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變貓.36
“用不用我幫忙?”
大約是黑發少年表現得太過反常的緣故, 中原中也居高臨下的望着大門外的那道影子, 聲音微微發沉的詢問道。
是敵人嗎?或者債主之類的……總之不像是什麽善茬。
其實之前調查相澤樹裏的資料時,他曾經看見過标注着監護人相澤消太字樣的照片, 可因為對方現在臉上纏着繃帶,他并沒有将其與印象中的男人聯系起來。
像是被他的聲音提醒了什麽似的,握着手機的少年忽然起身向他沖了過去, 慌慌張張的小聲道:“對, 你先到隔壁的房間去躲一下!現在絕對不能随便離開,以免再撞到一起……等我給你發郵件的時候再出來!拜托了,這是關乎到我一生的請求!”
“……之後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橘發幹部不是看不清局勢的人, 雖然滿心疑惑, 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聽從安排, 擡腳準備向門外走去。
趁此機會,相澤樹裏也開始去脫身上的女裝, 想要重新換好正常的衣物。然而, 他卻很快地卡死在第一個步驟上——這條長裙的拉鏈位于後方,還采用了防掉落的內扣設置, 根本不是他一個新手可以解開的!
“等等等等——!中也,再幫個忙!”他一個健步沖向前, 直接擋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焦急地指了指身後的拉鏈來說明情況。
可是,作為一個純情·從未交過女朋友·更沒有脫過異性衣物的正直男人, 對方顯然也是束手無策, 一雙能夠擊碎任何困難的雙手懸在半空中, 好半天才找到拉鏈邊縫制的暗扣,小心翼翼地捏着不足半指寬的小東西試圖從扣眼裏帶出來。
咔噠、咔噠、咔噠。
在一片凝重的氣氛中,每一個暗扣脫出的聲音都格外清晰,猶如鐘擺報時一樣、提示着時間的流逝和即将到來的勝利號角。
然而,應該是他們耽誤的時間太久,手機屏幕再一次閃爍起了“大魔王”的字樣,吓得黑發少年手一哆嗦,又直接摁中了接聽鍵。
“是遇到了什麽問題嗎?”電話通訊裏傳來了監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言下之意自然是,如果你再不下來,我就要上去接你了。
“沒沒沒,我馬上就下、嘶……疼疼疼——”樹裏趕忙給出答複,可說話的時候背後的拉鏈忽然往下一劃,居然夾住了一小塊皮膚,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隔了兩秒,他身後傳來了有些郁悶和無奈的解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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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卡住了,你先忍着點疼,我試試能不能動。”
“好……”他本能地答應着,一時間忘記自己的手機還在通訊中,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句:“女人到底是怎麽忍的啊,我已經開始佩服她們了……”
——不光是長裙,還有什麽高跟鞋之類的,簡直是折磨身體的利器啊!比中了一槍還恐怖好嗎?!
他沒有發現,電話的另一端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之中,似乎在這一刻,相澤消太一直以來沉穩和冷靜的性格産生了細小的裂痕。
雖然不足以噴發出怒火,但至少,身體受到了情緒的影響,竟有些沖動的抛出了拘束裝置,借此攀上二樓的窗沿,一躍進入了屋內。
卧室裏的場景也随之躍入他的眼簾——
他向來标榜男子漢氣概的侄子,正穿着一身華麗的黑色禮服裙,一手握着電話,一手捧起裙下擺,不湊巧地露出了裏面的長筒襪和毛茸茸的尾巴尖。而如果向上看的話,還能發現一對同款色調的貓耳朵,格外醒目的支棱着,一副觀察四周動态的警惕模樣。
至于他在通訊裏聽到的另一個人,這會兒保持着捏住拉鏈的姿勢、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湛藍眸子裏的錯愕還沒有消失,便立刻換上了冷峻的神色。
——那是、屬于危險人物的眼睛,每日游走于屍山火海,連骨髓裏都浸透了敵人的鮮血,帶着根本無法掩蓋的兇惡戾氣。
也許普通人無法看出對方的本質,但對于身為職業英雄的他來說,簡直就像是看着游戲人物頭頂标注的何種陣營一樣赤.裸明顯。
雖然他不想幹預樹裏的交友問題,可一旦出現危險的苗頭,為了保證臭小子的安全,他完全不介意使用點特殊手段。
不過,他覺得目前還可以冷靜的處理事态發展,當然前提是——對方必須完全配合。
“……消太?”由于背對着窗戶的原因,黑發少年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不自覺松開了手機,任由它摔向地面,砸出嘟嘟嘟的忙音來。
完了、完了、完了。
不能慌……快想想還有什麽辦法!
這一瞬間,他的思緒幾乎進入了停擺的狀态,滿腦子除了逃跑之外,根本沒有其它的字眼。
如果是面對敵人,他自然不會産生恐慌或者畏懼的情緒,反而對方越強越是亢奮,恨不得痛痛快快的戰鬥到精疲力竭。可是,相澤消太是他的監護人,是必須要守護和珍惜的親人,他怎麽可能産生與之對抗的心思。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
“中也,沒時間解釋了,總之快跑吧!”樹裏滿臉沉重的推着中原中也的肩,努力忽略掉叔叔的怪異目光,向着代表逃生出口的窗戶一路狂奔。
但仿佛是故意跟他作對一般,打開拉鏈之後的長裙根本受不得加速度的影響,居然順着身體往下滑,瞬間兩個肩帶掉到了胳膊彎,而原本就有些拖地的下擺直接絆住了雙腳,致使他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向前摔去。
“!”
相澤消太反應極快的甩出拘束裝置,想要阻擋慘案的發生。可明顯有人比他更快,居然在一秒間快速轉過身去,單手環住黑發少年的肩膀,輕松無比的挽救了局面。
“冒冒失失的家夥,你可真是……”
抱着差點推倒自己的肇事者,橘發青年的視線向下,恰好便是一片白到耀眼的光潔皮膚,在呈V字型黑色布料的簇擁下,微微凹陷的脊椎曲線更顯出一種近乎優美的弧度,緩緩地延伸至尾骨處、生長着獸類特征的位置上。
于是,他突然就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莫名其妙地,他産生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明明兩人之間還隔着一層衣物,此刻竟如同肌膚相貼一般,傳導着炙熱滾燙的溫度,讓他忍不住有些焦灼,連未曾閉合的嘴唇都跟着隐隐發幹。
如果說,每個人心底都有一片土地,自外界汲取感情,來種出各色各樣的花束。那麽中原中也的心底,大約是一片荒蕪之色,連偶爾生長的野草也失去了養分,變成枯萎的模樣。
而現在,有一道火星恰巧濺落其中,忽覺自己找對了地方,在主人未曾察覺之時,便自顧自的瘋長起來。
若假以時日,必然……
“——喂。”不遠處傳來了聲音打斷了他的呆滞狀态,與此同時,繃帶狀的拘束裝置卷上了他懷中少年的腰側,略顯強硬的向回一拽,就險些将人給帶得脫出了他的掌心。
那無異于是侵犯領地的做法,橘發幹部本能地開啓了重力異能,瞬間與對面形成了僵持不下的狀态。
然而在紅光閃現的當口,立刻便有消除的力量壓制下來,令它變成了影影綽綽的虛影,僅能淺淺地覆蓋在他周身,沒辦法像以往一樣肆無忌憚的使用。
——是消除系嗎?難道說,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是……
他擡起頭,視線與繃帶後的血色雙眼有甫一相撞,便差不多得到了準确答案。
“雖然,我是一個開明的家長,不想過多的幹涉樹裏的私人生活。但現在,我勸你還是不要繼續再激怒我了。”
那雙眼燃起的血色似乎剝落了其中某些被掩蓋的事物,顯出不同以往的暗色來,然後,連聲音都變得格外低沉可怖。
“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千萬、別小瞧監護人的憤怒啊。”
那并非威脅,而是徹頭徹尾的警告,代表着一旦談話失敗,他便有了動手的理由。
換做是別人說出這話,中原中也只會覺得可笑,再毫不猶豫的給予暴力制裁,哪怕是稀有的消除系,他靠體術一樣可以碾壓對方。
然而考慮到彼此的身份問題,他沉默了下來。
用一種不恰當的方式來比喻,他突然産生了一種自己正在偷.情的錯覺,而且另一方還是個在校生,然後兩個人當場被家長抓了個現行。
不過,仔細想想,作為黑手黨的他和作為職業英雄的相澤消太,雖然沒有什麽見面就喊打喊殺的絕對沖突,但畢竟立場完全相反,很難産生什麽兼容性。
然後,他正準備拐帶“名門正派”家的孩子進入裏世界,從結果上來說,好像真的……不太妙啊。
簡而言之,現在當事人很心虛,非常的心虛,并且憑借直男一樣的鋼筋思考回路,完全沒有get監護人真正的怒氣點。
“……今天應該是我的苦難日吧。”丢臉丢到沒辦法見人的樹裏半天都不敢吭聲,直到發現事情似乎有所轉機,才伸手拽了拽旁邊人的衣角,氣若游絲的懇求道:“趁事情沒有鬧大之前,你還是趕快走吧,這回算我欠你個人情……”
——快走吧!再不走咱倆就要被一勺燴了!能活一個是一個啊!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麽???
要問是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
當然是命啊!只要放生成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