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煙花随水流

第24章 甜言蜜語

如果愛情是一場幻覺，那麽我們就是幻覺裏的人，像夢游一樣不知所措的悠悠蕩蕩，其實根本就不明白，也看不透，只是這樣癡笑着，傻傻的一路跟，一路愛。如果愛情不是一場幻覺，我又怎會夢見自己愛上了你？和你那麽的快樂，相親相愛，是一場錯誤的幻覺，讓彼此愛上，原來愛上的只是一場最不真實的幻覺，卻還以為會天長地久直到地老天荒的盡頭。

原來蒼天是沒有情的，否則它早就該蒼老啦！那一年，孟姜女哭倒了長城，可是卻換不回她的夫君。那一年，梁山伯與祝英臺終究要雙雙長眠于地下，那一年白蛇終究別了許仙，杜十娘飲恨投下了百寶箱，随同自己枯萎的愛情，那昙花一現的夢幻，一起破碎的跳入滾滾不息的大江。原來蒼天是沒有感情的，下雨了，不是為人們流淚，千年來依舊這麽默默殘忍的觀看着人間，它沒有感情，因為它選擇了不老。否則它早在那一年就被這些情愛蒼老得死去了，天若有情天亦老，原來蒼天是不能有情的！原來愛情蒼老了人生，卻無法蒼老蒼天。

我們終是俗世浮沉中的一點塵埃，唯有告訴自己忘記，放下。如果需要放下，那麽當初為什麽要拿起來呢？如果拿起來是為了放下，那麽這一切究竟有什麽意義？！終究還是得放下了，原來自己真的不是神，改變不了什麽。有些東西是注定了的，只是自己不曾相信罷了！原來不相信的開始就是為了一場相信的結束。最終才學會沉默不語啦！不能反駁，不忍心将真相說破，原來愛情只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如果需要為所有的事找一個借口，那麽再多也是有的，只要是借口，什麽樣都能說得冠冕堂皇，讓人啞口無言。如同多年前的那一部電影《甜言蜜語》一樣，最終是一場不能言說的謊言。多年後他撥通了她的電話，一直無法鼓起勇氣去愛她的男人，卻在準備去愛的時候走向了死亡，他撥通了她的電話，這是多年來從沒有勇氣去打的號碼，如今電話那頭嘟嘟聲停止了，她接起了電話，一聲“喂——”就把他拉到了從前。時光如同流水在他腦海裏匆匆倒流，再一次看到了蔚藍色的海灘上，那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她的長發被海風吹拂着，腳步緩慢的行走在沙灘上……

多年後的一通無聲電話，遠方的那個男子，臨死前只為撥通一個電話，聽到心愛女人的一聲“喂”便已将生命蒼老啦！無奈這一生最美的甜言蜜語他無法對她訴說，他終究是個啞巴，終究不會說話，如同愛情中那些最真實的甜言蜜語，原來是沒有機會對愛的人說的。

多年過去了，遠方的她早已經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女兒，她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等到這個男人一通愛的電話，她的心裏永遠是毫無準備的茫然，她甚至不知道遠方依舊有個人在愛着她，想着她，等着她。他想對她說，可是他說不了，他想哭，可是眼淚哽住了喉，血液如同他的心一樣，滴滴肆意的流淌出來。血染紅了所有記憶，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那個海邊，她依舊抱着他睡午覺，他喜歡她，可是他卻始終沒有機會說啦！因為上天注定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親愛的，你喜歡的甜言蜜語在這裏，可我卻無法張口為你說上一遍，連一聲“我愛你”都說不了，你會愛我嗎？那些回蕩在心裏的情愛話語，其實早已溢出我的心靈，多年來我的靈魂一直相伴着你，可你早就忘記了，結了婚，有了孩子，原來不是你的錯，只是你忘記了什麽。這一切都只怪我不能說的甜言蜜語，你終究離我遠去。

最後，男人微笑着，幸福的死去。在通往天堂的那一瞬間是她在電話那頭陪伴，即便她不能陪伴自己走過一生，卻能陪伴自己離世，對她的愛蒼老了一生，也蒼老了死亡，那血液如同盛開的一朵鮮花，裹護着他的靈魂一同離開人世，告別愛情，告別所有的遺憾。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他所有的生命，只是為了那一場海邊的夏天，他的所有生命只是為了愛一個女孩，去赴一場永遠也沒有機會見面的約會！

蒼天終究是無情的，如果蒼天有情不知道會蒼老成什麽樣子？！同樣是一通壓抑的電話，多年後的一天，杜拉斯接到了背離她的中國情人的電話，他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的沉默着，最後他說了一聲，我愛的人還是你！然後開始哭泣，壓抑不止的哭泣，男人的哭泣聲漸漸遠離了她的耳膜，她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樣一通電話，如同那一年，沒有準備好愛情就來了一樣！什麽都是那麽措手不及，甚至在她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他就抽身離開了……心裏依舊茫然，生命裏的傷痛如戈，沉重得讓人窒息，難以負重的需要遺忘。她似乎不記得他了，那個讓她愛得那麽真，那麽深的中國情人，好像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原來他給的痛那麽深，以至于能夠将他從生命裏忘記，愛一個人愛得有多深，就能忘得有多真。

多年後她終于聽見他在電話那頭說“我愛的人還是你！”她沒有哭泣，只是那麽平靜的聽着，如同聽一個朋友的愛情訴說，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很長一段時間，或許半個世紀的時光，她曾多少次回憶起他的模樣對他說我愛你！我愛你呀！可我愛你又能怎麽樣？！我愛你依舊如同對不起一樣平凡！依舊像是生命裏喝掉的一杯咖啡一樣淡然。依舊那麽的不值得說出來，誰會珍惜一句“我愛你”珍惜一生呢？

她開心他在一生的時光後這麽對自己說，如同對她說你是對的！你是最好的！你是這一輩子我最舍不得，最重要的！可是這些有什麽用呢？她開心不起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不出來，如果她還是那個年少的女孩，或許會驕傲的笑！得意的笑！開心得不得了的笑！可是看着鏡子裏，自己已經蒼老而去的容顏，想着自己在最純潔最美麗的時候，那麽的坦誠，如同一朵白得溢出花香的栀子給了他，而他的一個無奈，就将她熱烈的愛情毀滅掉。從此別了他，不得不将自己流放在不同情人的身邊，将愛情安放在不同的男人身上。這一次，她終究明白，要想不被別讓傷害就不要讓愛情依賴別人，她可以很無情的別過那些情人，那樣的殘忍，因為她知道不想被別人別過，就要先學會別過別人，不想因為依依不舍而受傷，就不要對任何人有所眷顧，她的愛情別過了他們，依舊可以有新的情人來承載。

所有的一切都只因為她的愛情沒有用盡啊！恨呀！恨這些美麗的愛情不能在最盛放的時候，給最想給的那個人！卻要千百次的放縱和流浪，沒有家，沒有寄托，如同四處流浪的人，不再會為一瞬間的停留而留住腳步。那一年，沒能為一個人全部開放，因為她沒有機會，她不曾再有機會把愛交付，只能不斷的把愛情給一個又一個的情人，或許她是哭泣的把自己交付吧！如果一個人，一生能找到一個疼愛自己的情人，還要這麽多的情人做什麽呢？在他們的身上愛情是被分割出來的不完整碎片，殘缺的破敗的，無奈而失聲的。

愛情若只能換來一場無聲的痛苦，那麽當初為什麽要相愛呢？她多想将自己最美的時光給他，多想把自己最炙熱的愛情給他，為他燃燒盡一生！原來他終究不能成全她愛的美好，單純的女孩潔白的花瓣，終究凋零得沒有了血色，沒有了感覺。

當初別過一個人，如同一場死亡，心死了，人還不死，最是痛苦的煎熬。

現在冷眼看着他們來，看着他們去，從此不會再不舍。

挂斷電話，她沒有哭，只是用蒼老的語言慢慢的回憶起她的中國情人。除了那一次相愛，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原來他的來，只是為了成為她的一場初愛！一生杜拉斯都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人們知道她身邊的每一個情人，那些她坦誠布公的顯露在別人眼前的男人們。他們是她愛情的承載者。但她生命裏的愛或許只有一個，唯獨一個，最初一個，或許才是一生中最真實的情人，然而人們卻對他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她說，不是她在半百時像個少女一樣緩緩回憶敘述她的情人，人們都無從得知，這個愛得傳奇的女人，一生最愛的人，讓她啓語如少女，将他隐逸着深深暗藏在心底，不留一點痕跡。甚至從來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和她一樣的稱呼他為“中國情人”。這個人，或許讓她愛得太深，太真，于是他只能是屬于她的，他的名字被好好安放在她的心裏，然後帶着它長眠于地。

其實，你們所知的或許都不算我的情人，我的情人衆多，但愛情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個男人，這個讓我愛得深，傷我最深的中國男人。其實，那麽多年來的愛着，痛着，或許都只是為了一個人！只是模糊了模樣，模糊了為什麽，最後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流浪都是為了愛着同一個人而已。那年少的，之至老去的我，燃燒着的依舊是同一段愛情，那段愛得過于炙熱，以至于愛人沒有了依舊停不下來，依舊狂亂燃燒不惜的愛情。

杜拉斯的愛情是美麗的，靈魂是純潔的。多年來依舊像個赤子，在心裏她依舊是湄公河上站立着的那個亭亭玉立的白裙女孩，依舊青春芬芳得像一朵炙熱的栀子，她要多美就有多美。她的愛蔓延了那一個夏天的湄公河，那河面如同燒起了火，從此就像深深的火海那麽無休止的燃燒着。只到如今，夏日的湄公河依舊是燒着的火，炙熱的，狂亂的，無法停止的，奔騰呼嘯着的！

很多人可以做到對一個人的貞潔，卻無法做到愛情的貞潔，愛情原來也是需要貞潔的。即便在她的生命裏有着不同的情人，但她對愛是貞潔的。這麽多年來那麽炙熱的信仰着愛情，把愛毫不保留的給她愛的情人。或許這些諸多的情人在她眼裏其實都只是一個人罷了，就是那個她愛的人！

将愛情一生都保持一份貞潔，為它結成一粒赤紅色的朱砂，然後點上，落下了痕跡，落下了愛恨，終究還是忘不了，不能忘吧！其實，生命裏時光交錯，我們的愛情拼接起來就是我們在一起的所有瞬間，你不曾離開，多年前，多年後，所有的過往都只是一場夢，直到那一通電話，我們又将愛情連接起來，我們如同一起睡着了，做了一個夢，然後又遇到了對方，才知道我們活着呢！我們的時光不曾荒廢，沒有過了很長的時間，我們只是一瞬間又見面了，又對彼此說出了那句甜言蜜語。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心從未離開過。還在原地，只是等着那多年後的某天身體上的重逢，然後我們在一起。我們一直在一起，在一起的所有時光，就是我們相愛。我們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