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西門樓城的人為了沈寒煙的事,這幾天是忙得不可開交。身為西門樓主的西門冷連日來在往返于朝廷、官府衙門、死者的家屬之間奔波,墨少白也還要向前來協助調查的捕頭徐三交待。紅素得知此事的危險,自知沈寒煙性命難保,于是匆匆趕往西蜀王府請求郡主聶小星同西蜀王爺想法幫忙。西蜀王爺得知此事也感到很是棘手,但仍就答應會替他們想辦法。
這日紅素剛從西蜀王府走出來,正一臉心事重重的走在大街上。突然聽得身旁有人叫喚着,“賣花!賣花!”正當她從旁邊經過時,那賣花姑娘熱心的拉住她問:“小姐,你買一束花嗎?”她回過身去本想拒絕,突然那賣花女子“啊——”的一聲大叫,像見到鬼一般驚恐失措,手中的大把鮮花也灑了滿地都是,買花的女子看着她,驚恐的叫道:“小姐!小姐!紅袖小姐,你複活了嗎?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紅素感到不解的看着她的臉。
看着眼前這位與生前的紅袖小姐一模一樣的小姐迷惑的看着自己,女子忙上前說道:“小姐,你不認識聽香了嗎?我是你身邊的近身丫鬟聽香呀,小姐!”
“聽香?”紅素迷茫的看着她問。
女子一身布衣打扮,頭上發髻用降藍色的碎花棉布包裹着,一臉清素的村姑打扮。
“小姐,你記得聽香了嗎?當時我以為小姐已經死了,又害怕老爺夫人會責備自己沒有好好看着小姐,一想到自己會因此而受到懲罰,所以一時害怕,就攜帶了小姐的金銀首飾偷偷的從上官府跑了出來。當時我真的以為小姐你已經死了!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年,我……我……連去拜祭你的勇氣都沒有,後來還聽說上官府慘遭滅門,但萬萬沒想到小姐你還活着!小姐,請你原諒我,原諒聽香的膽小怕事,聽香不該丢下小姐不管的,可是聽香當時真的是很害怕呀!”
“徐三哥——你說什麽?”墨少白大為驚訝的看這眼前的徐三。
“沒錯,我說如果沈姑娘這次真的要在‘公讨大會’上被判決死刑,我一定會幫助你們離開京城,就算是丢掉官職或陪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墨少白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在此刻如此窘境,竟然還會有人肯這樣義無反顧的幫助自己同寒煙,“徐三哥,你為什麽要這樣……”
徐三正色說道:“當我知道沈姑娘是你的紅顏知己的時候,我就決定要這樣做了。墨大俠,還記得當初我在‘三虎镖局’做總镖師的時候,因為路上托運的镖被匪徒劫走,托镖的雇主認為是我們镖局內自己人所為,可是當時只有一面之緣的墨大俠你竟然肯為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做擔保,相信我沒有盜劫镖銀,這樣托镖的雇主才肯給我機會抓到盜镖銀的山賊賠罪,否則我‘徐三镖’在江湖中的名聲被毀不算,還要連累了‘三虎镖局’的聲威。所以,當時我就記住了你,記住你肯為一個放下錯又素不相識的人說話,我記得當時坐上的俠客也不少,卻只有墨大俠你一人肯替我說話,相信我!你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雇主選擇了我們镖局就該相信我們,當時我真的被大俠你的義氣之舉深深感動。”
“徐三哥——”
“墨大俠不必多說,既然當年你肯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義氣,我也不能有恩不報,徐三願意為此抛棄一身來幫助你!”
“徐三哥!你的大恩重義墨某以無語來言謝。你肯為我們抛棄官職,性命,還有江湖中人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名譽……徐三哥,你的所作所為是墨某不能比拟的,像你這樣在江湖中重情重義的人已經太少了,對于我來說你雖已不是江湖中人,但卻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一生能得到你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大哥,墨少白真是三生有幸!”
“墨大俠!”
英雄惜英雄,二人此刻不由得男兒熱淚盈眶,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能在大險、大難中舍身救你的朋友是一身中最為難得的,所以這份情義不得不讓兩人內心感到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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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感激,還是感激,一切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無論他們怎麽擔心,最後的“公讨大會”還是來臨了。在這段時間,沈寒煙也默默地感受到了身邊人們對自己的關心。墨少白沉重的擔心,西門夫人臉上的憂愁,紅素寝食難安的焦慮,聶小星叽叽喳喳不斷的向西蜀王爺的哀求,還有不斷來往奔波查找典籍的西門樓主,所有所有的人都在為她犯下的錯而奔波焦慮着,大家都在為她想辦法,卻沒有一個人因此事而責備她,沈寒煙的內心感到從沒有過的溫馨。
“公讨大會”的日子還是到了。按照京都的規矩,殺人者償命仍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命運。臺下的百姓們憤怒的盯着臺上的沈寒煙看,還有不少門派的人也已經趕來,一遇到這種“公讨大會”,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一般都不會缺席,就算是卧倒在病床的掌門人,也會因為聽到公讨某人而異常興奮的從病床上跳下來,因為這種張顯正義的時候是需要他的,他們無不天天祈求天下大亂,因為太平了太久的江湖實在是該鬧一鬧了,否則他們身上的這把老骨頭都會發黴的。
沈寒煙的雙手被縛在西門樓城外的高臺上,正在平靜地接受着臺下憤怒群衆的叱責,因為這件事她的确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她也無法逃避自己內心的愧疚,所以心甘情願的忏悔着。烈日的毒辣烤曬着她負傷的身體,逆着陽光,她眯起眼睛看向衆生,如此一群愛恨分明轟轟嚷嚷的人們。臺上有西門夫人、紅素、聶小星、徐三……臺下是一直站在她身邊默默陪伴的墨少白。他輕輕的附在她的耳畔對她道:“等一下如果西門冷救不了你,徐三哥會暗中幫忙,到時我會帶着你殺出重圍帶你離開!”私下劫獄的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不能再連累別人了,寒煙的罪就讓他來替她背負吧!無論如何他都要帶着她走,即便是她錯了,臺下所有的人恨她,吵着要殺她。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要做這個背負千古罪名的男人,只為救自己心愛的女子。
臺上果然沒有西門冷,沈寒煙不怪他,因為他已經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突然臺下的人群開始憤怒的叫喊起來,其中嵩山、唐門的人嘲笑着,叫嚷道:“這不是沙漠王嗎?原來是殺人王呀!我們要替死去的人們報仇!殺了她!殺了她!”臺下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沈寒煙一頭烏黑的長發傾瀉在風中,默默無言的孤寂飄舞着。墨少白焦急的看向臺下殺氣騰騰的人群,心中十分不安。只見人群中有一個女人大叫了起來,然後驚恐的向人群外退出,口中不斷喃喃自語着,“殺人啦!殺人啦!”
她狼狽的舉動本來沒有引起臺上墨少白的注意,但當他無意看向女人驚恐失措的那張臉時,頭頂似乎是被太陽曬得眩暈一般晃動了一下,這個女人的臉孔将他從臺上拉回到十年前的那場記憶中去,她就是上官府內紅袖的貼身丫鬟——聽香。
十年前,上官慘遭滅門,上下一十八口人全都已死,沒想到聽香既然沒死?他匆忙跳下臺去,混到人群中尋找聽香,聽香匆忙的逃出人群,一臉慌張的樣子。
“聽香!”他叫住了倉皇而逃的聽香。
聽香停住腳步回頭去看,“墨大俠……你是墨大俠?”她驚喜地叫着。
“你還記得我?”他問。
聽香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裏浮現出當年少女般的神采。當年在上官府內她是唯一知道紅袖與他暗通款曲的事,雖然現在的聽香俨然已不是當年那個伶俐小巧的丫鬟,身上也遭遇了歲月的無情摧殘,生活的辛勞已讓她年少的青春絢爛枯萎,最後變成滄桑的顏色烙在她的額頭上,但聽香的身段和樣貌大致還是沒變的,只是身材略比從前微胖了一些,說話時的聲音還保持着少女尖銳的腔調。
“墨大俠,能再見到你太好啦!”聽香的臉上仍舊是當年那令人感到輕快的笑容。
這邊臺上的烈日越來越刺眼,聶小星焦急的來回四處張望着,心中犯着嘀咕……爹和西門冷不是去找救寒煙師父的東西嘛?可為什麽還沒回來?真是急死人啦!她焦急的攪繞着手中的一條小鞭子,那是她為了跟沈寒煙學鞭法而特制的。臺下的人此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些武林中的人士已占着人多,發起了威風,大嚷着,“為什麽還不殺了這個妖女?大家還在等什麽?”雖是如此說着,但也沒有一個人敢真正的跳到臺上。可這樣一煽動,那些純樸的百姓卻占着人多力量大的心态,紛紛擡出了用來燒她的火把,高高揚着!烈日陽光的火焰烤曬着一張張憤怒者的臉,那些手持火把像蠻牛似的大漢,堅定木衲的站在那兒不發一言,嘴角幹裂而發白,但眼神依舊十分炯定。
“各位!請莫着急,此次大會的主持者西門樓主還沒到,請大家再耐心的等上一等!”西門夫人站出來說到。
唐門和嵩山的人見西門樓主并不在其中,在看看守在沈寒煙身後的墨少白也不知去向,大難臨頭還不都是各自跑?現在場上只有幾個女人坐鎮,一想到形勢對他們很是有力,心想乘機讨伐沈寒煙。一來,可以在世人的眼中留下威名,二來,也好一解當日沈寒煙奪令之辱。
唐門的掌門哈哈一笑,第一個以“正義之士”的身份跳上了臺,臺下的百姓也是報以盲目崇拜的眼光看着這位代表他們說話的“正義化身”。唐門的弟子也知道趁機讨好的大聲高呼,“唐門掌門力讨妖女!唐門掌門力讨妖女!”臺下不知情的人也跟着高喊起來。
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武當派弟子,看着被發動起來的群衆怒斥着,“跳梁小醜!”
昆侖派的掌門見一旁很是沉得住氣的武當掌門,悄聲問道:“我們是不是也該上去啦?不能讓威風都給了唐門那幫敗類!”
武當的掌門一副道骨仙風的樣子,略作淡定的斜眼看了看昆侖的掌門,譏諷的笑道:“你就這麽着急嗎?!”
昆侖的掌門感到自己在弟子面前出了醜,內心怒火憤憤起來。心想:“這牛鼻子老道士假裝什麽正經?平日裏就數他心最急,可今天為什麽不上去?難道其中有詐?”他賊眉鼠眼的瞟了一眼被滿臉白胡子蓋住嘴角的武當掌門,心中暗暗冷道:“他今天怎麽這麽成得住氣?平時一喊到‘正義’二字總是滔滔不絕!上次在‘群英會’上還比我多說了六遍呢!今日怎的這麽古怪?看他一臉神色自若的樣子,難道看出什麽了嗎?”想到這也不甘示弱的往臺上努力看去,想要從中看出個端疑來,但仍不明其中道理。
然而,武當掌門卻擺出一幅高聲莫測、不屑一顧的樣子,看了看滿臉焦急盲目的他。
唐門掌門見大好機會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此炫耀威風,更是興奮得不知什麽起來,似乎自己真的已經成為正義的化身,早把昨日在妓院幹的龌龊勾當給忘得一幹二淨,只差沒有失禮的在衆人面前叫出,“我覺得我充滿了正義——義——義——”
嵩山的掌門見他着實威風,只恨昨夜自己肚子不争氣,鬧了整整一晚,跑了一十七次茅房,如今只有陪襯嚷嚷的份,不然也早已跳到臺上去了。現在他只能捂着肚子強裝是在丹田運氣的高深模樣,心想只要能撐到最後平分功勞的時候,人們也能記住妖女讨伐大會上有我們嵩山一派,和我這個看似高深莫測的掌門人也好!
臺上、臺下這些小人勢力的各種嘴臉,不由讓束縛在木樁上的沈寒煙“嗤嗤”冷笑。
唐門掌門見她竟然在嘲笑自己,先前滿臉的威風一掃而光,臉上那結了傷疤的鞭痕還在隐約作痛,他惡狠狠的向她走過去,暗暗的在她耳畔說道:“你放心,今天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說完,面向臺下仰首期盼着的人群,高聲叫道:“今天——我就要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一次主,取你這個妖女的性命!”因為唐門自開創以來一直被一些自稱為大門派的幫派壓制,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威風過,他說話的語氣也因為過分的高亢與激揚,而變得有些顫抖,好像在唱着說一般古怪。
“唐門掌門請自重,西門樓城的地盤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造次!”西門夫人怒道。
“西門夫人!”唐門掌門略帶着嘲笑的叫着她,一臉不屑一顧的傲慢樣子。現在你兒子西門冷不在,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們西門樓城的人嗎?真是不自量力啊!
“誅殺妖女難道不是天下人應該做的事嗎?又何必分什麽你我的呢!”難道功勞只能讓你們西門家獨攬嗎?唐們掌門深知自己只有趁西門冷還沒趕回來坐鎮的幾分鐘,快刀斬亂麻先下手為強,否則功勞又要白白送給西門冷那個乳臭未幹的後輩。西門冷平日仗着西門樓城的勢力才會得到武林令的執掌權,今天若是他殺了沈寒煙這個沙漠第一魔王,武林令還不是他囊中之物?想到這他也不便再與西門夫人多做糾纏,抽出腰間的一只“雙月輪”向沈寒煙的頭上砍去。
只見此刻臺上明晃晃的飛出一只形似月牙的兵器,外面是鋒利的刀口,裏面是帶有倒鈎的細小利刃,此種兵器最适合砍取人的頭顱,因此江湖中人又叫它“鬼頭輪”,乃是一種極其毒辣的冷兵器。
飛輪離手,他的眼中已看到下一刻的定局,沈寒煙的人頭必定砍落在地,臺下的衆人高呼,“——唐門萬歲!”嘴上已經迫不及待的露出猙獰的奸笑。
突然遠處有比他飛出去的“雙月輪”更快的東西,“嗖——”的一聲飛了過來,竟然活生生的将他抛出去的“雙月輪”結實的給打翻在地,突來的變故讓場上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唐門掌門被眼前這突發的狀況給愣了一跳。連忙倉猝狼狽的彎下腰去看地上掉落的“雙月輪”,只見掉在地上的“雙月輪”身上竟然刺眼的插着兩枚銀針,不是女子繡花時常用的針,而是兩枚醫診時常用的三寸銀針。
一旁的西門夫人冷厲的道:“皇上下令我不得用神針救人,可沒說不得用神針殺人!”一句話冷飕飕的飄到唐門掌門耳邊,此刻他滿臉驚慌失措,他不敢再直起彎下的腰,活像極了一只在烈日下被太陽烤曬着的蝦子。他是萬萬沒想到西門冷這個深居簡出的老娘比他還要厲害!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雙月輪”上沒入半寸的兩枚銀針,能用小小的銀針穿透純鐵打制的“雙月輪”,功力要有多麽淳厚可想而知?
在臺下的昆侖掌門終于看得分明,雖然他沒有看出臺上一直都儀态大方、坐立不動的西門夫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的針?這針又是怎樣從“雙月輪”身上穿過去的?但他終于明白為什麽今天身旁的這位牛鼻子老道可以如此坐得住的緣故!原來臺上有個比西門樓主還要厲害的老太婆在坐鎮。他小聲的對身邊的牛鼻子老道飄過一句話,“老頭,今天你可看對啦!不然現在在臺上出醜的就是我們啦!”看着唐門掌門此刻的狼狽樣,他心中着實暗自偷笑着。
然後又問:“那老娘們到底是什麽人?這麽厲害!”
“哼哼——你難道不知道‘洛陽夫人’的大名嗎?”武當掌門略帶自豪的笑笑,然後不自覺的用手摸了摸臉上的一把長胡子說道。他仗着自己年長有幾分優越感,又嘆道:“唉——你們這些小輩,又怎會知道多少當年江湖的事呢?要知道當年江湖中最叱咤有名的就是這位用醫出神入化的‘洛陽夫人’,也就是此刻臺上的那位西門夫人啦。她要是報出她的名頭來,那可絕對不會亞于西門家!不過西門夫人就是當年‘洛陽夫人’的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所以說……當臺上站着的是女人的時候,就更要小心!因為女人往往會比男人……更令人出奇不意!”
昆侖掌門聽完,深深的點點頭,很是贊同。怎知此刻武當掌門又故意清了嗓門道:“女人做事就是拖拖拉拉的!”這句話馬上又給昆侖掌門臉上打去一記耳光,很讓他下不了臺。
此時,武當掌門已如白鶴一般飛身縱了上去。宛如天神降臨一般姿勢優美的落在臺上,然後抱手對西門夫人道:“西門夫人,這‘公讨大會’到底要等到何時呀?是不是你兒子什麽時候來就要等到什麽時候?如果你兒子一輩子也不出來,躲在西門樓城內做縮頭烏龜,我們也要等上一輩子嗎?老道年邁,看來是要等不了啦!”說完只見他竟然将手中拂塵一甩,使出一招“白鶴晾翅”,翹起一只腿如坐在凳子上,穩穩當當的坐落在半空中。他是想一上來就給西門夫人一個下馬威。
此時,臺下的弟子又換成武當弟子占了上風,正當他們要學唐門弟子那樣高喊時,卻被臺上的掌門揮手攔住了,弟子們剛要出口的話都得瞪大雙眼,活生生的給吞了下去。武當掌門雖然一幅行事低調的樣子,但此刻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耍着威風。
做人還是要謙虛一點的嘛!他也知道就憑他這身标志性的打扮,臺下的衆人一看也就知道自己是武當的啦!又何必枉費唇舌大作宣揚呢?此刻,他不由得感激起開山祖師爺統一服裝的英明之舉。除了少林寺那些禿頭和尚之外,就屬他們武當的服裝打扮最有創意啦!同樣是遁世之人,但自己門派卻可以留着頭發,保持良好形象,唉——做道士可比做和尚要強多了!當然,他拜師時也曾為上少林還是去武當猶豫過,最後得知武當山的道士們能留頭發,一想到要在自己氣度不凡的臉上剃去頭發該有多失色?所以,當年他才義無反顧的投奔武當山,正是英明之舉呀!正想得美美時,身旁突然又竄上來一個昆侖掌門,不知死活的高喊着,“今天我們就要有個了解!”與他一同搶起了威風。
昆侖掌門向他寫着“可恨”二字的臉上做了個眼色,好像是在說牛鼻子老道,咱們有福同享嘛!
本來在一旁僵持許久的唐門掌門見有武當、昆侖的勢力介入幫忙,又将堅硬的身子挺了起來,高昂起頭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一本正經的說道:“沒錯,為正義而戰,就算是你們西門樓城也抵擋不了!”剛才的一切醜态百出似乎都沒發生過一樣,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義正言辭起來。連後面上來的武當、昆侖二掌門都不由盯着他極其高昂的臉,佩服起此人臉皮之厚的程度來。
“看來各位是不給面子啦?”西門夫人說完向臺前走去,“那就別怪老身待客不周了!”
“無論如何今天都該有個交代,如果西門樓城想要徇情枉法,縱容這個妖孽在中原作亂為害天下,貧道是第一不肯的!”一旁資歷相對高深的武當掌門,義正詞嚴的說着。
昆侖掌門也毫不客氣,洋洋灑灑的說道:“我們今天就代表武林鏟除這個妖女,還天下一個公道!”說完已與一旁的武當掌門使了個眼色,二人聯手對付起西門夫人,一時間臺上臺下的人也都紛紛亂了套,相互打鬥起來,局面相當混亂不堪。
唐門掌們偷得空閑,悄悄走向一直被綁在刑柱上的沈寒煙,猙獰的露出笑臉,想要趁慌亂将她殺死。
“江湖!哼——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江湖?如此不堪和可笑!都是一群惺惺作态的僞君子,假小人!”沈寒煙用雙眼如狼一般森利的看着舉刀向她的唐門掌門嘲笑道。
本決心一刀砍下去的唐門掌門竟然被她此刻那雙充滿殺機的可怕眼神給吓住了,雖然她還被繩索束縛,但畢竟她是沙漠王,身手不凡,一想到這,拿着“雙月輪”的手也不由得顫抖起來。沈寒煙見他這樣畏縮的鼠輩模樣,更加看不起的恥笑着他,他看着臺下手拿火把,觀望着的民衆還沒發動起來,內心生出一計狠毒的陰招,跳下臺去從一個漢子的手中奪過一只火把來,陰毒的冷面一笑,将火把高舉投向沈寒煙腳下,大聲叫道:“燒死這個女魔頭!燒死這個女魔頭!”衆人一聽他的口號,也不由分說地将手中高握着的火把紛紛朝沈寒煙身上抛去。
“嘿嘿,沈寒煙,你不是沙漠王嗎?不是很了不起嗎?我看你怎麽逃生?有本事你就在在衆人面前施展你的狂性,殺了這些無辜的百姓呀!倒時我看西門樓主怎麽救你?天下人都會很恨你……很恨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十分得意地笑着,要慢慢的看她是怎麽被這熊熊烈火活活燒死,也只有這樣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住手!你們住手!”一旁的聶小星也急得大叫起來,這些人真是太沒人性了!看着被唐門掌門挑撥起來的民衆紛紛在沈寒煙的身上投來火把,只見此刻的她已被烈火灼傷多處,因為一直被困在刑柱上所以動彈不得,也無法躲避,再這樣下去只怕真要被萬火焚燒而死,聶小星急得跳了起來,連忙上前去幫她。
熱辣辣的太陽再加上熊熊烈火,已讓人受承受不住,此刻臺上已是一片刀光劍影,臺下厮打不斷,此刻的人們已經散失了理性,被內心的殺欲所控制,都沸騰起來!狂叫着,興奮着!
殺,殺,殺。
“住——手!”就在這緊急關頭,人群中突然趕來一隊侍衛,他們身穿盔甲開出一條道路。為首戰将正是西蜀王爺和風火趕來的西門冷,西門冷沒有多停一刻已飛身縱向臺上,用腳将沈寒煙身邊的火把紛紛踢了出去。
看着燒傷的她,憤怒的道:“住手——”
他這一聲令下,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頓時鴉雀無聲的看着他。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難道你們不知道嗎?”西門冷怒氣地看向臺上與西門夫人打鬥的武當、昆侖、唐門、嵩山等門派叱道。
只聽見臺下的人們紛紛小聲地交談着,“是西蜀王爺的鐵甲軍!是西蜀王爺啊!”
西蜀王爺聶海天,騎着一匹白馬從容的從人群中穿過,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霸氣,已讓一旁的小喽啰們紛紛自慚的退後,立馬開出一條道來。
“你們都在幹什麽?是不是想反啦!”
唐門掌門連忙讨好的上前回禀:“回王爺,我們是在替朝廷鏟除沈寒煙這個江湖敗類!”
聶海天一字一句的說道:“江——湖——敗——類?”但卻是将目光火辣辣的看向一旁維躬在馬下明顯矮去半截的唐門掌門。
但他仍舊不知恥地笑着說道:“是啊王爺!這沈寒煙可是大漠中有名的殺人魔王,現在竟然敢在天子腳下大開殺戒,為江湖鏟除此等敗類,正是人人得爾誅之!”
此時,臺上的武當掌門很是看不慣的輕身罵了一句,“馬屁精!”
唐門掌門正要再将拍馬屁的功夫進行到底,連忙伸手想扶西蜀王爺下馬,哪知這事并沒他的份,只見從他身後走出一個身穿盔甲的勇猛士兵,一把将他推開,然後再由他威武的為王爺扶馬。
西蜀王爺聶海天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戰場上的百萬敵軍都能為之不動,又何況這小小的慌亂局面?只見他從容不迫的大步跨上臺,然後看着臺下殺機沖沖的江湖人士和黎民百姓們道:“人人得爾誅之,難道就不是在殺人了嗎?天子腳下王法何在?如此說來,臺上臺下之人也都是群殺人的人啦?”純樸的百姓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正在做殺人的可怕事呢!都吓得将手中的火把、木棍、刀具連忙扔到一旁。
紛紛在臺下小聲嘀咕起來,“是啊,是啊,王爺說得對!這樣一來我們又和那臺上的殺人魔女有什麽分別?”
“太可怕啦,剛才我們差點就糊裏糊塗的犯了殺人罪,如此說來,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口口聲聲叫喊着要讨回公道?”有些人驚恐萬分的說着,他們都很是敬畏的仰望着臺上的西蜀王爺。
“父王,西門大哥,你們終于趕到啦!”聶小星終于舒展眉頭,開心的跳過來。
王爺看到她為了救沈寒煙,身上也有少許的幾處燒傷,一臉買碳翁的樣子,就很生氣地說道:“連堂堂郡主你們都敢放火燒,是不怕犯上大不敬之罪嗎?”
唐門掌門聽到這直心虛,不由伸了伸舌頭如灰頭老鼠似的将身子縮到人群中去,再也站得不那麽挺拔了。
“真是太不像話了!”他說完,沒有再多作耽擱就回頭看了看一旁的西門冷道:“現在就讓‘公讨大會’主持者——西門樓主來做判決吧!”
西門冷點點頭,感謝王爺給足了自己面子,這一出場已将臺上所有人的嚣張焰氣給壓了下來。
“諸位——”他回過頭看着遍體鱗傷的沈寒煙說道:“沈寒煙不能殺!”
“什麽?為什麽?”臺下衆人紛紛不服的嚷嚷着。
臺上的門派掌門也大聲叫道:“西門樓主你憑什麽不殺沈寒煙?”
“就憑武林令!”
武當掌門摸摸胡子故作姿态的向他來回走去,然後笑道:“武林令?可笑,如果貧道沒有記錯的話,這武林令西門樓主早在幾個月前就被沈寒煙奪去了不是嗎?怎麽到了現在,你還能如此厚顏不慚的拿着這武林令說事?按道理來說,你今天已經沒有資格說武林令了!我們各大門派如今還能給你幾分薄面,乃是看在你是西門樓城主人的身份!我看西門樓主你就別自取欺辱啦!免得在天下人面前贻笑大方吶!哈哈哈!”武當掌門很是威風的直言不諱着,摸着胡子假裝大度的微笑背後其實隐藏着內心按奈不住的滔天狂笑。西門冷啊西門冷,你小子想跟我鬥還嫩着點!
武當掌門這麽一說,所有人都點頭嚷嚷起來,只見各門派之間的弟子此刻的臉色很是一致,都是半帶嘲笑半帶譏諷的神态。有人還小聲議論着,“連手中的令牌都沒保住,現在還有什麽臉談武林令?!”雖說小聲但也恰到好處的讓場上衆人聽得分明,此話一說衆人更是按奈不住地嘲笑起來。
唐門掌門也趁機跳上臺來,站到他們“正義”的一邊來,暗暗等待時機伺機報複。
臺上的西門冷面色不改,居然拿出腰間別着的折扇揮灑起來,抱手笑笑:“沒錯!看來武當掌門你還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老邁嘛!”
武當掌門聽得這後生小子這般敬老的回敬,心中很是憤怒!本來正得意洋洋的臉上也并未如修得正果般的平靜,反而也如常人一樣怒态百出,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西門冷。
只見西門冷又說道:“剛才各位也都聽到武當掌門的話啦,也不用我再多做一番提醒,看來各位都還記得此事,那就太好了!”場上的人見他話鋒一轉,也都緊張起來,想聽聽他到底要說什麽?
昆侖掌門暗暗對武當掌門道:“我看他是被沈寒煙這個妖女給迷惑住了,到時看他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包庇這個妖女的,等他失道寡助之後就算是西蜀王爺也幫不了他,我們就等着瞧這出好戲吧!”說到這,他內心中那股所謂正義的殺人沖動又澎湃起來。
“諸位,現在武林令的确還在沈寒煙的身上!”他看向一旁的沈寒煙又道:“我想對諸位說的是——”他故意拖慢了語調讓人們都極為專注的豎起耳朵、墊起腳來聽。然後才慢條斯理的高聲說道:“武林令不僅是我們江湖中人公認的至尊令,同樣也是朝廷中為防止武林動亂而承認的有效令牌,握有武林令的人不僅可以擁有江湖中的生殺大權,還受朝廷的——生死赦免!”
“什麽?什麽?”聽到這的人們都被震驚住了。
西門冷再度解釋道:“也就是說,朝廷對擁有武林令的人将給予生死的赦免!武林令其實也是江湖中的一塊——免死金牌!”
“什麽?什麽?”這下“公讨大會”上一片混亂,場上人聲躁動起來!
“怎麽會這樣?”嵩山掌門第一個高聲叫道。
武當掌門也不落後的問道:“西門樓主,武林令具有免死的功能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西門冷笑笑,謙和的道:“因為你不是武林令執掌人當人會不知道啦!武當掌門,天下的事不是樣樣你都知道的!”後面的一句話幾近于譏諷。
武當掌門差點就被當場氣暈。
西門冷此刻已回身去為身後的沈寒煙松綁。
此刻唐門掌門高聲叫道:“且慢!請問西門樓主可有憑證?”
西門冷笑道:“你要憑證?”他說完從懷中掏出一軸用黃緞子包裹着的卷冊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