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澤篇
對于穆天齊而言,根據記憶找到白澤被封印的位置并不難,為了省時間,他領着師兄走在落鳳山上,敏捷而迅速地避開了各種陷阱。
而他之所以這麽快,并不是因為他急于見白澤,而是因為——
師兄,你別飚殺氣了好嗎?
走在顧清源前面的穆天齊在心中淚流滿面。
自打那個“呂意”在兩人眼皮子底下用了不知道是什麽秘術逃了之後,師兄一直都處于“不高興”的狀态,除了飚殺氣之外,周身也是溫度急降,現在都能用肉眼看見師兄周身懸浮的碎雪花了。
而顧清源莫名其妙陷入狂暴後,首當其害的就是穆天齊,于是他也不顧什麽“會不會因為輕車熟路而暴露什麽”了,一路跑得飛快,只恨不能一下子到白澤面前,只求少和師兄在一起。
“啊,師兄,找到了,就在裏面。”
“走。”
白澤,上古神獸,身形與麒麟相仿,頭有兩角,背上生有雙翼,能夠口吐人言,知曉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祛除方法,在此沉睡千年。
恍惚淺睡之中,察覺到又有兩人進來,白澤悠悠站起,正準備發作,卻見其中一人身負大氣運,心中一喜,便知自己出去有望,這些年的陰郁稍微散去了些,于是矜持地擡高下巴,對着兩人展開雙翼,傲慢說到:“吾乃白澤,汝等何人?”
只見那走在前面的高冷道士聽到白澤這麽說後,點了點頭,然後在在場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時,猛地抽出一把劍,劍光霎時照亮整個洞穴,緊接着寒冰四起,雪亮的劍鋒之上帶着刺骨的寒意朝着白澤兜頭劈去——
半個時辰之後,穆天齊舉着劍劈開從山洞頂下掉下來的碎冰,站在白澤前,哭笑不得:“師兄,你夠了嗎?”
顧清源此時也好不到哪裏去,經過與白澤一役,他身上的道袍已經變成了碎布條挂着,身上也是多處挂彩,臉上還有一條傷口正流着血,但是他整個人戰意滿滿,手中青霜劍長鳴,腳下不一會兒覆上了淺淺一層冰霜,望着穆天齊身後的白澤視線灼灼:“再戰。”
“嘤嘤嘤。”之前身形巨大的白澤現在正縮在穆天齊身後,渾身亂糟糟的,兩只快禿了的翅膀耷拉着,一點都沒了之前的傲氣,看起來好不可憐。
見顧清源還在不依不撓,白澤頓時把自己變得同普通土狗一般大小,抱着穆天齊的腿哭:“吾不來!”
“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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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嘤嘤,不,嘤嘤嘤。”白澤哭得肝腸寸斷。
這丫是人嗎?他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一直都有人欺負他?
“夠了!”穆天齊心疼地抱起白澤,沖顧清源橫眉,“不就是被甩了嗎?至于這樣出氣嗎?啊?”
顧清源見小師弟有意護住白澤,而白澤也對師弟的愛撫不加阻撓,于是便明白了一切事情已了,頓時興致缺缺,遺憾地瞥了一眼把自己團成團子的白澤。
白澤一個哆嗦,在穆天齊的懷裏都抖起來了。
于是顧清源擡起青霜劍,指着白澤,威脅到:“跟我師弟結契,否則再戰!”
“嘤嘤嘤,”白澤還在哭,抱着穆天齊不撒手,“你早說嘛。”
白澤與穆天齊結契之後,白澤選擇尊穆天齊為主(如果不是有人在旁邊用劍抵着他的話),然後将自己真身收起,幻化成一只小白狗跟在穆天齊的身邊,終于走出了封印了他的地方。
既然白澤已經收複,那麽剩下的事就是幫忙将之前被迫下山的妖獸趕回去即可,于是穆天齊兩人選擇向山下走去,在此地停留幾天。
而這一走,就遇到了一個穆天齊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人——
花語。
“當當,有沒有被吓到?”花語突然出現在兩人之前,一派天真爛漫。
穆天齊沒有說話,在看到花語的一瞬間,他的眼前的景色早已迅速消融,幻化成上輩子他躺在地上、茍延殘喘時仰面見到的灰藍色天空和一截黑黃色的樹枝。
他還記得,他失去意識前最後所看到的,就是一只黑色的烏鴉從天上落下,停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天齊?”
一只纖纖玉手突然出現在視野裏晃了晃。
穆天齊回過神來,沉着臉,一把揮開。
“你幹什麽呀?”花語嬌嗔道,“真是粗魯。喂,我不遠萬裏來找你,你就這個反應?”
穆天齊硬邦邦答道:“你還想怎麽樣?”
花語見穆天齊擺明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懊惱,但轉眼看向了跟在他身後的一只白色的動物,見其形狀像是小狗,但頭上有兩個圓圓的小疤,在心中對比了一下書裏的情節,立刻就知道了這是白澤。
咦?之前的白澤可沒這麽溫順過啊?
心中疑惑,但是花語面上不顯,反而像是突然注意到一般,蹲下身,指着白澤說:“這是什麽?好可愛。”
白澤翻了一個白眼,後退了幾步。
穆天齊置若罔聞,問花語:“你為什麽來這裏?”
這女人貪得無厭,難道是……觊觎白澤?
這麽一想,穆天齊心中一股戾氣直沖腦門。
“你沒回我的符鳥,所以我就來找你了。”花語理直氣壯地說,“但是看樣子,你不歡迎我。”
“你喜歡過我嗎?”穆天齊冷不丁問到。
“啊?”花語愣了,她從來不知道這個愣頭小子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于是支吾道,“我、我對你很有好感。”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穆天齊冷冷說到,“大小姐既然對我無意,我就不再糾纏了。”
“不是……”
“後會無期。”
見穆天齊如此決絕,花語想到,要是男主當真和她一刀兩斷,她再如何跟在男主身邊,奪他機緣?于是心中一慌,正準備扯着穆天齊的袖子撒一下嬌——
“讓開。”
顧清源最煩這種磨磨唧唧的兒女情長,于是從兩人之間穿了過去,恰好擋在了花語伸出的手的必經之路上。
花語臉僵了。
即使穆天齊把話說得都這麽絕了,花語還是倔強着跟在兩人身後,哪怕根本就沒人給她一個好臉色。
到了晚上的時候,三人還在落鳳山裏。
夜霧起了。
穆天齊修為不高,早早生了一堆火。過了一會兒,他見花語一個小姑娘獨自一個坐在角落裏,離他們遠遠的,想要過來烤火、又生怕穆天齊不高興的小心翼翼的樣子,心又軟了:
這個時候的花語或許不會像上輩子一樣呢?
穆天齊嘆了一口氣,朝花語招招手:“過來坐吧。”
花語聞言,眼睛一亮,歡歡喜喜走過來,坐在穆天齊旁邊,在烤火的同時,時不時偷瞄一眼蜷成一團的白澤。
顧清源拄着青霜劍閉目養神。
時間漸漸流逝,月亮漸漸升到了最高點,夜幕深沉。
白色的月光灑向大地,遠處的叢林裏陰翳交疊。這裏雖然不是白天,但是憑着月光和良好的視力,在穆天齊眼裏,整片森林卻是纖毫必露。
出于小師弟的義務,穆天齊在顧清源打坐的時候,自覺擔任起了警戒工作。就在花語第十九次想要摸一摸白澤,卻被白澤用爪子無情打開時,穆天齊突然拔劍,朝西邊的一棵樹厲聲喝道:“出來。”
顧清源的雙眼應聲睜開,目光也宛如利劍一般刺向那裏的陰影。
“咳,”
那棵樹後傳來聲輕咳,然後所有人只見那邊的陰影動了動,分離出一個黑色的鬥篷,緊接着鬥篷晃了晃,從那裏走出來,緩慢地走到了火光能夠照亮的地方,露出一張精致的臉,無奈說道:“是我。”
顧清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花語見到來人的面貌,一絲驚豔劃過她的眼底,頓時臉上爬上了紅暈。
好、好漂亮。
雖然那人是個男人,但是對于在花語眼裏,他根本一點都不顯女氣,五官也是越看越好看,正好是她喜歡的類型,于是腦袋裏一片空白,根本就來不及想這突如其來的人究竟是誰,只是傻傻地盯着來人,讷讷地說不出一句話。
那人向穆天齊和顧清源解釋道:“抱歉,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後來還是到落鳳山上來了。這位姑娘是?”
“花語。”花語連忙報上自己的名字,同時還專門細心地理了理自己的儀容,只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在花語介紹完自己後,來人點點頭,說了一句“在下呂意”後,直直看向顧清源,朝着他露出一絲淺笑:“看樣子,我們還真是有緣。”
顧清源相當幹脆利落接下:“當然。”
“……”
那人聽到顧清源這麽說,有些尴尬,于是想要轉移話題,瞧了一眼穆天齊腳邊的靈寵,歪着頭想了想,恍然大悟,驚訝道:“這難道是——”
“是。”
為避免呂意說漏了什麽,穆天齊趕忙接下話頭。
從穆天齊倉促的态度中意識到什麽,呂意面上表情更加尴尬了,只見他摸了摸鼻子,注意力又回到了顧清源的身上,見顧清源臉上的傷口,于是試探道:
“顧兄,你的傷口上藥了嗎?”
聽到呂意這麽問,穆天齊本來想替師兄回答“已經上了藥”,讓呂意不要太過擔心,結果,沒想到大師兄竟然在他開口的一瞬間隔空點了他的啞穴,然後嚴肅道:“沒。”
穆天齊:“……”
“我、我有些藥,”呂意聞言,慌忙從懷裏翻出一個白色的藥盒,遞到顧清源手裏,“效果很好的,顧兄用吧。”
掂了掂手裏的藥瓶,顧清源更加嚴肅了:“你能幫我嗎?”
“啊?”
“我看不到臉上的傷口。”
“……好。”
接下來,穆天齊選擇面無表情和花語坐在一邊當觀衆,看着呂意溫柔而專注地望着顧清源,柔聲詢問幾句後,然後摘下手套,露出一只漂亮得不像話的手,從藥盒裏挖出一團青色的膏藥,之後将手中的藥細致地敷在他大師兄的臉上。
剩下兩人:“……”
突然好嫉妒。
穆天齊覺得呂意真是個好人。
或許,他有必要冒死将呂意從大師兄的狼口裏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