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皮篇
兩人在街道上轉了将近半個時辰,什麽都沒發現。
葉子青與顧清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聽着身邊這個道士的胡謅,葉子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身邊這人相當有趣,根本就不是他想像中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順着回轉的街道又朝着之前落腳的客棧走去了。
“李大夫、李大夫,求求你,看一看吧,這是我上落鳳山采的藥,多少能抵一些債吧?”
當葉子青和顧清源兩人路過一家藥鋪之時,從半掩着的門裏,聽到一個女子苦苦的哀求之聲。
“胡夫人,這點藥材真的值不了幾個錢,你都欠我這麽多了……唉,胡夫人,你也知道,最近這生意不好做,要是我再給你賒賬的話,過不了幾天,我這藥鋪可是會關門大吉的。”
“可是我夫君的藥已經吃完了,要是再不喝藥的話,他會死的。”
“落鳳山?”顧清源在門口低聲重複了一遍,然後停住了腳步,不動了。
葉子青往裏面瞧了一眼,見裏面昏暗不清,根本看不見什麽,于是拉了拉顧清源的袖子,問到:“你在看什麽?”
“那女子說她去落鳳山采藥。”顧清源不着痕跡地往呂意身邊挪了挪,說,“她膽子很大,而且,運氣也很好。”
所以呢?這有什麽好駐足偷聽的?
葉子青想。
在兩人讨論之時,裏面靜了一會兒,片刻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帶着點無奈,但更多的是斬釘截鐵的決絕:“胡夫人,對不起。小周,送客。”
“是。”
“不不不,錢我會還的,求求你,李大夫,李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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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回去吧。”
裏面推搡和争吵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從門口被人推了出來,一個踉跄,差點倒了下去,幸好葉子青扶了一把,讓女子站穩了身體。
這時,一個青年從門後出來,挎着個竹籃子,瞧了瞧被自己推出來的女子,嘆了一口氣,放下竹籃子後,回去關上了門。
女子看着門口的竹籃子,黯然失色。随後,意識到身後還有人,那女子慌忙轉身朝兩人行禮:“剛剛謝謝兩位了。”
葉子青搖搖頭:“不用謝。”
聽到葉子青的聲音,女子這才擡起頭來,一擡起頭,見着說話人的模樣,有些驚訝,随後一絲紅暈爬上臉龐,又立刻意識到不對,于是羞澀低頭:“抱歉。”
葉子青歪歪頭,有些不明白為何她的反應會是這樣。
“胡夫人,”顧清源見此,立刻說話,“能問一下你夫君到底出了什麽事嗎?”
“你怎麽知道——”
“抱歉,剛剛和朋友經過這裏,聽了一二。我和朋友身上都有些藥,于是想着說不定能幫幫你。”
“你會有這麽好心?”女子狐疑起來,心裏對兩人的好感消失得一幹二淨,同時退後幾步,警惕着打量着面前的兩人。
“當然沒有。”顧清源一本正經,“我們也會讓你幫我們做一些事以作代價。”
葉子青:“……”
或許是某人“明碼标價”了,胡夫人的疑心終于消了下去,出于對丈夫的擔心,胡夫人迅速将兩人領到了她的住處,或者說,家——
她的家在坐落在靠近郊區的一個小村落,離鎮上不遠,但要是每隔個幾天往鎮上跑一次,對一個婦道人家來說,還是挺累的。
路過一棵百年大樹,再轉過一個小土包,一行人遙遙就看見一間小小的茅草屋,外面環着籬笆,院子裏支着衣架,曬着被子。
看上去這家人不是很富足,生活得十分簡單,卻又處處透着溫馨之意。
一個瘦弱的男人正從一個木盆裏拿出衣服,擰幹了水,試圖搭在衣繩上,卻因為動作太大,咳了起來。
“夫君!”
胡夫人見到這個場景,一時急了,顧不上身後的兩人,迅速跑了過去,一把從瘦弱男人的手裏奪過**的衣服,說:“你怎麽做這些呢?不是讓你在床上好好休息嗎?又病了怎麽辦?”
瘦弱男人“嘿嘿”傻笑,手在身上搓了兩下,說:“最近感覺身體好多了,就想幫娘子做一點事。娘子這麽多天,為了照顧我,辛苦了。”
聽到男人這麽說,本來準備指責的胡夫人突然一噎,眼眶止不住紅了,喃喃說道:“不苦的。”
“咳。”
這場景感人倒是感人,但是關他們什麽事?葉子青扶着籬笆,忍不住假咳一聲,提醒夫妻兩個,旁邊還有人。
男人意識過來後,疑惑道:“夫人,這兩人是——”
“哦,大夫,我請來的兩位大夫。”胡夫人忙不疊解釋,生怕夫君起疑。
可這兩人氣度不凡,怎麽看都覺得不像是大夫,尤其是那個披着鬥篷的,不知怎麽的,越看越邪氣,男人有些擔心,挽着妻子的手說:“我……”
“嘭”
話都沒說完,男人突然仰面往後一倒,昏迷不醒。
胡夫人:“……”
顧清源淡定收回自己的手指,說:“廢話不多說。”
對于顧清源的所作所為,葉子青覺得無語,呆立在一邊半天沒動靜;
胡夫人一瞧自己丈夫躺屍,差點沒直接崩潰,“嗷”的一聲就伸出手指就朝着顧清源臉上劃。
後來在一片混亂中,葉子青嘆了一口氣,自覺越過混戰的兩人,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扛起來,弄到裏屋的床上。
将男人安排好後,葉子青坐在床邊思量了好久,然後對着昏迷的男人感嘆道:
“你可有一個好妻子啊。”
葉子青把完脈之後,回到院子裏,見顧清源還在嘗試跟胡夫人解釋:“我之前那一下真的沒傷到你丈夫。”
胡夫人這時哪還有半點端莊的樣子,狠狠望着顧清源,只恨不能咬他一口:
“閉嘴!老娘信了總行了吧?把咒給老娘解了!”
葉子青揉揉自己的額角,覺得有些頭疼:“胡夫人,我剛剛給你夫君把過脈,他身體如今還好,多休養即可,只是——”
胡夫人:“只是什麽?”
“他之前心脈好像受過損傷,雖然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這傷到了他的底子,以後得多注意,而且,說真的,他活不久。”
“我知道。”胡夫人冷靜下來,說,“所以之前我一直去鎮上給他買丹參。”
但這種小地方哪會有什麽好藥呢?
又貴,藥效又不好。也不難怪胡夫人到最後會賒賬。
聽到這裏,顧清源解了禁锢咒,同時從儲物袋裏拿出兩瓶玉露丸,遞給胡夫人,說:“這是修士經常用來補充氣血的藥,對于你的丈夫三天一顆已經夠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到:“你是個好妻子。”
胡夫人愣了半晌,接過顧清源遞過來的藥瓶,忽然淚流滿面。
走之前,顧清源突然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道袍給胡夫人,說什麽,“縫補好這件衣服”就是他給胡夫人玉露丸的代價。
葉子青全程沒說話。
兩人一回到客棧,就見穆天齊已經在大堂等候了。
見兩人回來之後,穆天齊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快步上前,擠走顧清源,拉住葉子青的手,小心問到:“你沒事吧?”
顧清源面無表情越過兩人,走上樓去。
這關他什麽事?葉子青丈二摸不着頭腦,一臉迷茫:“沒事啊。”
“沒事就好。”穆天齊唏噓道,“大師兄竟然還沒下手。”
“什麽?”
“沒什麽。哦,對了,我們快上去吧,我這次去了義莊,問了仵作,發現一個線索。”
在上輩子,白澤被收服後,落鳳山附近也發生過挖心案。
但是因為上一次沒有和大師兄在一起,所以穆天齊當時并沒有關注挖心案,轉身就去追不老實的白澤,結果沒想到卻掉進了一個秘境裏。
這一世,因為多了一個大師兄,白澤老實得不行,穆天齊讓他往東,白澤絕不往西,省了一堆事。
所以穆天齊決心,解決完挖心案之後,就抱着白澤火速回玄天宗,然後打死都不随便出來了。至于那個秘境,誰想去就去,只要不是他就好。
這麽一想,穆天齊頓時幹勁滿滿,所以不辭辛苦,拜訪了每一個受害人的家屬後,還專門去了義莊,詢問見過屍體的仵作。
“仵作說,死者的死法都是一模一樣。”穆天齊站在顧清源的房間裏,朝着兩人解釋道,一邊說,一邊還上起手來做示範,“都是正面被人用五指把心掏出來的,死者沒有掙紮的痕跡,肋骨斷裂,兇手下手很準,沒有猶豫。”
顧清源面無表情按住了某人的手。
那只手的終點是葉子青的胸。
葉子青渾然不覺,順着穆天齊的話繼續問道:“還有呢?”
“哦,”穆天齊用了好大的勁兒才收回手,說,“大部分死者死的時候都不是晚上,是白天。”
“白天?”
“嗯。”
“對了,還有,仵作說,從掌印痕跡來看,兇手身高應該不高。”
再說胡夫人這邊。
送走兩人之後,胡夫人立刻就跑進了茅草屋,見夫君安穩躺在床上,長舒一口氣,将手裏的兩瓶玉露丸看了看,放在了桌子上。
她終于可以稍微休息片刻了。
将玉露丸放下後,胡夫人松懈下來,眉目之間些許疲憊,但更多的是輕松。
胡夫人轉身,準備去将夫君之前洗好的衣服晾起來,然後做一頓好吃的以作犒勞。
然而,剛剛轉過身,胡夫人臉上突然浮現驚愕之意,猛地又轉了回去,就見桌子上放着一個杯子,裏面盛滿了水,倒映出她的影子。
那杯茶,在胡夫人看過來之後,平靜的水面中心突然蕩開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