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殺氣濃
妖族皆知,妖族之中有一座方圓百裏之內都能夠看見的山峰,被二百三十五座妖将峰所拱衛,且淩駕于衆妖将峰之上。妖王的宮殿就在那座山峰之上。
于普通妖族而言,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走到那座山峰下面,仰望潔白的玉階與灰黑的石牆,那也是能夠讓他們吹噓一生的榮耀。
那座山峰無疑是妖族權勢與法力至高無上的頂峰。
而鮮少有妖族知曉,主峰看似巍峨磅礴的山體其實只是一個殼子,在殼子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埋藏了無數秘密。
房子敬沿着白玉臺階層層而上,一路上不斷有妖族守衛向他行禮。他卻置若罔聞,滿滿的殺氣凝聚在身周,沉重而又令人發寒,像是背了一塊冰。
他走到宮殿門口,左右看了看,朝一側的小殿走去,推開了門。
守門的護衛連忙跪下,道:“一将,妖王叮囑過小的,不要讓妖将進去。求求大人饒小的一命吧。”
房子敬看了他一眼,朝他丢了一張符紙,正中眉心。守衛頓時化成一座雕像。
房子敬冷笑:“若是存心想要阻止我等入內,豈會只讓你守候在此?”
他又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陣法,一拳揮出,陣法應聲而碎。地板的中心顯現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又滲人的慘叫從中傳來。
房子敬面不改色地跳了下去。
眼前一暗,伸手不見五指。房子敬分辨出慘叫聲傳來的方向,熟門熟路朝那邊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眼前就出現了橘黃色的光芒。再靠近些,果然看到妖王歪斜地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抓着個果子,一副興致盎然看表演的模樣。
慘叫聲更近了,稍稍分辨就知道受刑之人在妖王的面前。房子敬皺了皺眉頭,大步向前走去。
妖王轉過頭,朝他道:“哦?一将終于舍得過來了?不擔心柯酲了?”
“他吃過飯又睡了。”想起柯無醉能夢到前世的事,房子敬的眉頭不覺又緊擰了幾分。他問道:“王問出什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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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道:“正在問呢。”
房子敬望向臺下,之間七十三體無完膚,渾身都是用刑之後的痕跡。施刑之人恰好是宴會上被召喚出來的大腦袋精怪,也許是對七十三不滿已久,它施刑時用上了十成的力氣,場面血肉橫飛,鮮血淋漓。
房子敬卻覺得仍然不夠。他道:“想不到柯家的魂将還有如此待遇。不如把他的魂魄剖開,看看裏面都有些什麽。這樣一來,他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妖王擡眸:“一将今日殺氣濃厚,發生了何事?”
房子敬搖頭輕嘆:“沒什麽。”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一二。”妖王瞟了眼小團子,見他的眼睛被捂得好好的,小心從懷裏掏出了煙杆。他吐着煙圈道:“你每次方寸大亂都與柯酲有關,我說得不錯吧?”
“那又如何?”
“我猜猜,有你出手為他調息,他身上的傷肯定沒了大礙。如此一來,幾乎能夠确認他魂魄出了問題。”
房子敬眼皮一跳:“他好着呢,你別咒他。”
妖王美滋滋叼着煙鬥道:“魂魄出問題不代表他狀态差,相反,也有可能是他的狀态太好了,好得讓你憂心。”
房子敬渾身的殺氣這才有所緩和,他道:“你有什麽辦法阻止這樣的趨勢嗎?”
“這樣不好嗎?他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不用你擔心。”妖王靠在椅背上,仰頭看着上方黑乎乎的石板穹隆:“那段經歷是他自己的,如何面對是他自己的事。身為他心愛的人,能做的其實很少,無非是陪伴在他身邊罷了。”
房子敬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罕見地露出無措的神色:“我很擔心他。”
妖王又吐了口煙圈,手中煙鬥一轉,虛空之中便多了一個霧蒙蒙的圓球。圓球落到房子敬手上,外層破開,露出裏邊小小的瓷瓶。
妖王道:“近日以來,他應該會頻頻做噩夢。讓他睡前服一錢,雖然不能夠改變他的夢境,但也多少能夠讓他冷靜一些。”
妖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可是被當年五大如日中天的禦靈師家族同時畏懼之人,癫狂之人的名號傳遍了整個天下呢。現在再看前世所做的事情,說不定會把他自己都吓着吧。”
房子敬卻不覺得好笑,他問道:“這藥能讓他……一直維持現狀嗎?”
“短時間內可以,日後還是要看他自己怎麽想。”
即便猜到應當是如此,房子敬仍然不免有些失落。他點頭道:“多謝妖王。”
“不必言謝。”妖王目光落在小團子上,格外溫柔。他道:“這孩子與椒蕪有些淵源,我只是替他償還一部分罷了。”
房子敬一驚:“你是說椒蕪還在世?”
“早就不在了。”妖王目光悠遠,片刻後回過神來繼續道:“椒蕪死前,拜托這孩子的長輩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他照看雲渡。若是我現在去問雲渡他想要什麽,答案十有八九也是希望我能幫他照看照看柯酲吧。”
說起雲渡,房子敬苦笑:“父子之緣本應隔世而斬,他卻生生追到了這一世,也是令人為難。”
妖王撣了撣煙灰,嘴角的弧線若有若無:“對于我們為了成親可以做出任何喪心病狂之事的一将來說,想必這點難度不值一提。”
房子敬笑了笑,不語。
妖王又道:“但這對柯酲而言,這又何其幸運。上一世,哪怕他放棄了自己,也依舊有人将他視為珍寶。你是如此,雲渡是如此,如果椒蕪在世,也會如此。倘若他知道這些,一定會很欣慰。”
房子敬搖搖頭:“無論怎麽說,也不能否認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沒有人出現在他身邊。”
妖王正要說話,卻見掌中的小團子扭了扭,他被驚得抖了抖,連忙用法術将煙杆藏了起來。做完這一切,妖王擺正了神色,起身拍了拍房子敬的肩頭:“他是個孤單無助的孩子,今生難道還是嗎?無醉公子的風姿,我也聽人跟我說過。放心吧,他比你所想的更為強大。”
房子敬沉默片刻,道:“多謝王。七十三受了蠱惑,再怎麽受刑也問不出所以然。接下來的審訊交給我吧,如果我沒猜錯,出手之人應該是禦靈師家族養出來的妖物,我還頂着房家小公子的身份,應該更方便行事一些。”
妖王大笑道:“我就等你這句話了。漢白玉精,帶一将去審訊。”
大腦袋走過來,朝房子敬行了個禮,轉身引路。
房子敬将小瓷瓶小心收好,這才跟着大腦袋離開。
妖王坐回太師椅上,輕輕舒了口氣。
果子從他手中蹦出來,化為小少年。他道:“這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嗎?一想到有人比我過得還要慘,我就不計較他的失禮了。”
妖王道:“這麽好說話嗎?我記得昨天我救了他,某人還鬧脾氣,大半夜不睡覺企圖離家出走來着。”
小少年的臉頓時紅透了,他道:“哪有這回事?我明明……明明只是興致大發想要出去看風景。”
妖王點頭:“嗯,看風景看到十二妖将峰去了。”
小少年語塞,抓耳撓腮。
過了一會兒,小少年耐不住好奇心道:“雖然聽你們說起來總覺得他比我過得差,但他到底有多慘呀?”
妖王眼珠一動,之前漢白玉精所站的地方飄來一疊沾了血污的紙,上面寫的正是七十三的供詞。
小少年此前被妖王施法昏睡不醒,沒聽到七十三的交代。此刻好奇心大起,興致勃勃看了起來。幾頁過後,他瞠目結舌:“這、這,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妖王輕嘆:“所以這些東西絕不能讓一将知曉。他若知曉,別說殺了七十三洩憤,就是再度挑起戰端,徹底血洗禦靈師家族這等事,我也信他能做出來。”
“可是柯酲很可憐呀,替他報仇不對嗎?”
“此間牽扯太多,要清算,需要極大的犧牲。”妖王仍是搖頭,“我不是話本子裏的好人,不可能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公道不管不顧去做一件事。”
小少年敲了敲腦袋,愁眉苦臉道:“好複雜,完全不明白。不想了!白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
妖王揉揉他的腦袋,身形一閃,将他帶到地面上。
天上的明月漸漸向西而去,主峰之上一片靜谧。
又過了很久,啓明星劃過天際,房子敬才披着一身與來時無異的殺氣踏上大殿。
妖王道:“看來此番審訊讓一将耗費心力了。”
房子敬搖頭:“心力是小事,禦靈師家族的密謀才是大事。”
“哦?房小公子,有何密謀?”
房子敬眸中寒光閃閃,像放着一把渴血的刀:“他們想要竊取天地靈氣為己用。”
天地靈氣本就是有能者多得,無能者少得,各憑本事,從未有竊取一說。除非是動用不該動用的靈氣。
妖王難得坐正身子,直視着房子敬:“他們想要破開鎖靈陣?”
“将他們幾人的供詞拼湊起來,便是這個結果。”房子敬聲音低落了幾分,“我也不願信。”
鎖靈陣于他而言,不僅是守護天地的屏障,更是那個癫狂之人窮盡一生之力留下的印記,怎麽能夠容忍他人毀壞?
妖王也皺起眉頭:“這麻煩了,鎖靈陣雖有大半陣眼妖族之中,我可以想辦法守護,卻也有一部分在人族的疆界裏。一将,看來是少不得依靠你在禦靈師家族中的身份了。”
房子敬道:“交給我吧。我來想辦法。”
“好。你捉拿的那幾個,在妖族呆了将近百年,想必這件事禦靈師家族那邊也是從長計議。等到柯酲的狀态穩定一些你們再啓程不遲。”
房子敬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當他踏出大殿時,呼嘯的晨風奔赴而來,刮擦着他的臉頰。
房子敬順着臺階一路往下,只覺得今天早上格外的冷。
作者有話要說:
說了加更就要加更!哼唧!我終于帥一次了!
什麽?好像有人說我明明講的是白天加更?咳咳,作者菌是近視眼,二百米外人畜不分,讓我去看天這麽遙遠的東西,不是太難為我了嗎_(:з)∠)_就這樣吧,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