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嗜
那一天,我獨自一個人坐在小船上回家。看着天慢慢的亮了起來,別後的良渚如同一場夢幻,那些白色的花開敗的飄落在我的身上。小船順着流水而去,我知道水的盡頭就是沙漠。
船上放着酒,我一路行,一路喝着酒,覺得心底有些痛,但卻找不到方向,不清楚到底傷在那裏?
我慢慢的離開良渚,兩岸上的白色花朵如同一個人在哭泣,惆悵而淋漓的穿行在我的頭頂,不是下雨了,而是這滿樹的白花落敗飄蕩在人的身上,還有心裏,雖然有些潮濕,雖然不舍,但要去的終歸要去,因為有來必定有去。
這水都好溫柔,像良渚這樣一個潔白溫柔的地方,居然也有冷酷的血殺,真是不應該!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死亡,無論是何種死亡,都必将如此真實。
去者不留。
那一夜我沒有睡,一直這樣坐在小船上,一路走。
有的時候,離開未必就是一種悲傷。
我為紅幡而來,卻為皇明月而去,世事往往難料。
這一次,我依舊倒在船上,仰着頭看那些飄落的白色花瓣,看着它們細細的親吻在我的臉上,感覺很溫柔和舒服,早晨的陽光是可以直視着它的溫柔,有時候感覺曬太陽是活着最快樂的事吧!
我一路這麽的喝着酒,看花迷茫在頭頂上,感覺整個人都很輕松和釋然,聞着落下來花朵的清香,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有的時候覺得人很累,做了很多事,就需要适當的停下來休息一下,好好想想我似乎也沒有做什麽,但就是覺得那麽的累。
生命時光是什麽?總是那麽的匆匆!
從前的我,現在的我,将來的我,都将成為什麽樣子?
我不在乎,也不會再去問。
我知道人生必然如此,有些東西你此刻不明白或許将來就會明白,又或者有一天你會發現沒有任何追問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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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着頭,咕嘟咕嘟的喝下那酒,我知道這酒是苦澀的,但卻不能用來借酒消愁。
不知道船在水面上漂了多久?頭頂上的陽光突然暴曬起來,讓人渾身發熱,不自在。我抱着酒壇咕嘟一聲滾入水裏,讓水浸濕了全身,整個人沉入水底,有這麽一刻我幻想到了死亡,但我知道我離死亡還是很遠,哪怕很多時候我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可很快我就會從痛苦中出來,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人就是這樣,天生獲取的免疫,當一個人對死亡有了免疫或許就會離死那麽漫長。
可笑,活着仿佛就是一場想要什麽偏偏得不到什麽的游戲。
爬上岸,我不知道我行走了多久,如同當初的自己踏足這片曠野無人的茫茫大漠。這一次,我依舊一個人在行走,踽踽獨行,不說話,不擡頭,只是一路這麽拿着淚痕劍在行走,穿越了一片漫長的大漠,然後還是大漠。
身上的濕衣服很快就被烈日烤幹,從裏面散發出滄桑的味道,不是江湖滄桑了人心,卻是人心滄桑了生命。
下一步我将去往哪裏?突然從一個地方離開讓我感到莫名的恐慌,畢竟我沒有了目的,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該去往哪裏?但我知道路不在心裏,而是在腳下,腳下去往哪裏,哪裏就是我的路。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更長的時間,反正我突然沒有了時間,如同從深山裏走出來的人,時間與我是無關的。
後來我來到了大漠裏的一個小鎮,這裏有一條還算繁華的集市,我又看到了缺乏水源的幹燥環境,看到了內心懷揣不安的人們,看到了那些手裏拿着刀,心裏泛着血腥味的人們。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們。他們的心更接近于死亡,因此,開始有了不恐懼死亡的可怕。
我換回了粗布做的衣服,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沉重感,我喜歡這樣的感覺,略帶安全,不招搖。再回到大漠,我原以為會不适應,可是沒有,如同我天生就是活在這裏的命,這張風塵仆仆的臉,注定了一生要在此堅強的活着。考驗我的肉體,我的靈魂。
我想美麗的良渚白色的花朵只是我不小心做了的一個夢魇,如同不小心遇到的一切,都無法永遠被跟随,只能被銘記。
小鎮與小鎮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別。看似不一樣,但其實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物,一樣的酒樓,一樣的茶寮,一樣的睡覺、吃飯。
然後,一樣的殺人。
有一些陌生的扶桑浪人靠在土牆上,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視着我。他們背井離鄉來到中原,卻無法在此安身立命,太過貪婪的心,注定了他們此生的肉體将要不斷漂泊,靈魂得不到救贖。他們在等待雇傭他們的人出現,所以對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抱有期待的目光。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人人都有想殺人的沖動,無法平靜。
還有一群人也用目光注視着我,透過他們用來掩藏目光的草帽,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這裏的土匪!他們注視人的目光有掩飾,有回避,但卻直條條的将你看在眼裏。或許他們正在打量能從我的身上撈到多少油水?這年頭,做為土匪即便是判斷錯誤也會不顧一切的去殺人,畢竟殺錯一人,總有一個能殺對,總有一個人的身上能得到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我把手腕上的衣袖卷了上去,露出被太陽曬得棕黃的皮膚,然後看了他們一眼,我不想讓他們誤認為我是大漠之外的人,這樣能避免節外生枝的麻煩,好讓我安安靜靜的吃一頓飯。
可惜土匪們的目光并沒有放過我,或許他們這裏真的很少有外人來,又或許我的身上真得有什麽是他們想要的東西吧!
我提着劍走進了一家還算不錯的酒樓,裏面有酒喝,有肉吃。他們也跟我走了進來,我上樓,他們也上樓,真是一群甩不掉的蒼蠅!
我并不想輕易動手,我覺得現在殺人對我來說是件讨厭的事,起碼我肚子餓只想吃東西,其它的事都不想去考慮。
上了樓,小二幫我擦幹淨桌子上随風吹來的風沙,然後麻利的奉茶、上酒。我自顧自的喝着茶,慢慢的等着我的菜上桌。
對桌的土匪同樣也在喝茶、吃酒,似乎早就算準了這一頓将會有人來替他們付賬一樣,如此心安理得。
突然,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叫嚷着從樓下跑了上來,一下子打破了所有稀釋起來的寧靜。她哭喊着一路這麽跑着,看到前面已沒有了去路,就把頭往樓下看了看,然後又害怕的縮回身去,顫抖着身體,把身上僅有的一點衣縷緊緊的裹住。女子的頭發烏黑如水墨,年輕像一朵嬌豔欲滴的鮮花,淩亂的頭發看得出曾經掙紮過,她裸露出來的白色肌膚誘惑的緊緊吸住人們的目光,看了這樣的女人能讓男人全身顫抖。
從她身上白淨的肌膚可以看出她不是本地人,一定是被人擄劫過來的。追上來的那幫男人兇神惡煞、咧嘴獠牙的看着她笑,她如同一只被人追捕的獵物,讓他們眼中燃燒出更加興奮的目光。這些醜惡的目光赤裸裸的打在她的身上,雖然人還沒有靠近她,她卻感到無限的恐慌,放聲大叫着,救命——救命——
這叫聲顯然很刺耳,但也讓那些饑渴的男人感到越發的興奮,一個男人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白嫩的小腿,她掙紮着用力的踹開他的手,腿上流下了斑駁的血痕,顯然這手抓得太用力,太無情!在這白玉無瑕的身上留下血痕,顯然更讓那些男人感到爽快。他們的心裏異常的興奮起來,沒有一絲憐香惜玉,反而是嗜血的狂妄。
女子的眼淚從臉上大顆大顆的滾落出來,她伸出手去拉住旁邊的任何一個人求救,大爺,求求你,救我!求求你,救我!
可是那些人要麽就是膽小的掙開她的手躲開,要們就是乘機色迷迷的窺看她裸露出來的上身,看到這些同樣好色貪婪的目光窺視着自己的身體,女子驚吓得連忙捂好身上的衣服,但仍舊春光乍現得毫無遮藏的餘地。
一個高大的男人哈哈大笑,上前一把将柔弱的女子抱了起來,她像一只受傷的小鹿驚恐的在他身上亂踢,卻還是被他強硬的扛到了身上,看着她滿臉是淚,用手用力的拉扯着身旁任何一個可能會救他的人說,救救我!救救我!
土匪的眼裏沒有女人,因為他們都太餓了,對于他們來說只要是女人,用不着分什麽美麗或醜陋。而能讓他們眼睛發光的只有錢,很多的錢和很少的錢在他們的眼裏才有不同。
女人的手狠狠的拽住一個男人的肩頭,大聲的喊,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她的手指幾乎陷入這個男人的肩頭,她掙紮着,因為這是她最後一個能抓到的人啦!
男人坐在樓道邊的桌子上,舉着酒碗要喝酒。女人緊緊拽住了他的另一個肩頭,那麽倔強不放,他沒有動,舉着碗要喝酒。
女子的這份倔強,讓扛着她走的高大男人也沒轍啦!其中一個人嚓——的拔出腰上的刀,向那男人走過去。沖着那女子大叫,媽的——放手!
女子咬着牙,用手拼命的抓着那男人,指甲陷入了他堅硬的肩頭,滲出五條鮮紅的血液。
這是她的命,她的最後!
那人操了一句,然後雙手舉起刀,做出威脅的姿态。扛着她的那個高大男人叫嚷着說,啰嗦什麽?把她抓住的那塊肉給老子砍了不就得了嗎?!
媽的——舉刀的男人狠勁的向那個人的肩頭扛去。
此刻,我馬上起身,想要去擋那一劍。
突然,身邊的土匪也跟着起身,猛的向我襲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個喝酒的男人将手中的酒碗砸向那個舉刀的家夥頭上,等那男人甩開臉上的酒水才看清,他手上的刀居然被他用手活生生得給接住啦!
媽的!他大叫着用力向下砍去,可刀依舊握在他那只手裏,沒有絲毫砍下去的餘地。
那男子突然起身狠勁的把舉刀的人踢開,一把抓住那女子陷在他身體裏的手,朝扛着她的那個高大男人背後踹去一腳。就在此刻,他用力把那女子從對方手裏奪了過來,一把抱在懷裏。
女子被剛才的情景吓壞了,倒在他的身上,淚眼婆娑的看着他,最後叫了一聲,救——我!
那男人凝視了一下她凄涼的目光,拔出了桌面上的刀,向那群人殺去。
我這邊,幾個土匪蜂擁而上,一個個把刀橫向我,似乎非殺我不可!其中一個人大叫着,把寶藏交出來!
寶藏?什麽寶藏?我不解的看着他們。
淚痕,你不要再裝啦!你不是離開大漠去尋找寶藏了嗎?這件事整個大漠都知道啦!如果不是認識你手裏的這把劍,我們差點就錯過了這次機會!廢話少說,交出寶藏來,可以饒你一命!
我哈哈大笑。可笑!我千裏迢迢去尋寶藏,難道就是為了讓你饒我一命麽?再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寶藏!
話說完,我就抽出了手中的淚痕劍,快速的将他們解決掉。
我想無論如何我越早解決他們越好,雖然他們并不配我用淚痕劍來殺他們,但是劍始終就是用來殺人的,只要是适合殺人的時候它就是一把殺人的工具!
我曾用它來殺過令我敬仰的女子,同時也會用它來殺一群令人讨厭的家夥,其實無論怎樣我都是在殺人。
劍上的血飛得好高。身後那個男人手裏的刀同樣也濺起好多血,兩邊的血相互飛濺着,一下子分不清這是誰的血!
血飛濺過我們的頭頂,開出了花,濺落在對方的身上,我覺得這血腥味沖得我有種想吐的感覺,然而,此刻的我卻很餓。
很快就解決了這些人,看着滿地倒落的屍體,斷肢殘骸,我疲憊不堪的坐到茶桌上,只說了一句話。
老板,快上菜!
老板膽戰心驚的跨過那些死人,把酒菜給我端了上來,用顫抖的手擺放好後,看了看滿地的屍體閉上眼說,爺,你吃好!
我沒有理他,只顧倒了酒就喝,撕了肉就吃。這些躺在地上的人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感覺。
那男人平息了殺人的怒火,突然轉過身來看着我。他狼狽的擦幹臉上的血漬,然後,有氣無力的坐了下來,接過我桌上的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似乎他很渴,也很餓。
酒樓從來都只是用來喝酒、吃飯的地方。
女子沒忘了過來感謝他,她跪在地上給他磕頭。對他說,謝謝你救我,我願意一輩子跟着你,做你的女人!
他搖搖頭,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從一個男人身邊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才救你的。
女人搖頭,抱住他的腿說,求你收留我吧!
他堅決的搖搖頭,女人都是累贅,我的身邊不會帶女人的,你走吧!
他從身上掏出一些銀子,放在她的手心,從哪來到哪去!
可是……女人滿臉淚花的看着他。
你救了我,我不能這樣就走啦!我願意把身體給你!她說完用手撕下身上的衣服,用炙熱的眼神看着他。
我舉碗喝酒的手突然停住了,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女子的身上,突然有點佩服她的摯誠。
他沒有說話,站起身來,把身上的衣服脫下,然後赤裸着上身給她穿上,女人愕然的看着他。
他回到桌前,舉起手中的碗,低下頭去狠勁的往嘴裏扒了兩口飯說,我覺得女人還是穿着衣服的時候好看,你快回家吧!
女子看着他,低頭抓緊了他為她穿上的衣服,用力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抹了抹眼淚說,謝謝恩公!
聽着她跑下樓去的咚咚聲,我問那個男人,她不好看嗎?!
他突然擡起頭,喝了一大口酒說,女人還是穿着衣服的時候比較誘惑人,脫掉衣服還不是都一樣?
我抿嘴一笑,這人真有趣!不過他說的确實有些對,穿着衣服的美女總是各有不同,脫了衣服,她們就是同樣的一具肉身。
我想我太餓了,而他也似乎很餓,我們兩個人就像真正來吃飯的食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兩個人都喝得很開心,我對他說我們交個朋友吧!
他搖頭,多一個朋友,多一份麻煩!
為什麽呢?
對于普通人來說交朋友或許是好事,可對于一個把情義看得太重的人就不能随随便便交朋友,因為多一個朋友肩上要挑的情義就多一分,我不想欠別人什麽,也不想為別人挑什麽,彼此沒有關系才最好。
那一天,我們同桌吃飯,他卻付了他的那一份飯錢離開。
他說,他從不虧欠別人什麽,因為他怕将來還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