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鳥Ⅱ
“真的不原諒嗎。”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手仍舊輕輕搭在他胸膛前,那種帶給他的感覺很癢,就像羽毛輕拂在水岸上,趙海生繼續回答,“也對,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怎麽能随便行動,別原諒我了,我去陪林毓睡覺,這大床留給你享受。”假裝打了哈欠,準備從他身上下來,手腕卻被對方死死扣住,視線望下去,見到他那臉沉默和固執後,程易山說:“讓她一個人靜靜。”
“好吧,那我去隔壁睡覺,順便額阿沙打牌娛樂娛樂。”
“現在什麽時間還打牌,熬夜傷身,況且阿沙還是個男人……你得只能待在這裏。”他最後只能總結出這句話,說什麽也不讓她走。
“阿沙是男的怎麽啦?隔壁裏有小兩間卧室,雖然擠了點,況且他是我朋友,之前我們不也是這麽分房的,你着什麽急。”
“那是以前。”
趙海生嚯聲,挑了眉:“還真把女朋友當寶了,當初普通朋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扭扭捏捏,态度真稀奇。”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這招欲擒故縱,拿捏得十分到位,對方卻僅僅沉默三秒,眼睛盯着她,淡淡回答:“趙海生,你将來會瞧見我更多的扭捏,到時候再稀奇兩句給我聽聽。”
趙海生笑了笑,想說好啊,腦袋莫名蹦出兩人幸福生活的場面,一瞬間的懼怕和向往湧上心頭,導致她的想法和話語卡在原地,怎麽也發不出來,她閉上嘴,又張開嘴,笑着回答:“好啊。”
他們的将來會是什麽模樣,她沒想象過。
房間燈滅了,程易山即将陷進夢裏,她卻從被窩裏咕嚕嚕爬出來搖醒他:“今天是不是還沒吃藥?快起來,醒醒,眼睛睜大點!”她扒拉不開他的眼睛,只能扒拉他的嘴巴後把藥塞進去,折騰十分鐘,安靜了,他想着總算能睡兩小時,此時此刻,懷裏的人輾轉兩圈,似乎毫無睡意。
可能在害怕外敵,程易山這麽想,正要安慰,她卻冷不丁起身下床,翻開被單後往裏面摸索一陣,嘴裏嘟嘟囔囔地笑道:“我說怎麽這麽硌背,這下面竟藏着一小罐酒壺!”
“……”
深夜雲層聚集,天色驟變,雪如瀑布紛紛揚揚落在泥地上,堆起厚重的白色棉花,掩蓋住了大片血色和寒屍凍骨,至少這座城如同表面上看起來那麽靜谧。淩晨五點多,犁西軍按批進入城內交戰區搜查敵軍,所幸旅店并不在區搜查範圍內,旅店老板這才講起近半月與犁西軍對戰的那方,是由甘納群衆武裝組織成的帕達林民兵。
阿亞朵擔憂道:“好端端的,帕達林怎麽會和犁西軍對上?他們原先不是一夥的嗎,幾年前還一起合力打過薩姆軍團。”
奧凡徳說:“是費諾将軍的問題,那家夥違法亂紀,和販毒黑黨合作,害了這麽多人,就算能清理幹淨後事,還是會有些蛛絲馬跡,這事兒傳到民兵腦袋裏,北部肯定得打一架。”
阿沙攤手:“要我說,這架咱們不能摻和,兩邊都吃力不讨好。”
“前天費諾将軍三言兩語糊弄人們,說這場仗很快就會打完,絕對不會波及到其他安全區,請相信我。相信個屁相信,昨天一個炸彈直接把幼兒學校炸毀了,就是那個該死的摩基司上校瞎指揮。”老板氣得一掌拍響桌子,震得人心顫抖,“犁西原本那麽平和,就是政府不作為,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裏蘭,你們能想辦法救一救犁西嗎?”
程易山坦誠回答:“光憑我們救不了犁西。”
別人沒有吭聲。
漢斯嘆口氣:“費諾笑裏藏刀,民兵也不吃素,兩邊都沾上,可能會搭上我們所有的人。”
趙海生說:“費諾自己挖坑自己挑,就算有理事護着,觸犯那麽多法律,證據确鑿,現在不就是你們守衛軍出場發揚正義的時機嗎?”
程易山拿捏着她的話:“……發揚正義,這是什麽電影的熱血臺詞。”
趙海生平靜回答:“不是電影,這是育兒動畫片。”
衆人再次沉默了。
程易山說:“我們得先見見帕達林的民兵。”
天色還很黑,老板帶着漢斯和麥哲倫外出尋找民兵蹤跡,在天臺觀望戰局的程易山他們還未下來,今天的交戰區只稍稍響了幾槍,大家都以為接下來會有大爆炸,沒想到一整日出奇平靜。
趙海生和林毓談了半小時,她出門後,阿沙在大廳邊上站着,他遞過來一封信紙,眼瞳沉得異常寂靜,趙海生打開看了眼,撕碎後擰成團,抛進暖爐。
阿沙說:“蒂娜不可能會這樣聯系你。”
趙海生說:“這不是蒂娜,是查夫斯基。”
阿沙震了震,現在十分後悔把收到的這封信遞到她手裏:“這肯定是陷阱,你不能去。”
“斯諾的事,如果不解決我心裏難受。”
阿沙紅了眼,咬牙回答:“斯諾已經死了,你好好想想活着的人,為他們想想,你父母兄弟,還有你的裏蘭。”
趙海生愣了愣,笑着回答:“你怎麽說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樣,別這麽咒我。查夫斯基很難親自出面,如果這次能斷了查夫斯基,相當于砍了安魯的左右手。不過你說的對,我們不能貿然去見面,這很危險,不過既然知道查夫斯基在這裏,後面的事就好辦了,找到他,然後崩了他腦袋。”
阿沙雙臂相環:“還說不是來報仇的,好吧,我也是來找他報仇的,奈爾,我們是不是得轉移陣地,就在這裏會很危險吧。”
她說:“搬哪兒都很危險,這裏畢竟還有守衛軍守着大門,暫時別外出了,等外面那場仗打完再說,現在可不能給裏蘭他們添麻煩。”
阿沙說:“要按你以前脾性早就沖過去和查夫斯基對打了,現在這麽冷靜,果然還是愛情的力量——”最後那句話是他拿自己的破嗓門唱出來的。
趙海生嫌棄地捂住耳朵:“你省省吧。”
男人走下樓梯:“和誰對打?”他再往前走兩步,站在她身後,擡手拿走她耳邊的落灰網,視線平靜地望向阿沙。
阿沙剛想回答,腳被她暗暗踩住。阿沙面目扭曲兩下:“說的是老鼠,晚上總吱呀吱呀地啃床板,真的煩人。”
他說:“你說的話題似乎很嚴肅,現在眼還紅着。”
趙海生心髒緊張得抖成半截,沒提前想好話術,一股腦地全給亂七八糟說出來:“老鼠不嚴肅嗎?它們團結起來能把一個人吞進肚子裏,我覺得晚上睡覺得做好心理防衛,要不然肯定會被吱吱聲吵得睡不着,阿沙就是被整得精神失常,黑眼圈都出來了。到頭來別因為老鼠影響你們作戰行動,豈不是功虧一篑。”
他平靜地看了她好久:“确實是個值得探讨的話題。”
當時阿沙雙腿發軟,坐到了沙發上。
趙海生說:“瞧你這點出息。”
身旁的男人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麽在抖?”
“……我冷。”
對頭阿沙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對話告一段落,趙海生閑裏偷閑,從櫃臺裏找到老板那幾部珍藏的碟後放DVD裏看起來,麥哲倫他們無功而返,這也沒辦法,想找到民兵的蹤跡,簡直比向費諾将軍開槍還要難,部隊士兵聚在大廳裏,有的上樓休息,有的在天臺,還有的在便衣在外偵查,阿亞朵在隊裏算是個內勤角色,她剛給他們煮水做餅吃,完了端着大盆子熱乎食物過來。
現在是淩晨兩點,他們是該好好補充能量繼續守夜。不得不說,阿亞朵做的很好,除去一點。
她發現阿亞朵尤為關照程易山,水少了給他添,餅沒了給他再加一個餡足的……那姑娘完全不懷好意啊。趙海生擡起腦袋平靜地觀察,見到他手指桌面上的圖紙,與奧凡徳凝神探讨時,阿亞朵站在他旁邊,手搭在桌沿并且有意無意地縮短距離。
她奇怪了:“怎麽這麽招姑娘?”
阿沙和她并肩同坐着:“當初你不也是被他招過去的?”
趙海生白他眼:“不會說話就別說。”
阿沙嘴角微抽:“你才不會說話。”
剛來的漢斯笑着說:“你們的關系真好。”
阿沙說:“誰和她好。”
漢斯擡手撓撓腦袋,瞧見奈爾披着條毛毯站起來,他問:“是要去睡了嗎?”
趙海生沒來得及說,就因為醋得失去清醒,導致腳踩毛毯尾巴,人失衡跌地,漢斯沒來得及把人扯上來,但好在有他幫忙,趙海生背脊落地落得很輕。
她站起來:“謝謝。”
漢斯又撓撓頭,笑着回答:“你沒事就行。”
對面結束會議,人散了散。
程易山向漢斯誠懇道謝:“多謝。”暗自握住她的手腕,看來是察覺到剛才什麽動靜了,漢斯笑着擺手說沒事,去了一樓防守位置。
她說:“別擔心,就輕輕摔了下。”
他說:“那就好。”
“得多虧漢斯,要不然腦袋得。”趙海生瞧見他略顯不高興的臉,靠去面前仔細看看,“阿亞朵都快貼上你了我都沒發脾氣,你倒還先給我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