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哥）唐吉诃德的公主

第22章 習慣

2-8

“兄長大人……”

又是多佛朗明哥嗎？

忽然聽見那個人的事情，還是從德蘿的口中。羅死寂的眼神又多了一抹恨意。那個人殺死了柯拉松，那個親口對他說“愛他”的柯拉先生。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從別人身上得到過愛了。

那一刻，他的內心真的感覺很溫暖……明明是面對着最嚴峻的情景，他還是禁不住在寶箱內傻笑出來了，因為哪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拿那個人沒辦法，他過于快樂，也由衷地在期待着能和柯拉先生過新的生活。

他是那麽的尊敬那個人，也覺得那個人肯定就是自己的新的歸屬。

然而，多佛朗明哥卻親手将柯拉松給毀了。在這個過程中，弱小的他什麽都做不到——只能呆在和柯拉松幾塊木頭之隔的寶箱內，為自己的弱小無能而懊悔。

在哪一刻，他感覺自己估計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

但是對那個一直坐在他身後的德蘿來說，她又何曾是輕松的？

就正如他對柯拉先生的尊敬那樣，她對于多佛朗明哥也肯定存在着無法控制的情感。畢竟就如同她曾經對他說的——多佛朗明哥是給與她生命、名字和愛的人。

那一天，待在寶箱內的她，也是在經歷撕裂的感覺吧。

——過往自己最親近的兩位兄長互相殘殺，過去美好的生活在瞬間破碎，而她明明就待在多佛朗明哥觸手可及的地方，但為了他，她沒有掙紮、也沒有跑出去和他相認。

反而是順從了柯拉先生的話，與他铤而走險，選擇離開她的家園和他一起來到這個一無所有的地方。

她再一次變成孤兒，有家歸不得。

多佛朗明哥在德蘿心中的地位和柯拉松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同樣的……

所以此刻，她內心矛盾不已，也不敢把這些話放在清醒的時候同他說。

說起來……到底……

羅想起在那個噩夢一般的島嶼上遭遇的一切。

當時被柯拉松關在和他同樣的箱子裏的德蘿，內心想的又是什麽呢？不只是他的世界崩壞了，此刻的德蘿經歷的傷痛，不知道會不會和他離開白色小鎮時的痛楚同樣？

他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也不敢知道，這個女孩當時的心中到底在經歷怎樣的掙紮、臉上是何種表情，并且是在怎樣的前提和覺悟下跟着自己……而他又是怎麽對她的。

“不行……我已經不會回去了……不治好羅的病不行……”

似乎又夢到了什麽，她在睡夢中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一定要治好羅的病…”

她皺起眉頭：“讓羅幸福，羅…一定要幸福…一定得陪伴羅…直至羅不需要我為止…好好保護羅…小心兄長大人…坷垃先生才會放心……”

“不然的話……”

“要變強…”

“等等我，羅…不要走那麽快…會追不上的。”

“一定要…跟着……”

她被羅牽着的手緊了緊，在發燒的狀況底下，她貌似想要擡起自己的手——卻又沒有力氣。而羅怔怔地望着她，才發現在她強大的執念底下，不過是在極力壓抑對多佛朗明哥的思念。

她心中明明……對多佛朗明哥有着許多牽挂。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這個笨蛋！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明明我只想着要擺脫你、還想殺了你！你卻一刻都沒有打算離開我！即使滿腦子都是對那個混賬的思念！”

好痛，他的心好痛，為什麽她就是能這麽肆意的闖入他的心中？甚至犧牲自己去保護他？

但他都對她做了什麽？他……可真是個不可饒恕的壞蛋。

一定、一定得變強，變強到沒有人能把她從他身邊帶走為止！

“德蘿，你等着，我馬上去買藥回來，我以後都不會對你兇巴巴的了，我會讓你在我身邊一直笑着，我不會再讓你生病受傷了，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撐着……”

新的火焰在他覺悟的眸中燃起，他嘗試着擦幹了淚水，最後又松開了德蘿的手——他不等天亮了，直接就離開了收養他們的人家的小屋。

……

結果，德蘿昏睡了兩天。

而羅不眠不休的緊盯着她，定時給她喂藥。

德蘿永遠記得自己睜眼起來的那一刻，第一眼就是他沉重的黑眼圈，第二眼，便是他奪眶而出的淚水，他在她面前哭得毫無防備，就像是在找媽媽的孩子——看起來那麽害怕、那麽的手足無措。

而她終于笑了，就爬起來伸手碰他。

“你哭得真醜！你在瞎擔心什麽啊！”她笑嘻嘻地說，盡管一臉疲憊，連提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卻奇跡一般爬了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乖孩子喔…謝謝……”

而再一次被她擁抱，本來也不敢奢求她必定醒來的羅哭得更慌亂了，只是任憑她抱住自己——也是直至後來他哭累了，終于察覺到她因生病而顫抖不停的身體，才慌忙讓她躺下來，不讓她再勉強自己。

“你快躺着！不要随便起來！”

——不可以失去她，不可以。必須讓她好好的。

這些執着在他心中紮根。

他就那樣繼續盯着她、仔細地确認她吃了藥。就這樣持續到第三天她的病情穩定了，他才願意休息。德蘿心疼地看着那精疲力盡的躺在自己身旁睡着的羅，沉默不語。

——不可以生病了。也不能讓他擔心。

這樣的想法也同時在德蘿心中出現。

……

如是者，好不容易恢複體力的二人，終于離開了好心人的家持續着到處流浪。

“睡覺時對方必須在身旁”的習慣也在無依無靠的兩個孩子間養成了。不論是德蘿或是羅，在剛登陸燕子島這個陌生的島嶼時，在許多個絕望的夜裏，如果沒有彼此在身邊、沒确認到對方安然無恙，那是鐵定無法入眠的。

這個習慣在羅身上最為明顯，自從見過德蘿重病的樣子，他就養成睡時一定得守着她的習慣，羅發現自己假若不是肯定了她的安然無恙，那是鐵定睡不着的，所以只要她一天晚上不在他的身邊，他鐵定一夜無眠。

而後來，這個習慣也逐漸演變成——德蘿是他的安眠藥。

随着年紀漸長、日子穩定下來，其實也不存在得經常擔心對方安危的情況了，但取而代之的，為了變強、獨立生活、出海與布置複仇計劃，羅每天的煩惱就變得越來越多。

他逐漸覺得時間不夠用，也因而養成熬夜不休息的壞習慣。而他也讨厭睡着時有機會做噩夢的感覺，他不喜歡在睡夢中回到那些熟悉又讓他痛徹心扉的的過去，因為這樣只會讓他睡着比醒着更累。

所以他逐漸就不放棄睡眠了，寧可在書房內工作研究一整天，把自己身體熬壞了再悶頭睡覺，也不會維持規律的休息。

但見到這樣的他，德蘿總是相當不滿，也總是會強行揪着讓他休息——

而羅也驚訝地發現，不論他如何失眠做噩夢，只要在她懷裏，基本就能很快睡着，因為她的懷抱比任何東西都令他安心。

所以有時候，在他心煩不已的深夜，他都會悄悄地走到她的房間，再坐下來碰着她的手。

只要看着睡得甘甜的她，他的心就能很快安靜下來。

雖然後來有了自己的海賊團，他便努力改掉這個習慣了，不過偶然，還是會需要看她一眼，才能安心睡覺。

他的習慣就是她……

這一點，估計還是不可能改掉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