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地震持續了幾分鐘，之後便停了。
周圍的山體和石面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原本就荒蕪的白垩山脈看起來更加破敗。
騎士長帶着所有人重新收拾了行李，牽着山羊在開闊地紮營。
大家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了剛剛沉睡的地火。不過，因為希子方才釋放魔法陣時表現出的娴熟與可靠，這些騎士們都比之前更尊敬她了，也因為有這樣一位高階魔女在隊伍中，他們似乎沒那麽擔心地震再度發生。
希子離開阿曼身邊，和騎士長安達道了晚安，重新找到一處無人的角落窩起來。
只是，她現在睡不着了。
她偷偷釋放了一支安靜咒，躲過營地裏其他人的耳朵，和魔典說悄悄話。
“魔典，你睡了嗎？”
“沒有。”這時候魔典剛醒沒多久，正清醒着。
“剛才那個犯人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魔典道：“聽到了，你是不是認為他們家和這個惡靈有血緣關系？”
“嗯，我記得書上說過惡靈天性兇殘，根本不願意跟人做過多交流，唯一會讓他們有交流欲望的就是他們的親人。”
“确實是這樣。如果阿曼說的是事實，這個惡靈還是個孩子模樣的話，那麽說不定這惡靈和阿曼、安達這兩兄弟還是同輩人呢。”
希子算了算，道：“也許比他們小一點……唉，好想知道這個惡靈的身份啊，不過我也不好突然去問利拉德一家的事情吧……”
魔典輕笑了一下，問：“希子，你非要知道這點有什麽用呢？不管那惡靈生前是誰，現在它都已經是惡靈了。”
希子撅起嘴道：“我就是想知道啊，你難道一點也不想知道？”
“不，我更關心地震的事。”
“地震？怎麽了嗎？”
“你方才沒感覺嗎？哦，也許是你們都雙腳踩着地呢，所以沒發現，其實這之前我們經歷過的地震不多，大多數時候都被你的保護陣規避了，但是今天在這山裏，我的感覺非常清晰。”
“什麽感覺啊？”
希子也忍不住好奇起來，瞪大了眼睛盯着魔典。
魔典道：“我飛在半空中，覺得空氣也在震動，風、小蟲子、飛沙和揚塵，所有東西都在震動，而且震得非常厲害，感覺比貼着地面時的震動更猛烈。”
希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墊在腦袋下面，在黑夜中與魔典堅硬的書皮對視。
她輕聲問：“為什麽會這樣呢？”
魔典道：“路.佩裏教授不是覺得地震并不是來自于地火嗎？還有那些馬匹和泥土說過的話，我覺得，也許他們是對的。”
“那就奇怪了，古書上流傳下來的說法都說地震就是地火引起的啊，現在已經過了好多個紀元了，也沒聽別人提出過異議啊？”
“路.佩裏教授的考察針對的是近幾年頻繁地震的怪像，也許是這些年的地震和以前的地震有着不同的起因吧。”
“也許是吧，真的好奇怪啊……”
希子扭頭去看夜空，天上的群星如常閃爍着，月色籠罩着山脈，看不出異樣。
“以前爸爸說起過一個大魔法師，說他用一種很複雜很強大的咒語，到達了地心。要是我也能去地心看看就好了，這樣就能知道最近的地震是不是真的和地火沒有關系了。”
希子說着說着，忽然來勁了。
她一下子坐起來，也不管這個時間會不會有騎士還沒睡着，留意到她古怪的舉動。她捧着魔典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把魔典翻開。
“魔典，是不是有這種咒語的記載？”
“我找找。”
魔典說完，便沉默起來。
希子等了很長時間，一直等到快要睡着了，魔典才忽然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一個人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充滿着痛苦與掙紮。
希子吓了一大跳，立刻把魔典拎起來，狠狠抖了兩下。
“哇？魔典？！你怎麽了？還好嗎？是不是山裏的蟲咬你了？”
魔典愈發痛苦了，斷斷續續道：“別——別晃我……頭疼……”
希子趕緊把他捧到腿上平放好，不敢再胡亂動他。
過了一會兒，魔典似乎緩過來了，出了老長一口氣。
希子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樣？”
“呼——沒事，我沒事了。”
“剛才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魔典的聲音還有些虛弱，“我只是在找你說的那種魔咒，我在目錄裏找到了有可能的章節，那一章是講用魔法師自己做為魔法材料施法的，裏面有一種咒語，叫做穿地咒，我覺得很可能是這個，但是當我想去看那一章的內容時，突然就很頭痛。”
“啊？怎麽會這樣？”
“不知道。”
希子擔憂地撫摸着魔典的書皮，封面沾了山間夜裏的涼意，觸感冰涼。
“算了，你別找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魔典說：“好。”
希子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最近發生了許多她不懂的事，地震也好，心水河谷的惡靈也好，白垩旅店的馬廄裏那場空間異常也好，甚至當她初踏入白垩山脈時那種奇異的感受，她都想不明白。
不過，魔法師總是認為未解的疑問會在恰當的時刻得到答案，所以希子也不十分心急。
她想着，如果能順利到達榆木城，見到瑪格麗特城主，她也許可以問一問她。
這樣一來，魔女愈發難以入睡，只好無聊地翻看了一夜魔典，等周圍群山的邊緣微微發亮時，騎士長很準時地醒來，并将所有人叫醒。
“魔女小姐，你沒有睡覺嗎？是不是我的部下有人打呼嚕？”
希子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沒有，我只是沒怎麽困，就看了一晚上的書。”
“你太刻苦了，今天的路程很長，預計會不停歇地走上一整天，傍晚就能看到心水河谷了，晚飯前能趕到我們的領地。如果你覺得累，就趴在山羊背上睡一覺，我們會照看你的。”
“嗯。”希子感激地點了點頭。
他們吃過簡單的幹糧和野果子做早餐，便再次上路了。
這一天真的走了很多路，起初在山羊背上不覺得辛苦，時間久了，希子開始感覺自己的骨頭在發出抗議聲。
傍晚的雲霞剛開始給白垩山脈的山尖染色時，他們來到一處很高的斜坡頂。
騎士長安達朝下方一指：“看，這下面就是心水河谷的入口了。”
希子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望去，看到一棵巨大的、繁茂的山毛榉樹。
安達愉快地笑着道：“這棵山毛榉是我們的保護神，聽說，它是古代紀元的遺贈。怎麽樣？它是不是很美？”
希子愣愣地看着這棵古樹周遭張揚的生命力和沉靜的祝福力量混雜的氣息，張大嘴巴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