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煙花随水流

第23章 蝴蝶葬心

很難忘記阮玲玉死時的樣子，電影裏如花的女人，凄美的旗袍，染紅了的雙唇，淡淡的眉目，她輕輕的走到深愛的男人身邊，看着熟睡在床上的他，把頭輕輕的靠了過去，用頭枕着他，喚着他的名字，輕輕的問了他一句，你愛我嗎？這是她死前最想知道的事，或許她已不是在問，畢竟能不能聽到他的回答已經不重要了。人去了，曾經在一起的很多日子，他可以喚着她的名字告訴她，他愛她，或者他不愛。但是很多個日夜他們都沒有這麽說，他們彼此明了，其實都不知道，那句真話是什麽？我愛你是什麽？！重複上一千，一萬遍我愛你，到底有多愛？或者，她所在乎的最後一句話，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走了，留下了你。之前的，或者我之後的那些女人，躺在你身邊的，你愛的會是誰？！你心裏明白吧，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啦！一個女人，或許要的不是那個男人，反而只是他的愛而已。你會告訴我嗎？一千個日夜我們度過了，你曾告訴我嗎？芳華怕孤單，所以将一切美麗盛放給你，亦無憾，亦無悔，因為一切都是給了自己最愛的人，真是幸福的，即便是摧毀也是幸福的。可是，我只是想問你那句，你愛我嗎？然後看着你溫柔的死去，其實，我愛你已經足夠啦，你愛我嗎？或許都不重要了呢！

你說或者不說都将不會有人再聽，也沒有任何關系啦，因為那個能聽這句話的人已經在長夜裏消散。其實，我沒有來過呵，我就是一團清煙，一直貪戀你手中煙草味道的蝴蝶，悄然的為你停留了瞬息，其實，我愛你啊！你怎麽不知道，不懂得呢？非要等我離開，我離開才能成全為你的愛嗎？愛一個人，非要等到她死的時候才能說愛嗎？那愛，如同悼念的祭文，如同內心的忏悔和禱告。

看着畫中的女子，柔柔的将雙唇緊閉，只是那麽輕輕的一句呼喚，然後就靠在他的臉上睡了過去，其實，不是死亡，只是由一支枯萎的花朵變成了蝴蝶飛走啦！好花堪折直須折，或許折掉之後剩下的就是死亡，那麽為了懂你的人，你會怕離開枝頭嗎？

貪一點依賴，就成了離不開的罪。貪戀一點愛，就成了逃不脫的孽。蝴蝶兒飛去心已不在，那些愛，那些空無的想念都化作風兒走啦！或許你怕那花兒謝，怕那心兒沒人懂，你知道春好卻匆匆，所以那麽的急切想要把自己交給那個人，或許你是怕繁華被孤單啦。原來，越是怕，就越是孤單呀！

你愛我嗎？或許，這女子的癡情在奈何橋上，都要回過頭來問呢！或許穿上了紅鞋，踏着陰陽相隔的橋頭，都要固執的問着呢！你愛我嗎？其實，愛與不愛又能得到什麽，你是知道的。如同這美麗的容顏，同樣匆匆亦逝，你說人言可畏，其實你是對這個世界荒涼啦，對你最愛的人亦荒涼啦，那麽人言可畏又如何？你所畏懼的或許只是看到那心裏荒涼的一切吧！如果世界變得荒涼了，那麽就讓愛的人用一雙溫暖的臂彎來溫暖着你，可是如果愛的人，都讓你的心感到荒涼了，那麽你還能活下去嗎？或許是若隐若現的看到了那份來自愛情的荒涼，原來自己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是癡傻的呀…..你亦堅強，終究不肯認錯！你就是要溫柔的依靠着他來癡纏的問他，你愛我嗎？！你藐視世界上的所有荒涼和灰敗，你不怕啊！你只需要那一句話，你只在乎他愛你啊！

人活着很多時候都不是為自己，可是很少有人臨死前不會為自己做一點事，無論你戴的是什麽一張面具，這一次，你知道終需歸去啦，輕嘆一聲，再問一次吧，或許你生前也曾問過他，只是你忘了他是怎麽回答的，即便他曾多麽柔情的告訴過你——我愛你，你亦是聽不夠的呀！

你愛我嗎？

我的心都涼了，那淚如同她的靈魂同時死去，我知道她絕了的不僅僅是生命，更是愛情。如果一個把人生看得很嚴肅的女人，會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那麽她看待愛情就會比人生更嚴肅，你說她是随意的女子嗎？說她真的愛得那麽輕薄嗎？或許不是，是太重的愛，讓她犯下了輕薄的罪行，可是她卻用一生的莊嚴來背負了這罪啊！

只為了這淺淺的一點愛。

卻夭折了美麗生命的蝴蝶，死後終須回到花的魂魄裏去，随着這些芳華一起葬下，你的身體。

包括你愛的心。

就是這麽的一次貪戀呀，終究成為了遺恨，看到的，看不到，掩住了那些最終未曾說破的謊言，帶着凄美的容顏離去？為什麽日日夜夜睡在身邊的人，卻要在她撒手人寰的時候，你才覺得她原來是那麽的美麗呀？！這樣的女人，你根本就不能只在此刻才為她掉眼淚呀，因為不僅是死亡才能動容你，不是死了才愈發絕美。她的美，容顏的、心靈的，應該是讓你天天都能為她感動得落淚才是呀！

我愛你，不是用來訣別的凄美，為什麽，你就不能留住她死去的心？讓她活下來呢？或許，她的愛不畏懼于死亡，你的愛卻不能讓她不去死亡吧！終究是你忽略了？還是你成全了她的美？！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能讓你感到痛苦，你所以感到痛苦，那是因為你的心死了，為了一場愛情而死去的，不是你的生命，而是你的心。把心兒埋葬，你仍舊不肯對他有任何怨言，你亦知道他是凡人，凡人終究只能承載你的身體，卻無法承載你愛的靈魂。對于愛情，你能原諒他，不恨他，那是因為你愛得夠坦白，夠深重。你不會怨他，反而要聲聲切切的問上一句，你愛我嗎？才離開他。

其實，你不想讓他傷心和難過吧！他始終無法承載你美麗的愛，挽得住你柔美的臂彎，卻永遠也挽不住你美麗的愛。

人言可畏，人心呢？如果是人心，那就是一場荒蕪和毀滅了吧！你畏懼人言，卻無力去面對人心吧！特別還是你最愛的人的人心！其實，其他人你都可以不在乎，但他的心，是你害怕卻不得不去面對的。

我多希望他能挽住你下沉的手，在奈何橋頭這邊對你說聲，我愛你！此生只愛你呀！

怕呀，怕這是個愛。

怕呀，怕這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