓷碗往桌上一放,磕出一聲輕響,聲音輕柔:“怎麽不吃蔬菜呢,恩?”
恩字落地,兩個小孩子下意識抖了抖肩。
“我吃了!”一個小孩子指着另一個,大聲道,“沒吃的是他!”
被指的那個小孩子一臉革命戰友背叛組織的憤怒表情,喊道:“你居然這樣說我!你才沒吃呢!”
“你胡說!”
“你才胡說!”
兩小孩吵着吵着跳到地板上眼看就要打上,孟以缃微笑着道:“争什麽,都回來。兩個都沒吃。”
兩個小孩子垂頭喪氣地坐回來啃西蘭花,一邊啃一邊用眼神繼續厮殺着。
“沒吃就沒吃,老老實實承認了姐姐不會說什麽,不能撒謊和推到別人頭上的。”
說另一個沒吃的小朋友把臉埋在碗裏悶悶地哦了聲。
耐心守着兩個小孩子吃完自己份的蔬菜,等他們屁股着火似的火速逃離了現場,孟以缃轉頭問冼小時:“明天周日,還回去嗎?”
冼小時在孟以缃家裏玩了一下午,到了飯點也沒見孟以缃的父母,不由遲疑道:“叔叔阿姨不在嗎?”
“我媽媽是大學教授,最近忙着課題不回來。爸爸在科技所裏工作,最近也不大回來。不過他們知道你來和可能住下的事,都很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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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啊。一股害臊莫名從冼小時心底湧冒,汩汩流遍全身,最後在臉上發酵膨脹,燒成火辣辣一團。
“好,那我和爸媽說一聲。”冼小時低下頭,打電話回去,本以為只被簡單追問幾句就可以,沒想到收到了一系列擔憂的盤問。
“誰啊?同學嗎?爸媽在家嗎?屋裏幾個人啊安全嗎?對方父母知道你在嗎?吃飯怎麽辦?”
冼小時愣愣地一個一個答了,平時甚少和父母交流,一時之間對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話筒裏的母親長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好。在同學家裏住着自己注意些。小時一向懂事,媽媽放心。”又叮囑:“在外面不比家裏,遇到什麽事多估量,找爸媽知道嗎?”
冼小時耐心聽着電話裏母親唠唠叨叨的囑咐,時不時乖乖恩一聲,直到結束了通話,還怔怔拿着電話。
“怎麽了?”孟以缃握上冼小時的手,聲音放柔問道。
“我原本以為……”猝不及防把心裏話說出口,又想着面前是孟以缃,冼小時放下心把話繼續道,“爸媽是看不見我的……”
“怎麽會呢,”孟以缃圈住冼小時頸側,低頭注視着她,黑眸裏倒影着溫柔的亮光,“小時是我們的寶貝,是重要的存在,怎麽會看不見呢。”
冼小時有些難為情地推推孟以缃,道:“說些什麽呀。”
“說的是真的啊,”孟以缃不放手,鼻尖抵着冼小時的鼻尖,薄唇微微張口,堅定地說,“小時就是我們重要的寶物,很珍貴很珍貴那種。”
“你……”冼小時眼圈發紅,被孟以缃逼得躲避視線都不能,道,“都快分不清你了。”
[在漸漸融合了吧。]
孟以缃一怔,笑道:“因為小時給了我勇氣啊,是小時的存在讓我有了向別人的期望說不的堅持。”
成績優異,我可以做到。父母不在時照顧好兩個弟弟,我可以做到。以影響學業為由反對我跳天鵝舞,我可以将她作為業餘愛好藏在一角。可是唯有你,是我無法放棄的追逐,可以放下微笑、強勢地拒絕所有沒有你參與的規劃。
孟以缃抿嘴輕笑,一字一句道:“小時是我的追逐哦。”
冼小時埋在孟以缃的頸側,向來直線似的聲線多了一絲哭音:“真是的,這句話居然被你搶先了……”
客廳裏昏黃的燈光打下來,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撲上柔和的光芒,時間寂靜仿佛停止了一般。
晚上到睡點了,孟以缃一時想退到客房去,氣得另一道聲音憤怒到不行:[請人家留下你又退出去,那你留她幹嘛搞笑呢!]
冼小時坐在床角,已經換上孟以缃給的淺藍色舊睡衣,稍顯寬大的睡衣松松垮垮搭在冼小時肩頭,露出一大片細膩的肌膚和瘦削的鎖骨,待孟以缃進門,一擡頭,洗過澡後蒙上一層水汽的眼睛信任又無辜地望着孟以缃。
“以缃。”冼小時軟軟喊道。
孟以缃有些僵硬地扶着門,應道:“恩?”
“衣服有些大,”冼小時低下頭,露出頭頂軟軟的黑發和可愛的發旋,不知道對面的人正竭力抑制着想戳戳發旋的沖動,扯了扯睡褲,有些苦惱道,“褲子有些緊。”
冼小時一撥睡褲,睡褲被扯開,羞答答展出一小截白嫩嫩的肌膚,伸縮皮筋睡褲又順勢彈回,打在肌膚上,啪的一聲發出輕輕一響。
冼小時被一吓,白淨的臉頰漸漸染上緋色。
孟以缃下意識回:“那不穿睡褲吧。”
一語既出,兩個人都是愣了一愣,然後齊齊燒了起來。
冼小時磕磕巴巴回:“好、好吧。”腦子一直,直接将睡褲褪下,睡衣半掩不掩遮着細窄小腹,腰間下三角小內內緊緊包裹着神秘領域,兩條白生生的細瘦長腿直剌剌暴露在空氣裏,房間裏的溫度突然蹿了起來。
孟以缃垂目,想移開視線減少心中的局促緊張,卻落到冼小時的雙足上,圓潤的腳趾有些緊張地蜷縮在水紅色拖鞋裏,白皙的肌膚透着羞澀的粉色,說不出的可愛。
“你、你先蓋上被子吧,”孟以缃說話也跟着磕巴起來,“當心冷。”
冼小時覺得自己就是個小火爐,不冷,還是乖巧地依言躺在被子裏,一雙眼一眨不眨望着孟以缃。
孟以缃同手同腳走過來,按熄床頭燈,在黑暗裏掀開被角僵直躺下,兩個人中間像劃了道線似的泾渭分明,拉上的兩邊窗簾隔絕了月色的偷窺,房間裏幽幽浮動着黯淡的光線,影影綽綽什麽都看不分明。
孟以缃慢慢伸手過去,一點點與冼小時的手接觸、重合、十指相扣。
“晚安。”孟以缃輕聲道。
“晚安。”冼小時小聲回。
交織呼吸間,兩人阖眼漸漸墜入沉睡。
周日清晨,一縷陽光躍過窗簾的縫隙跳到相抵着頭睡得安穩的兩人間,調皮地打着旋。
孟以缃緩緩睜眼,冼小時臉蛋紅撲撲的安靜睡在枕邊,翹起的睫毛歷歷可數,好像下一刻就會掀開露出專注望着自己的眸子。
孟以缃一笑,輕手輕腳下床,準備去做早餐。
冼小時坐起,睡眼惺忪,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懶懶問:“多少點了啊……”
孟以缃折回,半跪上床,輕輕在冼小時額頭上啄了下,道:“六點半,還早呢。再睡會兒,早餐做好了我叫你。”
冼小時愣愣點頭,等孟以缃出了房間,門阖上一聲輕響,才後知後覺将手覆上額頭,想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噌一下變成了紅蘋果。
等冼小時洗漱好下樓後,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煮得爛爛的玉米甜粥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卷餅酥脆,配菜可口。
喝着粥的冼小時開始思考起了提升自己廚藝的可能性。
“沒關系啊,”孟以缃知道了冼小時想些什麽後笑道,“我做飯就好。”
“那我……收拾衛生好了。”
“小時,說的是一起住的時候?”
冼小時耳根紅紅的,輕輕嗯了聲。
“好啊,”孟以缃慢慢地認真道,“就這樣說定了哦。”
兩人回學校上自習,臨走前冼小時問孟以缃:“下午兩點我們小組排練英語話劇,你想看看嗎?”
孟以缃想起了很久以前冼小時提過的改編《天鵝湖》的事,只當是冼小時是情急下随意找的借口就順水推舟聊了下去,沒想到真的有這個話劇。
“我可以來嗎?”
“我之前問過組長和其他組員,都說沒關系的。”
孟以缃點點頭,笑着應了。
下午午飯後,一點過的時候冼小時拉着孟以缃到了自己班上的教室。
教室裏零零散散來了幾個組員,一個組員從冼小時揚眉笑道:“小時你這次考得不錯啊,剛放學後班主任拿了成績表來,你一百來名呢。”
“啊,謝謝。”
孟以缃捏了捏對誇贊顯得緊張無措的冼小時的手心,道:“不錯啊,都到了四考室了。”
“你在幾考室?”
“二。”
“下一次,”冼小時直視着孟以缃的眼,鄭重道,“我要和你一間考室。”
孟以缃眼裏墜滿溫柔的星光,輕聲道:“不急,我等你。”
有組員湊過來:“小時,她就是你說的朋友啊。”
冼小時有些別扭地點點頭。
組員一臉恍然大悟:“剛想說怎麽那麽眼熟,你孟以缃吧!聽說過,英語學霸,我們有好幾句都是按着中文強行翻譯過去的,可以幫忙聽聽哪些不對嗎?”
“可以啊。”孟以缃大大方方道。
“小時你請的外援簡直不能再棒!”組員歡呼,磨磨蹭蹭間組員已經來齊,同桌作為組長給嚎最厲害那個組員一個暴栗,道:“別丢人現眼了,趕緊抓緊時間多排幾場。”
那個組員吐吐舌頭站好隊形,排練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送上一片心形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