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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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用人情常倫來套路師母,“家弟常年都有在下照顧,這夢行之症雖已久不發,可仍是個隐患,夢行之後便會傷人,須家人在側!大夫說家弟也體弱易病……”
“這,也罷!”夏矝姿見着上寫祝英臺因幼時祝家遭劫而心有郁結,生了夢行症,心一軟,“山伯,巨伯可同意?”
“謝過師母!我已和他們說過!”祝英憐狀似驚喜地瞪大了眼,向後退了一步喚道,“山伯!巨伯!”
梁山伯和荀巨伯在人群中擠不過來,更別說嬌弱的祝英臺了,無奈荀巨伯只好高聲應下,“師母!我們已商議過了!我們願意換房!”
“嗯……”夏矝姿思慮了不到半刻,便收下了書信,答應了,“那梁山伯與荀巨伯同房!祝英臺與祝英憐同房吧!”
而祝英憐的成功,卻如一石子入水,激起了萬丈狂瀾。雖然不能攀高枝,那便和對自已有利,或和自己要好的學子住在一起吧!
“師母!我想和他一起住!”
“師母,我和方弈關系好,讓我們倆一起吧!”
“師母,我要換房!”
他們一個個吵鬧十分,好好的書院被弄得和菜市場一般。
“諸位!可否聽在下一言?”清亮的少年聲倏然響起,讓一衆人不禁住了口,擡過頭望向那立在正前方的少年。
少年的一雙桃花眼微瞌,朦朦胧胧看不清情緒,面容如玉,朱唇銜笑的模樣,當真是有種濁世佳公子的感覺。她不緊不慢,神色謙遜,“英連到此,相逢各位乃幸,同窗三年,英連自知愚笨,日後請各位多加關照!”
此言一出,衆學子忙恭維。
“豈敢!”
“九公子太客氣了!”
“九公子當真禮賢下士!”
見着面前學子們谄媚奉承,醜惡虛僞的嘴臉,祝英連意味深長地‘唰’一聲打開了寒玉扇,一邊輕搖玉扇,一邊輕聲吩俯了邊上的青衣幾句。
碧玉銀冠,雕花銅冠,刻紋木冠,一個個精美的發冠被捧了上來,擺在學子們面前。像是極致的誘惑,學子們一個個望向了那最為貴重的碧玉銀冠,這和早上馬文才縱馬過來時戴的那頂雖花樣不同,卻同樣價值不扉
“英連兄!這是為何!”秦京生看着那白銀碧玉冠,早已垂涎欲滴,卻不能拿到。
“小小心意,不足敬意!這是在下為大家備的禮物!各位可自選一樣!”她笑得如清風朗月,幽幽開口解釋着。
“九公子友愛同窗啊!”“九公子乃我輩之楷模也!”一個個贊美向她迎來,卻沒人看見她眼底閃過的一絲冷芒。
而邊上毫無動容的馬文才卻不由地揚起了唇角,真的會是禮物那麽簡單麽!
學子們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向了碧玉銀冠,那貪婪的目光,醜惡萬分。
“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家在選禮物時可要想清楚了,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再選也不遲啊!”她看似好心的提醒,說起話來意味深長,暗含其他,“沒有實力,卻去觸及自己無法觸及的東西,那可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就比如這銀冠,沒有同等身份的人戴上它會發生什麽呢?殺頭,也許吧!”她狀似思考地輕敲了敲銀冠,笑容宛若春曉之花,聲音卻幽冷如寒冰。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衆學子宛如從夢中醒來一般,紛紛吓得往後退了好幾十步,就好像銀冠是什麽要命的東西,再也不敢看一眼。
這裏的學子除了馬文才,祝英憐,祝英臺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同樣的身份,敢戴上這銀冠。其實原本祝家身為商賈之家也是沒有資格戴上的,可是祝三哥乃官才,在富甲一方的祝家莊幫助下,現已官居五品,加上祝家本為豪強,便有了資格。
“銀冠非同等身份者不可帶,這便是規矩。”她收了笑容,面無表情地一字一頓說着,“學子在學院不準私自換房!必須提交書文!這也是規矩!”
“知道亂戴銀冠的下場麽?這就是規矩!”她笑得越發燦爛,也越來越叫人心寒。
在古代,發冠是不可以亂戴的。玉的,金的,銀的,銅的,木的,每一個象征着不同的身份地位。而銀冠,整個書院的學子中,也只有馬文才,和祝英憐,祝英臺這三人的身份可戴,別的學子不能戴,戴了被發現,可是要殺頭的!
“既然你們沒資格改變規矩,就給我遵守!”她的聲音落地回震,吓得學子們一個個低頭認錯!
這便是祝英憐的警告,若是再有人不守規矩,就別怪她手下無情!
“懂了麽?”清亮的聲音宛如地獄的勾魂索,吓得衆人直哆嗦。
“懂了,九公子如此教誨在下等,自是懂了。”
“九公子放心!在下一定遵守規矩!”
“九公子……”
一衆學子被吓得不行,卻又不忘又多加奉承。果然是小人媚于權勢。
而被祝英憐用作殺雞儆猴的秦京生心中又恨又怒,表面卻不敢表現出來,一副受教了的樣子。
“孩子,謝謝!”夏矝姿張目結舌的看着祝英憐除理完了所有的搗亂學子,道謝。
“不必!這是學生該做的!”祝英憐又恢複了原來的平易近人,笑道
看了場好戲的馬公子好心情地對着王藍田比劃了一下弓箭,是在尋找哪個地方,下手比較痛。那煞氣騰騰的目光吓得王藍田一身冷汗,摔倒在地。
見王藍田如此沒用,馬文才有些沒趣,直接走人,而王藍田見馬公子出了場,也急急忙忙地跟上去,表忠心,怕晚一步馬公子就要下毒手了。
而祝英憐立馬又換了張和善臉,讓衆學子選了相應的發冠回去。
☆、銀箭驚魂
午時強烈的陽光叫王藍田渾身冒汗,可內心卻一片寒意如凜冬。
王藍田的無用大多數是裝出來的,他其實很聰明,只是他任性慣了,還有隐藏在暗處的危機叫他不得隐藏。但是他的膽子卻真的小得可憐,他十分惜命,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平安一生來尼山度日,不做一點反擊。
他現在,害怕極了,“馬……馬公子……”
強烈的光芒反射進金屬的箭頭,折射出刺眼的寒光,叫他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冷峻的少年立在靶場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膽小可笑的樣子,手上止不住地把玩着那支好看又銳利的銀箭,叫王藍田的心不由驚恐地一縮。
“馬公子!馬公子我錯了!你放過我吧!”王藍田實在受不了這種叫他不得安生,時時刻刻盯看馬文才,就怕他在下一秒就射箭要了他的小命的感覺!
“哦?”少年聞言擡眸看向他,如墨一般眼眸流露嘲弄的神色,好似王藍田是他随手可玩弄的木偶,他的情态中盡是高高在上的玩弄之意,“說說看,你錯哪了?”
“我……”王藍田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若是實話實說,說他不想與他同房,所以才來認錯,豈不會讓馬文才更加生氣,到時他小命難保!
他只得費了些心思想了些奉承又好聽的話,滿臉堆笑地說了出來,“與馬公子同房!污了馬公子的眼,便是我的錯!”
這話說得又虛僞又惡心,不由讓馬文才打量了他幾眼,覺得不堪入目,不堪大用。
“既然錯了,那麽就要改正。”馬文才面無表情摩挲着銀箭光滑的箭身,敏感的指尖撫過箭身刻着的馬字,那種凹凸不平的觸感叫他不由心生譏諷,“知道該做什麽吧!”
他的聲音微微上揚,重重落地,卻聽不出任何異常。
細密的汗珠從他額角冒出,王藍田背後一陣冷汗直出,他覺得他好像被什麽要命的東西盯上了,這個馬文才果然不好糊弄。
“小弟王藍田日後一定以馬公子馬首是瞻,文才兄,你讓我向東我向東,你讓我朝北我絕不朝南!小弟我絕對是赤膽忠心,一片真誠啊!”王藍田的眼珠轉了轉,他現在已經沒那麽害怕了。
他想明白了,他在書院裏身世也是數一數二,除了馬文才,祝家老九老十,和一個與他家世相等的老對頭劉亦東以外,書院裏學子的身份沒一個壓得過他。他擁有很高的利用價值,所以馬文才才會刻意要來教訓他,為的就是要将他收為己用,然後再将書院掌握于手。
可王藍田還是太嫩了,馬文才的心思豈是說猜到就可以猜到的!就比如之前他幫學子們交束修,好不容易得了人心,而在分房卻偏偏桀骜肆意地說了一句,‘跟我住?你們也配!’讓一衆學子對他好感全失。本以為是為了得人心,卻說了這麽一句,人刈早散了,他倒底要幹什麽!卻不得而知。
“就憑你?還不配!”馬文才嘲諷地打量了一眼王藍田不住顫抖的腿,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他的唇角一點一點揚起,露出一個叫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般不懷好意的樣子,叫王藍田覺得脖頸處一涼,好似有什麽利刃在他不知情時貼在了他的脖頸處一樣。
“既然你不配。不如,與我玩個游戲,用來将功贖罪!”馬文才那一雙極為好看的鳳眸上挑,流露出危險的暗芒,表情看似帶笑卻滿是煞氣陰厲,吓得王藍田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文,文才兄……”王藍田的直覺告訴他,馬文才現在很危險,“是什麽……”
“唆!”
未等他說完,一道銀光像一記疾風帶着激揚的氣浪生生地向他掠了過來。
那一刻他似乎聽見黑白無常的索鏈從地拖過發出的冰涼陰森而又毛骨悚然的聲音,他看見那個好似勾魂使的少年動作從容地舉着弓箭,他未收回的右手,和仍顫顫巍巍的弓弦,告訴他箭是由他發出來的!
世界似乎靜止了一瞬,王藍田奮力向另一側偏過去,冰涼觸覺掠過他的鬓角,一絲烏發割落,“嗵”地一聲,他摔倒在一側。
他與死亡側肩而過……
他下意識回過頭去看那銀箭,正直直插入他背後的柳樹中,真正的入木三分,而他的心也越惶恐。
“沒想到你還有兩下。”那個少年冰涼譏諷的聲音将他帶了回來,他顫抖地看向少年的幽暗得好似無盡深淵的鳳眸,已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以後,你就跟着我。”馬文才揚了揚唇角,将弓箭放下,信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而臨下,好似施舍。
王藍田看着馬文才離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這裏跳得飛快,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他估算錯了,是的,他的确有很大的利用價值,但在馬文才眼中,他的價值并沒有他想的那麽大。馬文才眼中,他王藍田可以做這件事,別人也可以!
剛才,馬文才雖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也有讓他見血留傷的心思。但最後卻不知為什麽改了想法,把他留了下來,還收了他做小弟。
不過,他現在安全了……至于,馬文才的心思,他也懶得猜,反正現在這樣也挺好不是麽!
“喲!我當是誰!王少爺今兒怎麽這麽狼狽啊!之前不是說來尼山吃喝玩樂的麽!原來是這個玩法啊!真叫劉某大開眼界!”
陰陽怪氣的聲音幽幽傳來,好不容易從馬文才那一箭驚吓中緩過神來的王藍田當下黑了臉,用膝蓋想他都知道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混蛋在嘲諷他!
除了劉亦東那個從小到大一直和他八字不合,命中犯沖的死對頭,這書院還有誰對他有這麽大的仇,這麽大的恨啊!他前腳剛被馬文才揍,後腳就立馬來嘲諷拉仇恨。
王藍田當下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一擡頭,果然看見劉亦東那雖然俊秀卻異常欠扁的賤臉!
“果然是人醜事多!不知被馬兄教訓了一頓,王兄你是否悟了啊!”劉亦東挑着眉頭,故作親熱地攬過王藍田的肩,一副十分關切的好兄弟樣。
王藍田毫不客氣地打落劉亦東的爪子,他才不信劉亦東這小子會這麽好心來關心他,準又有個坑在等着他跳,“悟什麽悟!老子不是黃老派(玄門道教的門徒,信仰老子的無為自然)!”
“悟什麽?當然是……”劉亦東啧啧打量了王藍田一眼,看得王藍田一陣惡寒。他才一臉同情地開口說話,“人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吓人就不對了!人笨也不是你的錯,出來惡心人就不對了!”
王藍田就知道劉亦東說不出什麽好話,你能指望狗嘴裏吐出象牙來麽?
“該死的劉冬瓜!”他一邊聽劉亦東說話,一邊蓄力于拳,果然,劉亦東話音一落,他就立馬氣得黑了臉,一拳過去。
“嗵!”
劉亦東早就防着王藍田這一手,左手為掌擋在自己門面前,用巧勁卸了大半的力,一把抓緊王藍田的拳頭側身借力将一偏,王藍田便要摔在地上。
可和劉亦東鬥了這麽久,王藍田為了打贏也有不少下三爛的混招,他右腿一絆,再用左臂勾了劉亦東的肩一扯,便要拿劉亦東作肉墊子。
劉亦東也不是好惹的,蠻力一扯,兩人同時落地,便扭打了起來……
“果然醜人多作怪!”劉亦東和王藍田一打,打了個兩敗俱傷,不過還是劉亦東占了上風,還有空罵了一句!
“劉冬瓜!你個王八!”王藍田一腳踹空,身上還挨了幾拳,心裏也急了。他武藝本就不如劉亦東,今天怕要遭罪。
“王八?這我可擔當不起!有你王藍田,誰敢稱王八!”劉亦東口上不留德,手上也不留情,平日裏王藍田邊上一堆人,他想教訓也不成,今天王藍落單,他當然得好好趁人之危,“怎麽!沒被馬文才教訓夠!又來我這讨打!”
“王八德!!!你再不來!我叫你收拾包裹給少爺滾出王家府!”王藍田之前跟馬文才出去的時候,怕遭不測,怕死怕傷,可又怕帶人叫馬文才不滿,便留了王八德在附近看着,他一叫便過來。
誰知馬文才那倒是有驚無險,沒想到被劉亦東快搞成了傷殘!
“喲!這就叫幫手!可惜沒人!”劉亦東不明所以,以為王藍田病急亂投醫,一點也不在意。
“少爺!少爺!你敢打少爺!都給我上!”
一群強悍的奴仆不知從那蹿了出來,中間站的正是王藍田的小書童王八德,他見王藍田的樣子,臉上還青了一塊,急得都快哭了!
他立馬叫惡仆将王藍田拽出來,三兩上前,到王藍田身邊問這問那,眼淚汪汪。
“一邊去!”王藍田不耐地推開王八德,看着見情況不妙,便欲逃跑的劉亦東,露出了兇惡的面孔,“給我把劉冬瓜這小子攔住!真是風水輪流轉,我看你往哪逃!”
“是,少爺!”
劉亦東時運不濟,看着一群惡漢心裏發悚,轉過身強撐着對王藍田破口大罵,“王藍田你個膿包!以多欺少!有種和我單打!”
“切!我王藍田傻才不以多欺少!”王藍田看白癡一般睨了劉亦東一眼,“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不認命,讓我們打。二,認命,讓我的人把你壓住,讓我打!”
“那……”劉亦東已經傻眼了,他還想問問有沒有第三個選擇時,就聽王藍田無恥地說。
“呀!劉大少有骨氣!聽見沒!他不認命!給本少爺狠狠招呼他!”
王藍田!我記住你了!
“嗵!”雙拳難敵四方手,當即劉亦東身上便狠狠挨了一拳,又被人硬生生壓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
而王藍田在邊上看得痛快,直直叫好!
寒光一閃,疾風般掠過。
“啪!!!”
一頂青銅鑲金發冠摔落在地……
又是誰!
☆、笑裏藏刀
“啪!”
青銅鑲金的發冠落地,一把精巧的柳葉刀深深沒入了冠身,這般氣力……
王藍田的身子一僵,長發披散告訴他,和今早一樣,他又得換一個發冠了,唯一的區別便是這次打落他發冠的不是馬文才,而是另有其人,但是不巧的是那個人他依舊惹不起。
他僵硬地回頭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高挑的身影。
少年一身藍衣舉止謙和,儀容風雅,一張玉面便可稱是‘世無其二’,一雙桃花眼自帶三分笑意卻不入眼底,叫他身子一僵。
少年的身後,一位青衣書童正笑着看着他,卻好像在看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帶着輕慢,就同方才馬文才身後的馬統一般神氣。
“英,英連兄!不知你找在下有,有何貴幹?”王藍田怕傷怕死,他知道祝英憐那一手飛刀技的厲害,怕是不等他下令讓奴仆上前對抗,他就被祝英憐的一飛刀奪了性命。
“哦?那藍田兄在幹什麽?”祝英憐擡眸看了王藍田一眼,似笑非笑地開口。
“沒,沒幹什麽!”王藍田後退幾步,暗示着讓奴仆們退下,他現在覺得會出問題。
“書院院規第五條,友愛同窗,不得打架,欺辱同窗!違者,重則逐出書院,輕則受十大板之罰。不知王兄以為何?”祝英憐輕笑一聲,一雙桃花眼微微一暗,濃厚的墨色暈開,醉醺了人眼。
“你……祝英連別以為這書院你可以一手遮天!文才兄,會幫我的!”王藍田現在只能扯馬文才的虎皮了。
王藍田在那裝腔作勢,并沒發現祝英憐的目光中閃過的一絲暗沉,看來王藍田現在已經投效馬文才了,這一枚利用價值比較高的棋子巳被馬文才搶先一步,不過一個王藍田無傷大雅。
畢竟和王藍田有一樣價值的可不止他一個,就算沒有他王藍田一樣的價值。家世和王藍田一樣厲害的,不是還有個劉亦東嗎?
而且只要她運用得當,既使家世不如王藍田,也能幫她鎮得住場子,而且也更容易掌控,方便她行事。
“可這種事馬文才說了不算,我祝英連,說了也不算,只有山長說了算!”她慢條斯理地把玩着寒玉扇,面上仍挂着謙和的笑意,卻讓王藍田如墜寒洞。
她側過了臉,駁錯的光影映在她臉上,好似白日裏的妖魔,笑裏藏刀,莫過于此,“不知在下說的對不對,王兄?”
“對。”王藍田沉重地吐出了這個字眼,他看向祝英憐,他明白祝英憐絕對有能力加重他的罪名,将他逐出尼山。可将他逐出尼山,祝英憐并沒有好處拿,所以祝英憐會提出什麽條件讓他換留在尼山的資格!
他揚起了虛僞的笑容,迎上去,“英連兄一世聰明,的确,這事馬文才做不了主。不過英連兄可以為我做主啊!”
“哦?”祝英憐仍笑着不多言。
“在下願做搭線人,讓太原王家與祝家合作行商,如何?”王藍田試着開口,反正這事是百利無一害的。
“哦?不必!既然你投靠了馬文才,我們自然是敵人,我可不敢和敵人合作。今日之事,算你欠我一個人情。”祝英憐挑了挑眉,開口。
祝家是要進軍太原,王家身為太原的大世族自是合适,但是她現在又有了一個更好的人選。
“行了,你現在可以滾了。”見王藍田還賴在原地不走,青衣橫眉冷臉一喝。
王藍田立馬帶着手下,谄媚一笑,立馬走人了。只留下個劉亦東還在原地呲牙咧嘴痛得要命。
“多謝!”劉亦東明白是祝英憐故意幫他。
“劉亦東,我看你以後的日子恐怕越來越難過了。”見祝英憐趕走了王藍田,青衣立馬明白了祝英憐的意思想法,當下上前諷刺劉亦東。
“你區區一個小小書童,膽敢諷刺我!”劉亦東當場就發作,卻顧忌到邊上的祝英憐,只好收斂。
“你确實是自身難保!還不自知!聽王藍田的語氣,他已經投效了馬文才,以後你對上他,要鬥不只是王藍田,還有馬文才。你以為你鬥得過,打得過馬文才嗎?”
青衣這一句如當頭一棒,方才劉亦東也是看見的,馬文才說讓王藍田跟着他,豈不是收了王藍田做小弟。若是日後他再與王藍田,豈不是打了馬文才的面子,又會惹到馬文才。
以馬文才的能力,他在書院恐怕不會好過。可是讓他這般灰溜溜的回家,他又是不甘心。
“劉亦東,你家世不錯!”祝英憐的唇角微揚,雙眸明滅不定,“可和馬文才比,還是差了太多!”
“這……”劉亦東的腦海靈光一閃,“可九公子不差!在下願聽九公子差譴。”
“是個聰明人!”青衣揚了揚唇角,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青衣,走!日頭已經有點大了!”劉亦東以為祝英憐會當場收下他,卻不料她只是淡淡一笑,轉身離開。
“九公子!在下一片誠心!”他慌忙起身想要挽留住祝英憐,祝英憐卻頭也不回,沒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沒有祝英憐撐腰,他在書院日後怕不會好過。
“明日學前到我宿舍邊等着,我若滿意,你便跟着我!不滿意,你便走吧。”
少年清亮的聲音幽幽傳來,讓劉亦東一愣,不由狂喜不已,大聲應下,“是!”
晨光輕散入書院,穿過木窗,便見一少年叽叽喳喳地從在舍裏蹿來蹿去。
“九哥!今日夫子要講《論語》,不知你帶好了書沒!”祝英臺從昨日開始便一直期盼這節課,今日更是起了個大早。
祝英憐對着銅鏡,拿眉筆一點點描粗了自己細長的黛眉,末了還勾勒幾筆,使眉峰更加淩厲英氣。而邊上的青衣見祝英臺柳眉,也忙拉過她,給她添了幾筆。
“十公子,在書院萬事小心!銀心去将我那易容粉拿過來,我為十公子再描些梭角!”青衣一邊抓住祝英臺細細地畫,一邊吩咐銀心。
“好,我知道了!”銀心見自家小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不由捂嘴偷笑了一番,便應下去拿給青衣。
“青衣!用得着麽!”祝英臺在家就不怎麽愛塗抹些什麽,在書院更不喜歡。
“英臺,還記得你昨日答應過我什麽!”祝英憐一向萬事小心為上,聽了祝英臺這話,有些不悅地停下手上的活,蹙眉問道。
“絕不讓書院中人發現身份,不然母女三人同吊梁上而死衛清名……”祝英臺理虧氣短,知道自己錯了,老實開口。
“書院內,萬事小心!”祝英憐見她這副樣子,卻也不松口,細細告誡,“那馬文才,王藍田絕非善類!盡量離他們遠些,遠不了,九哥替你攔着!”
“嗯!九哥放心!英臺心裏有數!”青衣的手藝很好,幾下便完成了,也沒花多大功夫,一個瘦弱卻雌雄莫辯的美少年便出現在了面前。
祝英臺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雖說沒有什麽大的改變,但更加顯得男兒氣概,不免啧啧稱奇。
而青衣也只是笑笑不多言,望着祝英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一切準備完畢,祝英臺忙打開了宿舍門,準備出去,卻被外面的一衆人,吓了個一跳。
只見門口不遠處站着一群人,一左一右站成了兩排,以兩個人為首,分別是昨日剛認識的同窗趙德正和劉亦東。
“小十弟!早啊!英連兄可在!”見祝英臺從裏面出來,劉亦東忙笑呵呵地沖上前打了個招呼。
“十公子,早啊!在下家姐趙明月,前年在街上見過十公子,不知十公子你還記得我嗎?”趙德正也連忙上前套近乎。
前年祝英臺扮成男子在街上亂晃,正撞上趙家姐弟,趙明月聽多了祝家十子無女之說,不知祝英臺是女子,而且幾次見祝英臺都是男裝,因嫁與陳公子陳恒也與祝英臺較熟,為趙德正引見了祝英臺。
“你不是明月姐家的大少棗子麽?”同窗太多,祝英臺之前一直和梁山伯,荀巨伯聊天,而且昨日祭孔後大家都按安排去收拾自己房間,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趙德正,今日遇見他,頗是新奇地說了一句。
“額……”聽見‘棗子’這個稱呼,趙德正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對,不錯。”
棗子是趙德正的乳名,趙明月身為他嫡長姐喚他不喚大名,而喚為棗子,所以祝英臺也只記得這個比較清楚,畢竟只見過一面。
而邊上的學子聽到趙德正這個稱呼,不由得哄笑出聲,卻讓趙德正幾個白眼并壓了下去。
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人的祝英臺尴尬地笑了笑,忙轉移了話題道,“九哥就在裏面,馬上就出來了,你們是來找他的吧。”
“小十弟說的正是!聽聞英連兄文武雙全,小弟昨夜溫習功課有甚多不解,故今早特來請教!”劉亦東裝模作樣地開口,笑話,他堂堂劉大少怎會溫習功課,借口!借口而已。
他只是個選個借口來找祝英憐,來證明自己是個好小弟!那一衆學子都明白他是什麽德性。
“那正好昨夜,我溫習也有不解之處,不知你何處不解?”誰知,祝英臺竟如此信了,當即興致大起,開口便說了一堆讓劉亦東摸不着頭腦的話,“昨日,我溫習功課,見‘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一句頗為不解!那時家兄正好不在,無法解惑,今日正好請教!”
“這……”劉亦東現在是傻眼了,這是什麽君,什麽物,什麽本的?什麽鬼呀?
見劉亦東結結巴巴,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而來。
祝英臺見此,不由地失笑出聲,也不故意為難他了,“就知道你找我哥不是為了功課的事兒!不過兄臺啊,溫習功課來學子之本分,你啊!還是多看書吧!”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一句的意思是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确立了根本,道也就産生了。其中有勸人腳踏實地之意,也說明了讀書要實踐要行動,而非空談。亦東!英臺這是在警醒你!”
少年清亮的聲音傳來。
衆人忙看去,一位少年正捧着書卷,一身藍色廣袖寬衣學子服,飄飄若谪仙人,穿出常人沒有的風雅。
他一雙桃花自帶三分笑意明豔了春光,薄唇微勾是說不出的謙和溫潤。
“亦東,英臺說得沒錯。”祝英憐款款走下臺階,連語調也自含幾分笑意,“你雖說家世不凡,但功課亦是重要!”
“亦東明白,英連兄我等今日皆是為了追随你而來,我等願聽您差遣!”劉亦東忙應下,一邊開口,一邊觀察祝英憐的神态。
昨日他回去,便見王藍田收攏了不少人,皆是來投靠馬文才,投靠祝英連的人同樣只多,可祝英連拒客于外,他當下明白了,祝英連要他幹什麽。
投靠祝英連,不是随便就可以投靠的,祝英連看重的是能力,收攏組建人馬便是祝英連給他的考驗,他昨日忙了大半天,收攏了三分之一的人,與王藍田不相上下,心中卻依然忐忑,也不知祝英連滿意否。
他小心地用餘光打量祝英憐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祝英嶺的表情太過沉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心一點一點沉入谷底,就怕是祝英憐不滿意了……
☆、尼山雙驕
她放眼望去,那一衆少年學子一個個目光殷切地望着她,像在看天上月,有羨慕妒嫉,有敬畏卑微,還有一種好似她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他們就如此看過來,臉上的表情複雜多變中都含着渴望和期盼。
在他們眼中,上虞祝家九公子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優秀卓越得叫人行容自愧!好比是天之驕子,他們與她比,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只能在地上苦苦求着她的青睐。
“公子,您的書!”青衣對這般場景早已見怪不怪了,捧着書遞予了自家公子,冷淡地看了一眼場下的衆學子,感覺有些勉強。
尼山書院中,只準許帶一個書童,所以那些護送并帶行李的仆從,昨日早被公子打發回去了。
此番到書院,公子自然是要做一番大事的!而做大事少不了人手,今日過來獻媚的衆學子便是公子以後要收做的人手,也是班底。
但她總覺得這些大少爺用起很勉強,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些人就算是再貧窮,也是沒有做過苦活的士族嬌公子,沒有受過苦,受過累,如何能替公子辦成大事?
祝英憐的心裏也明白,但書院中除了他們便無可用者,不過在書院中她用不着什麽累活苦活,這些公子哥便足夠用了。
她一句明白這世界上沒有用不了的人,只有你用不好的人。
雖說這些公子哥本身是嬌生慣養,但同樣大多有家世有背景,有常人沒有特權和財富,還粗通拳腳。他們大多被做家中繼承人培養,會些計謀手段,不然也有一技之長。
士族公子是受不了苦,可同樣他們的家世提供了學習的機會,使得人才往往出于士族,而寒門難出貴子。
不要說梁山伯,連梁山伯其實也算不得是什麽寒門,他只是落魄到只能和庶族比的士族,也算半個士族。這個時代雖有四大書院,卻無一不只收士族。
她看着緊張的劉亦東,無奈一笑,持書掠過了一衆學子身邊,而祝英臺也亦是目不斜視地走過。
劉亦東心裏一慌,看來失敗了……
“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她低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