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襲白紗
哥特式風格的教堂,掩映在一片法國梧桐中,顯得愈加莊嚴神聖。微微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低下,高高的屋頂安靜地聳立着。偶爾幾只雪白的鴿子優雅飛過,在屋頂暫停幾分,四下眺望一眼,又翩然飛去。展翅的瞬間,一片潔白的羽毛徐徐從高空飄落,悄然落在教堂某個不起眼的窗臺上。
顧雪夏坐在一間休息裏,孤孤單單地,看着那如雪蝶的羽毛,愣愣出神。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約定好的那樣平穩地進行着。沒有意外,也沒有玩笑,她和厲景行真的結婚了。然而……視線落在地板上的影子的時候,心裏卻忍不住泛起一絲悲涼。別人的婚禮都是歡聲笑語一片,而她,卻只有自己陪着自己感受着走進教堂前的緊張和無措以及壓制不住的涼意。
淩菲已經訂婚了,不能當伴娘。而且,淩大小姐因為她沒有早點跟她說自己要和厲景行結婚的消息,到現在還在生她的氣呢。而那個說好待她婚紗及地,必短裙相配的人,現在想必也不願見她吧。
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那日和蘇楠争吵的畫面。想來她還在生氣吧,要是換成自己,怕也是氣得不行吧。前兩天聽厲景行說她去找他了,但是最後還是無功而返。也是,厲景行是什麽人,又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被說動。
厲景行問過她需不需要一個伴娘,他可以幫她找一個。但是她果斷拒絕了。沒有就沒有,何必将就。
扭頭看向身旁的鏡子,有些呆愣的目光慢慢回過神來,看着鏡中的自己。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厲景行的秘書走了進來,臉上帶着職業性微笑。
“顧……厲太太,婚禮快開始了,我來接您出去。”
“好的。”顧雪夏瞬間收拾好情緒,回頭的時候嫣然一笑,然後拎起裙擺站了起來。
高大的禮堂大門徐徐打開。顧雪夏拿着捧花,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藍色的氫氣球、紅色玫瑰、雪白的婚紗、以及長長的紅色地毯,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經幻想過的模樣。
然而,在走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的路上,卻沒有人陪着她,沒有父親的手臂、沒有蘇楠的祝福,就連站在紅毯那頭的人也只是一個交易對象。這一切都在向她昭示着,這必将是一段不幸的婚姻。
然而,她卻沒有了退路。到了今天,哪怕她現在死在這紅毯之上,她也只能看着前面十字架上的耶稣,無法回頭了。
隆重莊嚴的婚禮進行曲在教堂裏回響,那麽幸福的旋律。然而當自己的手被那個也如她一般帶着假面生活的男人握住之後,這幸福的旋律漸漸消失。
并肩而立,神父開始宣讀誓詞。
“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在婚約即将締成時,若有任何阻礙他們結合的事實,請馬上提出,或永遠保持緘默。”
……
“顧雪夏,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毫不遲疑。
“厲景行,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你們是否都願意為他們的結婚誓言做證?”神父問觀禮席上的衆人。
“願意。”異口同聲,然而在這聲音裏卻沒有一個是真正只屬于她的,如果真要找一個的話,也就只有淩菲了。觀禮席坐得滿滿的,新娘父母坐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然後是宣誓,顧雪夏看着面前十字架上的耶稣,機械地念出這世間原本最美的諾言。
看吧,所謂的終身大事,也不過是三個字而已。
交換完戒指。
“聖父聖子聖靈在上,保佑你們,祝福你們,賜予你們洪恩;你們将生死與共,阿門。我主洪恩與你們同在。”
顧雪夏和厲景行轉過身面對面,兩個人都面帶微笑。只是這份笑意裏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已見證你們互相發誓愛對方,我感到萬分喜悅向在坐各位宣布你們為夫婦,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看着厲景行湊近的臉,顧雪夏一下想起了那垃圾桶裏的寶藍色手帕,臉色不由一僵。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是厲景行卻比她快一步,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不容拒絕地吻住她的唇。
“啪啪啪——”觀衆席響起熱烈的掌聲。
從頭涼到腳的感覺說的就是現在的她吧,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對她嫌棄不已,卻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吻她,也許明天早上,這一個畫面就會出現各大報紙的頭版上。一想到這裏,顧雪夏覺得胃裏又開始隐隐泛酸。
繁雜的婚禮儀式終于結束了。
厲景行被一群人圍着,聽着那些祝福恭喜的話。而顧雪夏則被淩菲拉到了一邊。
“雪夏,你為什麽會突然嫁給厲景行那個家夥?他是不是逼你什麽了?!我一看到新娘是你的時候就想找你問個清楚,但是信磊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一直攔着我!”神色滿是擔心和焦急。
聞言,顧雪夏只是淺淺一笑,“沒有。你別亂想。”柔聲安慰着。
“我跟你說正經的!那我問你為什麽你會跟一個剛剛知道名字的男人結婚呢!”不依不饒。跟顧雪夏四年同學,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她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說服她。但是她不是一直想要找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過一輩子嗎?沈慕雅的事她絕對是知道的,那為什麽又會跟厲景行結婚呢?
“淩菲,也許……這就是我們的緣分吧。”語氣再是平靜不過,聽不出一絲悲傷,或者無奈。
淩菲仍舊不太相信,直直看着她,嘴唇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似是在斟酌字句,過了片刻才道:“雪夏,我和蘇楠一樣,只是怕你不幸福。”言辭之間帶着點點懇求和酸意。
一向大大咧咧的淩菲突然這麽感性,顧雪夏也不由愣了愣。胸腔裏的溫暖一波一波地蕩漾開去。
“淩菲,你是我的朋友。對于我來說你是和蘇楠一樣的朋友。”
一陣微風過,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淩菲,顧雪夏先是一怔,而後目光溫柔淺淺一笑。
“顧雪夏,你這個大笨蛋!”淩菲一擡頭邊哭邊罵。
“厲景行那麽有錢,你怎麽不要求一個世紀婚禮啊,而且伴娘都沒有一個!?蘇楠到底死去哪兒了!?怎麽就這麽輕易地就嫁給他呢!?太便宜他了!你個笨蛋!”淩菲忿忿不平,與其說是在和顧雪夏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眼淚撲簌簌地掉。
看她哭得一塌糊塗,顧雪夏反而笑了出來。
“好了,你不要哭了,不然待會兒齊信磊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耐心地安慰道。
“雪夏,要是厲景行敢對你不好,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去!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要是他對你不好,我絕對不會客氣的!”橫臂擦擦眼淚,信誓旦旦。
“這是要對誰不客氣?”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沉又充滿磁性的聲音。随即腰上微微一沉,一只手熟練地攬在她的腰。
“就是你!你要是敢對雪夏不好,我一定會跟你不客氣的!”淩菲理直氣壯道。本來還想說以後也不許再見沈慕雅了,但是現在提這個名字難免尴尬,于是只好咽了回去。
厲景行只是置以一笑,然後稍稍低頭,看着懷裏的顧雪夏,
“該去機場了。還有什麽話等到了那邊電話再聊?”征求着她的意見。
“嗯。”顧雪夏點點頭。轉過頭正要跟淩菲告別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驚訝地看着厲景行。
“淩菲,我們先走了。我到了那邊再跟你電話聯絡。”
“嗯?啊!好。”淩菲猛然回神,也不知道顧雪夏說了什麽,只是下意識地應道。
遠遠地看到齊信磊走了過來,顧雪夏跟厲景行一起朝着教堂外走去。走出一段路,隐約聽到淩菲激動的聲音。
“信磊,厲景行竟然會征求別人的意見呢?你見過嗎?你見過嗎?……”
而相攜離開的兩個人雖然都聽到了,但都置若罔聞,臉色如常。
直到她和厲景行坐上去機場的車時,蘇楠都沒有出現。看着車窗外那些祝福的笑臉,顧雪夏只覺得心裏更空,那莊重的婚禮中,教父少了一句話,那就是他應該要問“誰把新娘嫁給了新郎?”然而這次卻把這句話省了,因為回答這句話的人——是新娘的父親。
“她自願嫁給他,帶着父母的祝福。”
這句話要說出來,該是多麽諷刺。
車開到半路的時候,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顧雪夏拿出來一看,是蘇楠,趕緊摁下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沉默。
“蘇楠?”
“雪夏……要是跟他過得不開心了,随時離開,後果我陪着你一起擔。”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嗯。”顧雪夏頓了一下,然後輕聲應道,眼眶微微發熱。
“打電話也沒什麽事,就想跟你說一句話。雪夏,你不是自願嫁給他,但是還是帶着我的祝福。所以,你不是一個人。”
“她自願嫁給她,帶着父母的祝福。”
“你不是自願嫁給他,但是帶着我的祝福……”
眼淚一下滾落,顧雪夏趕忙別過臉去,不想讓身旁的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有一輛紅色跑車跟在他們後面,那駕駛座的人不是蘇楠還能有誰。
“停車!停車!”顧雪夏大聲道。
“怎麽了?”厲景行坐直身體。
“蘇楠在後面,快停車!”淚光盈盈。
“停車。”厲景行沉聲道。
黑色賓利靠邊停下,剛停穩顧雪夏就打開車門跑了下去。後面的紅色跑車跟着也停了下來,蘇楠下了車。
在看到她身上的禮裙的時候,顧雪夏再也忍不住了,淚流滿面。
“蘇楠~”最後一下撲進她懷裏。
“不好意思來晚了,我化妝去了,本來想着要當你美美的伴娘的,但是那個該死的假發弄得太久了,弄到一半我就跑了,結果一路狂飙還是遲了。”
顧雪夏松開她,看着她有些亂的短發,破涕為笑。毫不客氣地伸手抓抓她的頭發,
“沒事,你什麽樣都很漂亮,尤其是穿裙子。”
“穿裙子一點不方便。”說着,蘇楠皺着眉嫌棄地拉了拉裙角。一穿上裙子,她這個人就別扭不已。
這下顧雪夏笑得更開心了。
“你還笑!”
厲景行站在車門邊,看着不遠處兩人,視線最後停在了那個剛剛和自己走進婚姻殿堂的女人身上。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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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童童表示我又陷入取名的泥沼中爬不出來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