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變貓.37
作為監護人, 相澤消太一直覺得, 自己的教育方式雖然比不上原生家庭對于孩子的影響,但至少沒有太大的差錯, 理應不該出現眼前這種情況才對。
特別澄清一點,他偶爾有想過樹裏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帶着端莊賢惠或者俏皮可愛的女朋友回來, 然後組建成一個全新的家庭。但是, 那并不意味着,他會反對侄子與同性交往,甚至像個老古董一樣去阻止和掰斷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畢竟, 愛情不是一種罪行, 沒有誰可以妄自下定判斷, 然後再給予什麽可笑的制裁。
他作為一個開明的大家長,并不是光靠嘴上說說而已。
所以, 他現在憂心的問題是——自家臭小子情窦初開的對象, 不僅是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危險份子,還一肚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居然哄着他毫無戀愛經驗的侄子穿女裝,還試圖發展成……總之, 這就讓他很不爽,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
是覺得,他家外兇內軟的孩子很好欺負吧?
難以忍受。
黑發教師看着不遠處, 毫無察覺的“受害者”還老老實實的靠在“罪犯”的懷裏, 當着他的面, 公然跟對方咬起了耳朵竊竊私語,不知道又商讨着什麽計劃。
總之,他才是被當成敵人的一方吧?
從未有過的郁悶心情填滿了胸膛,相澤消太靠着極大的毅力,制止住了想要自家臭小子直接拽回來的沖動行為,僅僅輕微扯動連接兩人的拘束裝置,算作提醒和催促。
半獸化的少年很快地站起身來,手裏還緊緊地攥着一枚剛剛得來的鑰匙。而他對面的青年則極為順手的幫忙提了提肩帶,然後才一躍跳出窗外,消失在了寂靜的黑夜當中。
似乎怕監護人阻止,相澤樹裏還趕忙扭過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并沒有動手的意思,終于松了口氣,開始在腦子裏瘋狂想着該用什麽解釋混過去比較好。
——剛剛的劍拔弩張,一定是因為消太認出了中也的身份!沒辦法,誰讓港黑重力使的名頭太過響亮,一旦使用異能力,被發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憂慮重重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身後的尾巴還跟着向下耷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然而他并不知道,由于注意力都放到了“關鍵處”,其實監護人并未留神中原中也的能力問題。
受情緒影響,相澤消太的消除個性開啓的太快,幾乎與對方同時行動,便導致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對手的具體情況。
對于一個職業英雄來說,這種不理智的行為十分的有失水準,在戰場中,是非常致命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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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此刻,他并沒有時間來反思自己的作為,先是收回了拘束裝置,再走到無所适從的侄子面前,下達了簡單的指令:“坐下吧。”
樹裏條件反射性的往下一坐,乖得仿佛是變成了幼犬的屬性,險些沒把柔軟的床鋪坐塌後,又迅速擺出标準的跪(請)坐(罪)姿勢,完全是聽候發落的可憐模樣。
——會生不如死的吧……
他背着監護人搞了這麽大的事情,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但逃是不可能逃的,頂多要打要罰悉聽尊便,然後再偷偷去找中也,才能勉強度日的樣子。
正當他腦補着自己的悲慘下場時,面前的男人忽然坐到他的身邊,仿佛是疲倦異常的似的,用與他想象中徹底相反的口吻,斟酌着問道:“樹裏,你……覺得剛才那個人,怎麽樣?”
???
——旁敲側擊嗎?如果他說出很多優點,是不是可以稍微改善一下黑手黨在消太心裏的形象?
作為一個鋼鐵直男(貓),他很順利的曲解了監護人的意思,然後開始絞盡腦汁的往外擠好話,“中也他……各方面都很好,因為覺得自己是前輩,所以性格比較體貼。雖然體術很強,但除了惹上門的對手之外,根本不會去傷害普通群衆……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值得交的人。”
整體概括下來,就一個明晃晃的“好”字。
這是頭一次,相澤消太聽見自家臭小子如此誇贊一個人,自然具有相當足的重量,這會兒更覺得心裏百感交集,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他緩了緩情緒,又抓住重點提問:“你脖子上的東西,也是他給你的嗎?”
——好人能給貓戴項圈?
說真的,也就他的傻侄子當成個好事,美滋滋的戴着不肯摘下來。誰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花言巧語才哄騙成功的……
“嗯,是信物,聽說是他們那邊的傳統。”既然已經漏了餡,黑發少年也不再遮掩,便用手指勾了勾頸部的裝飾品,有些無奈的道:“雖然我不太喜歡勒着脖子的感覺,不過,既然是規矩,我也不想讓中也難做。”
……聽聽,這說得還是人話嗎?當然,不是指面前複述的臭小子,而是冠冕堂皇送上項圈的家夥。
傳統?規矩?呵。
監護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保持情緒冷靜的,或者說,內心裏的波動太大,反而變得麻木起來。他忽然蹲下身,正好面朝着樹裏的方向,又直接将打着石膏的雙臂從懸挂狀态解放,用還能靈巧活動的手指扶住了對方的小腿。
“腿,再伸出來一點,我幫你脫下去。”
“哦哦……”知道反抗是不明智的,黑發少年趕忙往前湊了湊,讓相澤消太的手指能摸到長筒襪的邊緣,可以很順暢的卷着它向下滑動。
男人的動作不算熟練,可勝在溫柔又耐心,莫名有着一種儀式感,讓人忍不住覺得時間都跟着慢了下來。
“樹裏。”他垂下眼,盡量用不傷害侄子情感的方式,挑選出了比較謹慎的詞彙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找到平等的相處方式。或者……”
或者,不是那個人的話,也可以。後面的半句話,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平等的話,暫時不太可能啊……”想着自己連組織的大門都還沒邁進去,怎麽能跟幹部級的人物比,相澤樹裏長嘆了口氣,很苦惱的道:“在沒有成長之前,我大概要追趕他的背影很久吧。唉,我之前不應該太逃避這些事情的,多積贊一些經驗,也許就比現在要好很多……”
……
相澤消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用成年人的角度去聽這句話,但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麽繼續勸,便聽到頭頂傳來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
“我之前的目标是消太啊,可沒辦法,我們的路到底是不同的,最終……”
一個黑手黨的預備役,怎麽可能按照職業英雄走過的路前進呢?光明的世界,應該是與他無緣的,哪怕已經進入了雄英高中,也無法改變他的歸屬啊。
黑發少年幽幽的感慨着,卻沒注意到,自家監護人的動作一僵,足足定格了半分鐘,才倏地站起身來,只留給他一個沒有內容的背影。
“消太……?”
“……快點換好衣服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男人的聲線依舊十分平穩,除了剛才的小小失态外,實在察覺不出什麽端倪,所以樹裏沒有多想什麽,動作利落的換上了自己之前的衣褲。
他原以為監護人沒有動怒,就代表着勉強可以接受自己的選擇,不想,這次談話卻成了他們關系冰封的開端。
……
“整整兩天了,真的,他從來沒這樣過,除了'嗯、哦、啊'之類的單音節,再沒給過我別的回應。”狠狠地把筷子插進了便當裏,相澤樹裏沒什麽食欲的抛開飯盒,撐着額頭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現在是午間休息時間,綠谷出久坐在他的旁邊,一邊吃着手裏的食物,一邊看着旁邊滔滔湧動的險惡氣場,只覺得腦仁突突的跟着一起疼。
前兩天一起吃過午飯後,這個共同進餐的習慣就順理成章的延續了下來,當然,歐爾邁特也沒有缺席,非常自然的跟學生們融成了一個小團體。
這裏面一個是他的繼承人,一個是他需要私下指導的孩子,多多促進一下感情也是好事。而且,兩個學生一起行動,也只會讓別人覺得他們關系好,不會猜出天臺上其實還多了一個NO.1英雄的存在。
“你們鬧矛盾了嗎,相澤少年?”歐爾邁特捧着與身型極度不符的小飯盒,晃晃裏面的流質食物,又垂眼看了看對面擺着的豐盛便當,頭頂兩根類似兔耳朵的V型劉海隐約向下耷拉了一點。
如果是正常狀态的某個過激歐廚,這會兒肯定又找機會想要把偶像變成一只可愛的貓,再抱起來撸個天荒地老。但是,他現在明顯狀态不佳,整個人都萎靡不振,歪着身子一倒,正好枕在了綠發少年的肩頭。
“他之前明明沒有生氣的趨勢啊,為什麽回家之後,就變了個人一樣。最過分的是,連我做的飯也不吃。唉,他是小孩子嗎?”
這兩天又正好趕上幸平創真去了遠月念書,家裏的餐館也暫時歇業了,沒辦法,便只能由他來下廚做飯。結果灰頭土臉的弄了出來,他家的監護人連餐桌都不上,天天去食堂吃員工餐。
也許,适當的距離是有必要的?如果消太不願意看見他的話,中也之前給的東西恰好就能派上用場了。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來,拎到眼前晃了晃。猶帶體溫的金屬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光痕,落在他眼中,好似漣漪一般波動着。
——這個是中原中也的私人房産鑰匙,說是他需要的時候,可以暫時過去住。
唉,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