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鳥Ⅲ
趙海生說他真醋。程易山雙臂相環站在原地，嘴角微揚看着她：“我看你很關注我們開會，說阿亞朵快貼過來了，那個阿亞朵是你朋友？”頓了頓，意識到阿亞朵才不是朋友，他眉頭糾在一塊，“我旁邊站的不都是那些老男人嗎。”
她說：“……還好，你也沒蠢到那種程度。”
他說：“我暫時認為你在誇我。”
她無所謂：“就這麽認為吧。一個妙齡姑娘站旁邊這麽長時間了都沒發現，你肯定是木頭做的。”
他坦然回答：“我現在是有婦之夫，看不見其他女性。”
這回輪到趙海生沉默了，她表情稀奇地睨着對方：“沒想到你會說這種情話，我可真感動，還有婦之夫。”她邊扒拉開棒棒糖包裝紙邊嘟囔，“又沒結婚哪來的有婦之夫。”
程易山卻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狀，他說：“以後會有。”
趙海生強迫自己假笑：“你說的真棒。”
他沉默回答：“你還是別這樣笑了。”
趙海生噢聲，恢複正常表情：“我過會兒出去一趟。”
“過會兒？”程易山不确定地看眼時間，“我沒眼瞎，現在是淩晨三點，你打算做什麽？”
“就我們那點食物能撐到什麽時候，老板這裏也不是救濟倉，我四點和阿沙他們去趟超市逛逛，不用擔心，旁邊紮着軍營，戰火短時間打不到那裏。”她沉默兩秒，“我知道帕達林民兵的大概位置，驚訝了吧？他們領導還是我朋友。”
11月15日，依舊是灰蒙蒙的淩晨，犁西軍調集部分重型武器，正朝着南方交戰區行進，五點十五分左右，程易山從廢墟掩體處往外觀察，見到幾個偷摸身影迅速跨過街道跑向對面大樓，大樓裏若隐若無閃着燈火，這回他只帶了四個人，奧凡徳起初反對這麽丁點人出去，程易山說人越少越好，畢竟誰也不知道消息準不準。
最後奧凡徳大部分人留守在據點，走的只有他和麥哲倫及其他兩位士兵。潛進樓棟後輕聲快步踏上四樓，入口一線光柱折射出來，隔着一牆，他聽見隐約的談話聲，大概意思是今天行動太冒險。
還真被她說對了方位。
程易山的後腦勺被槍抵住，他雙手舉過頭頂。
帕達林民兵警惕地推着他們往前走：“進去。”
除了放室中央的木黑桌子，沒有一件家具，程易山見到五六個穿着随意的北地人，面色凝重地圍着黑桌商議策略，蒂娜正和其他兩位領導讨論，見到他，她說：“奈爾說你有事找我。”擺擺手，他們身後的民兵收槍退下。
漢斯驚訝道：“你是帕達林的革命者？”
蒂娜笑道：“更驚訝的可不止這些。既然是來談判的，還是收斂點，槍什麽的請你們暫時交給我的士兵保管。”
程易山問：“真的打算和費諾打到底嗎？”
蒂娜說：“是的，附近居民早先就遣散了，所以你們完全不必擔心會波及平民。”
程易山說：“昨天的炮彈已經波及到有人區，費諾不知輕重，你們也打算直接犧牲無辜人？”
其他一位領導負手轉身：“中尉先生，你很清楚犧牲無法避免。拯救北地，我們把這件事看得比命還重要，就算搭上我們全部的人也值得，費諾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
麥哲倫問：“費諾究竟做了什麽事讓你們這麽惱火？”
蒂娜回答：“人體實驗你們不陌生吧？可惜你們只聽過，沒有真正見過。”她将一疊照片抛到桌上，“我派人跑過犁西附近的三處實驗基地，這些都是證據，現場往往比照片更加殘暴冷血，我看了一次不想看第二次。”
漢斯就看了七八張照片，直接轉去吐了，麥哲倫還能堅持，原本疑惑的臉在這一刻得到緩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和震驚，麥哲倫說：“他們這樣還是人嗎，竟然連嬰兒都不放過，這究竟是打算做什麽！？”
程易山攥緊雙手，這下全部說通了，這就是費諾将軍千方百計阻止他們抵達犁西的原因，不想讓國際組織軍觸及到真相，因為這是他和安魯軍合作的污點，甚至不惜委托薩姆軍下手。他問：“所以人形兵器團也是真的？”
蒂娜點頭：“但我們還沒見過，就怕費諾打算把整個犁西當成試驗場。”
麥哲倫問：“什麽意思？”
她說：“因為和血色聖誕節是一樣的。”
全場噤聲。麥哲倫他們額角冒出冷汗，似乎已經忘記呼吸，只能瞪大眼瞳盯着蒂娜，蒂娜繼續補充：“兩者唯一的區別在于，毒性和濃度顯著提升，不管你是否戴着面罩，人如果不在封閉的空間，短時間裏內髒接連腐敗，最後痛苦死亡。”
蒂娜轉身點火，吸了口煙，面色沉重：“聽完這些，你們依舊堅持讓我們放棄這座城嗎？”
程易山看着她，平靜回答：“我說過，我是來談判的，艾倫貝爾。”
蒂娜揚起眉：“請你原諒，我真以為你們只是借着談判的理由來勸架。所以，你的目的又是什麽？”
程易山說：“放棄進攻貝撒府。”
另一位領導聞言，憤怒說道：“說了這麽多，你們還不是向着犁西軍那方！我們是不會放棄将軍府的！”
蒂娜問：“為什麽？”
他回答：“就算費諾人在貝撒府，近期他們卻調轉了重型兵器，你們這麽打過去，到最後也只能憑着潰散兵力勉強支撐，更不提他有病毒。你們知道那是陷阱，但硬闖不會是兩敗俱傷，只會是你們躺着，他們毫發無傷。所以，你們現在手裏的武器又是什麽？”
被人這麽明白地講出來，其他民兵已經氣得說不出半句話。蒂娜說：“民意。這些照片已經通過渠道投給多家國際新聞社，他遲早下位。”
程易山笑了笑：“費諾确實逃不過輿論風波，但這需要時間。甘納這裏，地位越高權力最大，這點，想必艾倫貝爾小姐你非常清楚。費諾會在那之前對帕達林趕盡殺絕，我知道你們自己不惜命，但是能怎麽辦，我們目前的任務是保護民衆。”
蒂娜這回也差點說不出話來，笑了笑：“你确實很會反駁，但這是我們的決定，你們不是本國人，當然不懂我們迫切的心情，所以請不要多加幹涉。”
程易山說：“我希望你們慎重考慮。這場仗若持續僵持，勢必會牽連無辜人。”
最後他們幾人安全離開樓棟，回到據點後，麥哲倫還在納悶：“到現在費諾都沒采取行動，不是忙得忘了，就是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他們站在桌邊聊天喝水，程易山的注意力卻不大集中，視線盯着壁爐內的火焰，想起臨走前蒂娜的最後一句話，她問他：“先不提費諾，查夫斯基就沒找過麻煩？真奇怪，上次你們平手，他更看不順眼你，不可能放過你，我勸你近期小心行事。”火焰木柴噼裏響了一聲，他挺直腰杆，轉身詢問奧凡徳，“奈爾在哪裏？”
奧凡徳想起她和阿沙四點就去了超市：“還沒回來，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程易山像是被棍子狠狠敲了一棒，他快步跑進房間，真的沒人。奧凡徳那邊再次收到最新情報：“我們的援軍已經靠近城外兩公裏處，現在已經能接到對方頻道。”外面響起一聲刺耳的炮火呼嘯，樓房震動，灰塵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眼前，燭光裏程易山的臉隐晦不明，他卻即刻做出回複：“和援軍彙合，切斷這場矛盾樞紐。”
趙海生并非是被對方計劃性劫持的。當時淩晨四點半，在24便利超市結束購物的兩人平常地走在路上，阿沙走路好好的，迎面撞上一個人，手裏的購物袋跌落在地，趙海生擡頭看見對方那臉惡相，把原本想說的髒話給慢慢憋了回去，将面紗遮嚴實了臉，和阿沙說：“老爹還在家裏等着喝酒，不想被槍打死就趕緊撿。”
阿沙嘴裏低聲罵着那個西裝男走路不長眼，西裝男卻認出了趙海生，當時攔住兩人去路，路旁駛來一輛車，西裝男拉開車門，下車的那位身着褐色大衣的男人，赫然是查夫斯基，阿沙倒吸一口涼氣，正要拔出後褲兜的槍，被她及時制止。
查夫斯基說：“倒不用費時間和你見面。”
趙海生說：“你還真不怕我崩了你麽？”
查夫斯基說：“我當然怕，但還是想見見你，奈爾，斯諾去世後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
她咬着牙槽淡淡回答：“昆塔逃獄那件是你背地裏幹的吧？”
“可別賴我。手下有幾個喜歡她，他們瞞着我做的。反正都見到面了，昆塔交給你處理，這次新帳舊賬一起算。”查夫斯基側身讓道，“你看怎麽樣？”
趙海生冷淡反問：“我現在還有選擇權？”
查夫斯基攤手：“你不想過來也沒關系，我不強迫你。”
根據往常電影劇情可以推斷，若是讓主角選擇，主角肯定是毫不猶豫上車，接着導致後面發生的一系列劫持劇本，至少阿沙是這麽想的。
趙海生平靜地看着對方：“那就算了。”
阿沙心想，拉格列夫的腦回路果然清奇且罕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