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淩小小回到家時,正好和簡喬南的車一前一後進了門。
他看到她,立即示意司機将車停下來,然後站在那裏,等着淩小小将車停下來。
“小小,這個給你。”淩小小剛将車窗降下來,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一個漂亮的鐵盒子遞給她。
淩小小伸手接過來,很冷淡的說了句謝謝,然後升上車窗,将車往車庫方向開。
簡喬南站在那裏,不一會兒就看到司機從車庫裏停車出來,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他剛剛送給淩小小的那個盒子。
“大少爺。”司機走近他身邊時,立即和他打招呼,可能是看到簡喬南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于是忙解釋道,“是少夫人剛剛拿給我的,她說是買衣服的贈品,怕小少爺看到想吃,讓我幫着扔掉的。”
簡喬南點了點頭,隔着一點距離看到淩小小也已經出了車庫,可是她看都沒往他們這邊看,只是一直往門邊走,那裏簡佑嘉已經聽到車聲,迎了出來,她将手中的袋子交給保姆阿姨,一把抱起了孩子,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抱着他往客廳裏走。
“快點扔掉吧。”簡喬南的聲音都是麻木的,“要不然小少爺看到了。”
司機應聲走開。
那盒糖果是小時候小小最喜歡的那種,那家廠早已經不再生産。他這次出差正好到了那邊,特地請對方幫着做了這一盒。
結果只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簡喬南站在那裏,寒風一陣陣刮過,他不覺得冷,只覺得茫然,好像置身于濃霧中,對于未來,他一點希望都看不到。
可是當初,他又何曾給過小小希望?
***
後面幾天,兩人仍一如繼往地相敬如“冰”,不過等到酒會那一天,淩小小挽着他的手入場時,她的臉上一直帶着一點淡淡的微笑,偶爾還會偏過頭看他一眼,那種眼神,簡直就好像她還在一心傾慕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斜肩式掐腰短裙,将線條優美的腿露得恰到好處,又因為绾起了頭發,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脖頸,非常有效地彌補了身高的不足。雖然今晚這裏名賈雲集,衆多商界巨子的女伴更是打扮地珠光寶氣,她的身上卻幾乎沒有任何一件多餘的裝飾,只是胸口有一只鑲了幾粒小珍珠的別針,和她頭發上的珍珠發夾及耳上的兩粒珍珠耳釘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他們一入場,立即被記者包圍,鎂光燈下,兩人的姿式已經換成他攬着她的腰。他們在鏡頭面前微笑,在回答記者的問題是,總會習慣一樣先含笑互視一眼,那種深情缱绻,仿如神仙眷侶。
門邊又有一對男女走了進來,剛一打照面,四人都是微微笑了一下,很是親熱地打着招呼,雖然在商場上,兩家一直是敵對關系。
因為一直被簡家壓着一頭,對方郁結難抒,瞥了一下簡喬南身邊的淩小小,又看了眼自己身邊光彩奪目的嬌妻,那人立即笑道,“喬南,你也太小氣一點了吧,這樣的場合,連顆鑽石也不給尊夫人戴一顆……哈哈哈,莫不是拿去送給別人了?”
他這樣含沙射影,旁邊有些人自然還記得當初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出軌事件”,就連這些記者,也不是沒得到過消息,只是被簡家壓着不敢刊發而已,所以明明那麽多人,卻一時之間都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直直地盯在了他們兩個人身上。
最害怕被提起的往事一瞬間就被這樣直接地攤在了衆目睽睽之下,簡喬南的笑容僵,身體也是僵的,幾乎習慣一樣看了眼淩小小,她也正在看他。
依然是那麽溫柔的微笑,好像他們婚禮上那樣。
“黃先生黃太太情比金堅,自然要代表永恒的鑽石才能相配。我跟簡哥也就是勝在自小相識,青梅竹馬,是夫妻,更是一輩子的兄妹親人……”她看了下自己胸前的那枚別針,似無意一樣摸了下自己耳上的那顆耳釘,淺笑道,“這些珍珠雖不貴重,但每一粒都代表着我們相識的一個年頭。”她看向簡喬南,面帶微笑,但眼圈卻微紅,“不知不覺間,已經是這麽多年了,簡哥。”
他已經恢複了鎮定,手從她腰上滑下去,十指相扣地握住她的手,沖她淡淡一笑。一切好像已盡在不言中。
時間才是感情最好的試金石,那人和自己太太新婚不過大半年,就已經有一些花邊新聞在外面流傳,這樣一對比,高下立見。
一時喬伊和陳奚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喬伊的女伴自然是李暮曉,而挽着陳奚河手臂的,卻不是陳慕雲母親,而是某個當紅女影星。
以前簡伯年偶爾出席時,帶的女伴一直都是簡太太。
喬伊看到陳奚河,立即禮貌地上前一步打招呼。
因為他和陳慕雲是合作夥伴,經常一起出席一些商業活動,那幫記者見他和陳奚河一同進來,立即像打了雞血一般,伸長脖子看向他們身後,這才發現陳慕雲并沒有跟着入場,一時就連一些觀旁者都難免有點感嘆,少了一場好戲。
有記者問喬伊陳慕雲的去向,喬伊只是微笑着說了句陳先生身體微恙,醫生建議他在家休息,說着他燦然一笑,調侃一般加了句“只是小感冒,不至于引起股市振蕩的。”
他和陳慕雲是金融界最最耀眼的新星,年頭那場收購戰更是可以當作商業案例寫進教材裏,有時候他們的一句話,就可能暗示着股市未來的走向,所以聽到他提到這方面的話題,衆人開始将話題往他們工作方面展開。
喬伊随意的答了幾個問題之後,就借着有另外的人入場的時機擺脫了那些人,攜着李暮曉往淩小小他們這邊走。
簡喬南他們剛剛和陳奚河打過招呼,見喬伊過來,于是先開了口,“好久不見了。”
他們兩個雖然已經不再是絕交狀态,但也只是在這樣公衆場合勉強維持着風度,以前那種親密無間是再難尋回。
喬伊點頭微笑,然後将目向投向淩小小,“你今天好漂亮。”
淩小小微笑着說了聲“謝謝”,然後看了眼他懷裏小鳥依人的李暮曉,淺笑着,“暮曉今天才是真的漂亮。”
她身上穿的那一套是淩小小在“繁錦”裏第一眼就看上的,試了一下十分合身,只是她的心已經老了,不再想去接觸這種偏嫩一點顏色。
“他總嫌我的品味是小孩子。”李暮曉翹起嘴角笑,雖然說是在抱怨,但臉上的笑明顯是開心的,受極了寵溺一般,“這麽老氣橫秋的,有什麽好看?”
淩小小只是淺笑。她知道她是在等着被人誇一句,可是要誇她的那個人不是她。
四人沉默了一會兒,李暮曉也沒能等到喬伊的一句贊揚,心中漸漸生出幾分不悅,喬伊再帶着她去和另外的人打招呼時,她就有點懶洋洋的,總不大提得起精神,酒杯拿在手中也似有千斤重,只啜了幾口酒,卻已是微熏。
耳邊突聞音樂響起,喬伊很紳士地向她伸出了手,她原來還想裝腔作勢一番,可是一對上他的視線,卻立即心軟了。
他們在音樂聲裏徜徉,他的手扶在她的腰上,不松不緊,若即若離,就好像他對她的态度。她心裏像碳酸飲料被擰開了瓶蓋,泛起許多小小碎碎的氣泡,每個汽泡裏都是酸意。
舞池裏還有其他人,在緩慢悠美的旋律中與他們擦身而過。
她看到他們身邊,淩小小正依偎在簡喬南懷裏,那麽親密的姿式。
關于兩年前的那件事,她其實也有所耳聞,可是他們現在都可以這麽幸福,而她和喬伊卻不行。
她心中的酸意一瞬間沖到了頂點,沖得眼睛快承受不住,她仰着頭看着他,嘴唇動了動,正想問他一句“你到底愛不愛我”,卻聽到喬伊輕輕叫了她一聲。
“曉曉。”他看着她,目光那麽溫柔,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我愛你。”
她整個人撞進他懷裏,臉緊緊地埋到他胸口,借以掩飾奪眶而出的淚。
她對他是一見鐘情。
當時她和一位朋友一起去他公司應聘,只聽人事部那個人那麽公式化的措辭,她就知道她沒希望了。然後她在走廊裏遇到他,一向冒失的她不小心撞翻了他手中的咖啡,卻也不小心将他撞進了她的生命中。
盡管只是那樣匆匆一面,就讓她對這個人有了好感,可是她記得當時他并沒有怎麽多留意她的。可能因為趕時間,他連她的道歉都好像懶得聽。後來因為她那位朋友應聘成功,她去他公司樓下等那位朋友,他們兩人正好差不多是一前一後出來。
她因為一時沒看見她朋友,還四處亂看,急得她朋友不顧當時有那麽多人就大聲地叫她,然後也不知怎麽回事,他忽然走過來,彬彬有禮地為那天将咖啡灑到她身上道歉,而且還請了她和她朋友吃了一餐晚飯算是賠禮。
她當時也有點糊塗,明明是她的過失,怎麽反倒成了他的,但能夠和他一起吃飯,總是開心的。後面她又回請了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一起,再然後,好像就那樣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
可是他們交往了近半年,外人眼中早已經是一對很恩愛的情侶,而事實上,不要說肌膚之親,他甚至從來沒有吻過她,連擁抱都很少,最親密的,也不過只是牽她的手。
但是現在,他說“我愛你”。
她終于還是等來了他的這句話。
***
一曲終了,她去洗手間,順便補妝。因為喬伊的那句話,她整個人還暈乎乎的,等稍稍醒過神,就聽到外間有兩個人在說話。
“聽說現在簡喬南很疼她的,所有的財産都轉到她的名下。”一個聲音說。
因為聽到熟悉的名字,她立即一個激靈,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那又怎麽樣?”另一個女人哈得一聲笑,“以前還不是一樣甩過她。你忘了以前簡喬南跟那個女人多親熱,大街上就抱着接吻,這裏誰不知道?哪裏還給她留過一點點面子……要不是她那時候肚子裏有那個孩子,估計早就被掃地出門了。”那人說着嘆了口氣,“不過她命好是真的,簡伯年一直盼個男孫,她就生了個兒子……她要是生個女兒你再看看,現在的簡太太是誰還真說不定呢?哪裏像你先生,你生兩個女兒還是那麽疼你。我家那位這方面也算不錯了,男人逢場作戲再所難免,他至少從來沒有正大光明帶着外面那些小賤貨招搖,讓我難堪,也從來沒提過要跟我離婚還是怎麽的。”
另外那個跟着嘆了口氣,“這倒也是。不過男人啊,嘴上說男女都一樣,其實還是喜歡兒子,我家那一位……”又是一聲嘆息,“反正我是還要再生的。”
“那是。這繼承人還得我們自己來生。”另一人說,“反正不管他們在外面怎麽玩,只要別帶個野種回來分家産就行了。哎,你說,簡喬南以前跟那個女人……”
李暮曉聽得心都發涼。俗話說人言可畏,果然這天下最毒的就是人的一張嘴,尤其是女人的,更尤其是嫉妒的女人的。
她站起來整理衣服,正準備沖出去罵那兩個長舌婦一頓,忽然外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然後她聽到一個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
“男人呢,就像小孩子,對什麽都充滿了好奇心,所以總想着出去玩……不過他們就算鬧得再兇,你只要一個耳光扇過去,他們就乖了。”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帶着笑意,卻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寒上幾分,還帶着幾分不屑,“只是鄭太太,周太太,這個耳光,你們敢扇嗎?”
外面忽然一陣死一般的沉寂,李暮曉整理好衣服悄悄走出去,淩小小已經不見了,只有鄭太太和周太太還站在洗手臺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李暮曉再進入宴會廳,看到淩小小正依偎在簡喬南身邊,那種溫和恬靜,哪裏還有剛才在洗手間裏的那種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氣場。
***
酒會散場時,喬伊送她回家。到了她家樓下時,喬伊将車停下來,和她道了聲“晚安”。
外面是黑絲絨一樣的黑夜,上面還綴着一顆顆閃亮的寶石,車內空調的暖風柔柔地撲到她的臉上,讓她想到他的手。
李暮曉想到今晚他說的那句話,心中猶如小鹿亂撞,她躊躇了一下,終于鼓足了勇氣,猛地湊過去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
他的唇上還沾有酒氣,她也好像跟着有了醉意。因為剛才的舉動,羞得不敢擡起頭看他。
“曉曉。”她聽到他叫她,她紅着臉剛擡起頭,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喬伊,完全失去了一貫的鎮定從容,他的吻像暴風驟雨一般,讓她整個人像是被卷入龍卷風的漩渦中,連呼吸都是困難的。心好像要裂開一般,她仰着頭承受他的這個吻,最後連舌頭都要麻痹了。
最後分開時,兩人都快喘不過氣,他附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曉曉,我愛你”。
她揪着他的襯衣,大口的喘息着,一遍遍地點頭應他,“我也是”。
這樣的氣氛下,一起過夜好像是順理成章。她紅着臉低下頭小聲地問他,“要上去坐一會兒嗎?”
這麽明顯的暗示,她相信他懂得,所以他以前才會拒絕她兩次。
可是這一次,他答了句“我送你上去吧”。
李暮曉忽然心跳如雷,懷中像揣了一只小白兔一樣跟着他一起下了車,腳步都是虛浮的,雙腿打顫,好在他适時向她伸出了手,她才勉強可以繼續往前走。
夜深人靜,電梯裏面都是空的,只有他們兩人。她想到馬上要發生的事,立即緊張地呼吸都不順暢。為了讓自己輕松一點,她胡亂地找了個話題,“小小姐平時看着那麽溫柔,想不到生氣時也那麽吓人。”
從像鏡面一樣的電梯牆上,她看到他帶着一點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她,“什麽?”
她偏過頭,迎向了他的視線,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漲紅了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是正好也在那裏。”
喬伊的臉色不太好,也沒有平時那種淡定到接近冷淡的神情,他皺起了眉頭,“出了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