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熱
2-7
燕子島。
仍是滿天飛雪。
她已經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島嶼的了。
一切就如同柯拉松所說,海賊擁有見到箱子就搬到船上的天性。
因此,她和羅所在的木箱子很快就連同其他寶箱一同被搬運到船上去了,就是,被當成寶箱搬到船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她依稀記得她和羅在箱子裏晃着搖着,悲傷與身體上的不适腐蝕着她的精神,讓她反胃暈眩又想吐,到底是第幾天被那些海賊察覺到她和羅的存在她已經很模糊了。
而她和羅終究只是兩個孩子,也幸虧那群海賊不至于過分冷血,居然還願意讓他們二人搭乘順風船到下一個島嶼的燕子島。
然後她和羅就被留在這座陌生的島嶼上了。
也是那個瞬間,站在白茫茫的雪島當中,她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回歸到最初、一無所有的狀态——柯拉先生死了,而她也再也不可能回到兄長大人的身邊。
從今以後都得自己開始。
不……不是自己。而是她和羅一起。
只是她不能再當無憂無慮的妹妹、小公主了,她也得為了活下去而拼命想辦法。所以,德蘿就走到羅的身旁,拼了命的将那個眼神空洞的蹲在雪地上的羅給拉起,兩個人一起往燕子島深處緩慢地移動。
……
“咳……咳咳。”
在一天的步行之後,德蘿感覺到自己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生病了,就連默默跟在羅身後也做不到了,速度逐漸緩慢了下來。
她不得不怨恨自己從前一直都在城堡內,體力壓根不能和戰鬥組媲美,搞得現在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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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的體力比她好,而羅也沒空細心搭理她,所以完全不知道她的情況。
兩個小孩子一同在雪島的鎮上走了很久,也沒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她手腳都凍僵了,心裏默默念着要多支持一會兒,可是都快要到達極限了。
羅壓根沒有從坷垃松的事件之中恢複過來,只是随意的發着脾氣,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她很擔心,但卻什麽都做不了、也安慰不到他。
——他不想面對她,因為她是哥哥的家族的人。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要用盡全力跟着羅。
沒力氣了……
德蘿往前倒下,一張臉深深地陷入雪地之中。
在倒進那冰涼的雪地當中時,終于不用硬撐着往前走的她感覺到一陣放松,意識直接就沒了。
只是這會羅還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直至他忽然發現在他背後的腳步聲都消失不見,才回過頭來,發現德蘿跌趴在地上,毫無氣息。
他一愣,在第一瞬間還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之後才磕磕碰碰的跑過去将她扶起的,他也是這才發現她渾身上下都滾燙得要命,她的臉上沾滿了雪,嘴巴無意識地、一張一合的呼吸着。
羅瞪圓了眼睛——一股“連她也要離開了,快要連她都失去”的恐懼在心中出現,就讓深陷悲傷的他瞬間蘇醒過來,他非常着急地搖她,希望把她弄醒過來。
“德蘿!德蘿!喂,你還好吧?”
這問題光問出口就讓他覺得自己很白癡,她怎麽看也不是沒事的樣子。但她卻還是奇跡一般在他懷裏艱難地睜開眼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甚至沒看着羅,只是毫無焦距的看着一處。
她貌似感覺到他的淚水了,就氣若浮絲的說:“笨蛋…我才沒事呢…大丈夫啦,你哭什麽…?”
——怎麽可以讓羅再露出這麽傷心的表情?她是笨蛋嗎?必須、必須站起來……
她推開羅的手,便用手撐着自己打算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吧?”
羅一愣,可沒想到她剛剛推開他,撐着地下不足兩秒,又摔進他的懷裏,她喘息着,然後閉上眼睛;“抱歉,真的……我真的想自己走的,但是……好像已經……走不動了……”
她的眼眶變得濕潤,但卻連不甘心的淚水都沒有流淌出來。
反倒是羅,他是徹底慌了。
扶着她的他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又抓了抓她的手,發現她的體溫非常高,但手卻幾乎要和冰塊一般,他把她背起來,帶着淚水一家一家地敲門,希望能獲得一個地方收留她。
……快死了,她快死了!他身邊的最後一個人!
都是他的錯!他在這幾天都不搭理她,甚至幾次發她的脾氣,對她的話絲毫不聽,都是因為心裏還會惦記着她是多佛朗明哥家族公主的身份,他曾經想過對着一切複仇,就連她,也曾經有過零點一秒,曾經想過要破壞掉。
——“她可能是多佛朗明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重視的存在,如果毀掉她,多佛朗明哥可能就會感受到我所受到的痛苦的萬分之一了吧?”這種想法在坷垃松先生離開後偶然還是會在心中出現。
可是,他就從未想過她放棄多佛朗明哥那邊的生活、一直默默跟随着自己和她善良得過分的心!他應該回頭看她的,那樣最少早一秒發現她生病了,也比較好處理!他剛才就連她倒下了也不知道!就差那麽一步,他可能就要失去這個世上給他的最後一份溫柔了!
就是看到她那副樣子他才驚覺——他是有多害怕失去她,她溫柔的羽翼包裹着自己的樣子、她用盡全力把他帶往天上的樣子、她為了他練習果實能力最後遍體鱗傷的樣子!她用盡所有努力去照顧自己,自己怎麽可以老是對她惡言相向?
為了他,她可是舍棄了自己父親、哥哥、最喜歡的人一般存在的多佛朗明哥。
明明不只是對于多佛朗明哥,她對自己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不能夠失去她了,他終于知道自己今後活下來的第一個信條——那就是唯有她,他絕對不能交給多佛朗明哥。
拜托了,請讓他獨占她這份溫柔,不要再讓他失去重要的人了……
羅背着昏迷的她,哭着一家一戶的拍門。
“求求你讓她進去吧!她快死了!我什麽都願意做!”
……
在羅的拼命掙紮和嘗試底下,他最終好不容易找到一戶願意暫時收留他們兩個孩子的家庭。可是,即便是回到了存在保暖措施的室內,德蘿卻依然保持着昏睡狀态、呼吸微弱,令他完全不能放松神經。
幸好,收留他們的一家都是好人,眼看着德蘿陷入高熱狀态,也承擔起照顧小孩子的責任——熬了熱湯又找來了藥,還提供一些毛巾和水讓羅照顧德蘿。羅自己喝了熱湯是暖和起來了,但是德蘿還是一睡不醒。
在這個狀态下,羅其實很思緒紊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就只是一直蹲在德蘿的旁邊、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
他實在太害怕了,也很後悔。他總感覺自己的視線一旦從德蘿身上移開,下一秒就會連她也失去一般——那些噩夢在他腦海裏反複出現,他想起了柯拉松、想起了過往在家族中的日子,那時候一切都很“正常”,不像是現在……
羅勉強擡起自己的手,難得地主動牽住了她的,一遍又一遍地檢查她的呼吸。
幸好,在這麽一個存在火爐的房間當中,德蘿像冰塊一般的手撕逐漸暖和起來了,這是一個好的跡象——而為了能讓她盡快醒來,羅一直寸步不離地照顧着她,一刻都不敢閉眼。
他身上還有柯拉松給他的一點錢,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他應該能出去給德蘿抓藥喝。
他這樣想道,便馬上從身上找紙條——先留個訊息給她,如果她中途醒來,必須知道他去了哪……
“羅桑…”而就在羅低頭找留訊息的工具時,她微弱的聲音就從床上傳來了。
“我在!”他下意識地大叫,看向她,卻發現她依然深陷夢境——剛才的聲音就只是她的夢呓罷了。他的希望被泯滅,就只得低頭牽着她的手。
誰知,她又斷斷續續地說起夢話來了。
“不要悲傷……我…一直都……”縱然閉着眼,她的眉頭卻是緊緊皺着,看起來很痛苦:“絕對…會保護你的…絕對…不會離開……”
他吸了吸鼻子,淚水已迅速模糊了眼睛——明明她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都危在旦夕了……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惦記着他呢?這只會增加他的愧疚,他可是…把病了的她置之不理啊!
他抓緊她的手,又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眼角居然溢出了淚水。
“好想見到…兄長大人…為什麽……”
“為什麽見不到呢…以後都不見了麽?兄長……”
她哭了,在夢中。她對多佛朗明哥的思念滿溢,哭得像是失去母親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