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鳥Ⅴ
他們站在牆壁的掩體處等待戰友跳出戰壕趕來支援，滿臉汗水，地面震蕩，犁西軍已經不顧一切地動用坦車四處摧毀，即使這所廢棄工廠裏埋藏着火藥桶，越來越多的士兵翻越前線冒着生命危險奔跑在槍林彈雨裏，即使很多人被擊倒在地，炮火仍不停歇，前方是敵人，後方是軍號，他們掙紮着站起來，身軀流着血，手握着飛揚旗幟往前沖。
作為先鋒隊的他們總算成功炸毀第二座高臺，緊接着是一聲炮擊炸毀牆體，亂石傾塌，漢斯不幸身中若幹彈片，當時他們準備後撤一段距離，麥哲倫扶着人轉頭朝他們喊：“漢斯倒了！”
程易山回話：“都趴着！”他們只能緊貼壁壘，奧凡徳邊填充子彈邊詢問：“當時二樓窗那支敵軍被誰炸的？否則我們不死也得搭上半條命。”
麥哲倫在飛揚灰塵裏抹抹臉，拖着漢斯盡量遠離炮火攻擊範圍，他回答：“帕達林嗎？對面有人過來了！奧凡徳，在你左前方，注意隐蔽。”
程易山雙手握着槍把，深吸一口氣，冒頭望去，見內部營地一隊身穿生化防護服的士兵正陸陸續續前往前線，他們各自帶着防護面罩，那副裝備着實讓人心生壞處。當時程易山只想到“人形兵器團”這個字眼，他轉回原位：“他們帶着生化兵器。”
此言一出，其餘人各個瞪大了眼，麥哲倫問：“撤還是和他們杠到底？”
程易山摁住麥哲倫的肩膀，“你背着漢斯先回去，告訴凱特，高臺防線已經攻破，犁西軍開始裝備生化兵器。”
麥哲倫愣了半秒後不高興了：“你這話幾個意思，你們就能留下來扛大炮是嗎？”
程易山知道麥哲倫不會那麽簡單聽進耳朵裏：“麥哲倫，軍醫得盡快取出他體內的兩顆子彈。”漢斯是他隊下的人，程易山只能用這個硬道理讓麥哲倫認清現實迅速撤離。
麥哲倫果真沒話說了，奧凡徳昂昂下巴：“別使小性子，原路返回，放心撤退，我們負責掩護。”麥哲倫只能馱着人立馬走了，奧凡徳其他幾個士兵瞧着麥哲倫的身影笑罵他句好好在後面呆着。
昆塔說手铐可捆不住那位狡猾的拉格列夫。于是他們用鐵鏈捆住她，将她綁在了露天機械廠裏的梁柱。查夫斯基忙裏偷閑，來看她，見趙海生這副狼狽：“我提醒你別亂跑，你真想被他們截斷雙腳麽？”
趙海生睜開雙眼，語字清晰：“救救阿沙，尼克。”
“憑什麽？”
“你當初答應的三個條件，這是最後一個。”
查夫斯基沉默半晌：“也就這種時候，你會喊我尼克。”
她反笑着回答：“拜托了，之後怎麽樣都可以。”
“怎麽樣都可以……”他斟酌着其中含義，“如昆塔所言，你确實狡猾。我會救他，這是最後一次了，奈爾。”查夫斯基舉手拖住她下巴慢慢磨蹭，他灰色眼眸閃着光芒卻難以捕捉，因為被冷酷戰争沖刷多年，并沒有露出多餘起伏，趙海生莫名想知道，他叫尼克的那段時間，所表露的，究竟是真是假。查夫斯基逐漸傾身，冷不丁親住她的嘴，那是幹澀猛烈的吻，夾雜着落天雪花，趙海生眼瞳緊縮，糾纏之間咬住他唇瓣，一股腥味充滿舌尖，查夫斯基松開她，舔了舔唇角，擡眸望向她那臉平靜，仿佛那個吻完全沒有發生，他笑了聲，“你不是說我怎麽樣都可以麽，拉格列夫？”
趙海生的語調沒有絲毫波動：“嘴巴上火，暫時不能做這些。”
“……”查夫斯基說，“你的回答依然能讓我出乎意料。”
“我不會跑了。讓我和阿沙待在一起。”
“你們聯手炸了二樓整支作戰部隊，我還敢把你們放在一塊？”
“好吧，你不敢。”
趙海生索然無味的回答讓他莫名語塞，查夫斯基打了響指，門口士兵拿鑰匙解開了她鐵鏈，圈圈鏈子落地，查夫斯基扶住她即将跌倒的身體，他說：“送她去醫療室，禁止昆塔出入。”
“好的，長官。”
趙海生腳踝的子彈被及時取出，女軍醫查看她手掌骨折處時說：“暫時禁止劇烈運動。嗳你這手骨關節怎麽折的？”
她說：“手铐。”
女軍醫了然：“真狠，我幫你正正骨，麻藥沒了，得忍着。”
趙海生噢聲，看着門口又有兩擔子送進來的傷員：“這仗究竟要持續多久才能停。”
女軍醫撫住她手掌骨關節，知道大致位置後一下掰正，只聽咔嚓清脆聲，軍醫搖頭：“不知道。這兩天送進來的人很多，死的人也很多。”軍醫并沒有因為她是敵對關系而哄騙自滿，反而是紅了眼睛，“聽說将軍這次打算動用生化武器，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趙海生腦袋微震，像是被誰狠狠拍了一巴掌，從手腳骨傳來的朦胧痛感裏逐漸清醒，軍醫給她打了一針後就跑去忙了其他事情，她握了握顫動的手，還有力氣，轉頭看着睡覺的阿沙，又望了望周圍躺着的士兵，他們有的昏迷有的坐着神情呆滞，這場由費諾操控的仗究竟有什麽意義，不過是互相厮殺最後拼出輸贏死活，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下床走到他旁邊，握住阿沙粗糙的手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我不能躺在這裏。”
靠近大門時被一士兵攔住去路，那位士兵認識她，告誡她不能随意進出，趙海生本想放棄另擇它路，沒想到那位女軍醫會來幫忙，她和士兵說：“拜托能不能別這麽死板，現在我們很缺人啊，她只是幫我去拿藥。”随後遞給海生一張藥品清單催促道，“你忘了拿清單，快點，其他人等着用呢。”
趙海生被放行，臨走前看了眼女軍醫。
軍醫點頭讓她快點走。
趙海生穿着厚重軍衣走在雪地裏四處摸索目的地，她清楚知道那輛大型貨車的所在方位，她得處理掉，但前提得搞到彈藥防身，周轉的兩小時，雙方的戰火區已提前到工廠大門內外，有人吶喊，有人呻/吟，她沒有停下腳步，最終在某處倉庫裏搜到彈藥。
她覺得得再快點，于是脫掉笨重棉衣，瘸腳往貨車方向跑去，斜前方已有戰火蔓延開來，夾雜着機關槍的持續聲響，就近的坦車炮火差點撕破了她的耳膜，人們還喊着救命，過往經歷的無數次戰争場面竟在腦海裏不斷顯現。她沒多想，凍腫的手緊緊握着槍把，像是将其嵌在了血肉裏僵硬無比。
印着骷髅标志的貨車已近在眼前，她從後避開衛兵，準備開門跳上車，卻察覺到後方殺意，趙海生迅速避開對方刺過來的利刃，轉身，左手一下子擒住昆塔的脖頸，将人牢牢抵在身後的貨車上，速度很快，昆塔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只能幹幹對上趙海生寒冷的眼。
趙海生冷笑道：“感謝上帝，總算逮到你了。”
手道持續發力，昆塔掙紮後沒了力氣，窒息得直接翻白眼。
外來一聲爆炸影響了她的判斷力，昆塔狡猾掙脫後撿起□□對準趙海生連續開了五槍，可惜五槍都被趙海生迅速躲過，昆塔嘶吼着：“出來吧奈爾，我肯定會把你殺了煮來吃，替斯諾報仇！”
這時候偏偏提斯諾，不就是在故意招仇恨嗎。
趙海生沒有猶豫，從貨車後冒頭舉槍，對準昆塔連開兩槍，第一槍打進腿肉，第二槍/刺進腹部，昆塔捂傷瞪着她，說話時血從嘴角冒了出來：“我不會讓你活着，我不會讓你活着！你該死！92年你就該死！”
趙海生淡淡回答：“你到死都沒人愛你，瘋婆娘。”
一針見血，昆塔倒在血泊裏沒有動靜。趙海生跳上車準備離開，昆塔忽然念叨：“你就是個瘋婆娘，瘋婆娘，你出不去的，肯定出不去。”
趙海生關上車門，隔斷了戰火硝煙裏昆塔陰森的笑，她用刀切斷電纜，身上兩處傷勢已經加重，她忍着疼痛手動點火，沒過多久，車身轟隆地響，立馬挂檔踩離合，一路橫沖直撞，準備朝着更遠處的荒野開去。
沒想到大門有車攔着，查夫斯基站在路旁邊，嘴裏叼着煙。趙海生一咬牙，加速後将攔路車直接撞倒，卻碰上三腳紮馬釘，輪胎當場報廢，車左拐右晃，撞破高牆，停在了荒野地。
查夫斯基招招手，就有一隊士兵跑過去查看車裏的武器情況。
趙海生跳下車，腦袋恍惚間卻下了一個決定，事實上，這裏接近荒野，距離前線的守衛軍也已經有了段距離。查夫斯基靠近她面前，卻被她一槍打中腳邊的泥土，從而頓步，查夫斯基問她：“你想我陪你玩到什麽時候？”
趙海生坐在地上，滿臉灰土卻冷笑着回答：“陪我玩到死。”手裏的兩顆炸彈順勢落地。
他手下定睛一看，已經解了保險栓：“老大！”連忙拽着查夫斯基離開爆炸範圍。
幾秒後，爆裂火光吞噬了整個貨車，高溫熱度逐漸将內部生化武器消耗殆盡，查夫斯基頭皮發麻地站在原地，他沒想到趙海生會這樣做，這完全不像她的做事風格，就這樣，她就這樣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