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雨天就不要耍劍了
江家有女,名喚果兒。
原本是個快樂的大師姐。
最近卻為某事犯愁。
無他。
是原本木讷聽話的師弟轉了性子。
江果兒是修岐峰峰主的女兒,同時也是她那屆大師姐。
江湖重武,醫修緊缺卻少有人修習。修岐峰為蓬萊山側峰,雖在大宗派倒還算清淨。什麽思過崖、閉關洞府啊都在修岐峰邊上。
細想來也合理,這兩處人出現意外也方便峰主趕去醫治。
江果兒作為大師姐底下攏共倆師弟。
性轉……咳,轉性的那位便是她二師弟,喬承今。
不似小師弟喜逸惡勞,棄武習醫。
二師弟本是一心向道,限于天資只得在修岐峰落腳。
他算起來是江果兒父親的外甥,管果兒叫聲表姐不為過。
此人剛來時眼高手低不愛搭理人,過後測了天資反而是再平庸不過的三靈根。堂叔宗主不收他,他不屑去旁峰。拜師時原本就那麽僵着,是父親心軟磨破嘴皮才說服他進的修岐峰。
江果兒和小師弟不同他玩。他自己也知羞,不來貼這冷臉。
随着年齡增長,他面皮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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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來江果兒未見過母親亦不知她的身份。江父人随和,行事不拘小節。風流是風流,本身更像個不谙世事的青年。
江果兒六歲學算術時掐指算過,父親年一十五便有了她。吓得江果兒哇地哭出聲,生怕堂叔告訴她說她是外邊撿回來的野孩子。堂叔被她鬧得手足無措,半真半假哄她說,她是江峰主與他年輕時犯的錯。
江峰主聽聞放下茶盞,笑眯眯拿出針線包讨商量:“堂兄,我最近眼在研發一種可以致死的艾灸。你要不要試試?”
随後江果兒挂着眼淚,看元嬰後期的堂叔宗主被她的金丹圓滿的醫修爹追殺半個山頭,吃掉五盤瓜子。有點上火。
不論如何,他們真的不會帶孩子。特別是小女孩。
江果兒能茁壯成長全靠她心大。
為此在認二師弟時還鬧了個大烏龍。
江果兒清楚的記得那天她攀在懸崖采漿果吃,眼看她就能勾着樹上結靈果的枝條江任風喊她下來認哥。
江果兒不知道以為是她爹查她日課,吓得恭恭敬敬貼着懸崖滑下來,捧出順手掏的鳥蛋湊過去撒嬌,“爹~您辛苦。我叫人給您備茶去……”江果兒她爹淺笑後微微側身引出身後的闊少爺柔聲介紹:“這是你一塵姑姑的私生子,喬承今。以前養在喬家的。果兒,來和哥哥打個招呼。”
江果兒不想買賬但介于父親開心,她不想掃興硬着頭皮叫哥哥。
闊少爺面皮白淨,看不上她着山裏長大的丫頭。扭過頭沒看她。
江果兒面上笑嘻嘻暗自盤算着怎麽趁早把這冤家嘴縫上。
江父收下江果兒手裏的鳥蛋,還她一柄木風車。風吹會有哨子響,江果兒盼很久父親才答應帶。
“往後他是你師弟,讓着他點。”
江果兒把他的話當耳旁風,雙目直勾勾瞪小師弟手裏那和她一致地風車把她爹拉到旁兒詢問:“父親!你憑什麽給外人玩具?”
江峰主把這當小打小鬧有着女兒搖他沒當回事反而拿出一把糖勸她,“你看看,我剛叫你讓讓他。這糖你同他分了去,以後好有個照應。”
江果兒不服叉腰反駁:“你剛說他是我哥,怎麽不讓他讓讓我?”
江任風不喜争吵又拿出一包年糕商量:“糖你留着,替我把糕點帶給他吧。”
江果兒理虧,氣呼呼跑過去拿年糕擲喬承今額頭。
本來這事也過去了,好巧不巧晚上堂叔宗主來找師父吃茶。江果兒得知後扔下棋盤去湊熱鬧。堂叔宗主和父親關系好,總會給她帶外面買不着的小首飾,亮晶晶的石頭串在一起可漂亮了。
那天堂叔宗主沒給她帶禮物,反而帶來一柄劍。江果兒是用針的,沒學過劍法。她心知父親不會用劍,嘻笑着當裝飾想挂牆上去被堂叔呵住,“诶,果子。這劍是給你表弟的。他是醫修,學點劍法也好防身。”
江果兒困惑不已笑問:“我哪裏又來的好表弟?還不出來給我扒了他的皮?”
堂叔端着白釉茶盞涼那茶水,漫不經心地指門旁喬承今,“喏。算來他還小你幾月。”江任風把她拉過來笑刮她鼻尖,“那小漿果更要當個好姐姐了。”
別人都是喜的,唯有漿果兒心中大怒:
她算白喊一聲哥。
江果兒行動力極強。她從榻上跳下來,拔劍追着喬承今半個時辰,遇上剛上山的小師弟。
小師弟爬懸崖上來的,見江果兒兇神惡煞舉劍砍人,腳底一滑差點掉回山溝。是喬承今撈的快。他把小師弟拖上平地語重心長:“弟弟,這犄角旮旯沒個傭人。咱回去吧。”
小師弟沒理他,專心向聞訊趕來的堂叔還有江父拱手行禮:“學生喬承典,拜江任風為師。天地為證,日月為诏。”
弄得堂叔作為宗主不尴不尬:“小友,本座還在你面前。你師兄師姐亦在旁觀望。你這般說辭,可有不妥?”
“人心易改,日月長輝。學生以為并無不妥。”新來的小師弟在宗主面前很硬氣。他歪理是真的多。但他是天靈根,傲一點很正常,大概。
江峰主是個标準的和事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讓他敬杯茶,事情便翻篇了。
事後,小師弟偷偷告訴江果兒,他才是江峰主親外甥,二師兄是他家主母安氏的兒子。
江果兒略做思考得出結論:“完結。他都不配和我攀親戚。”
江果兒做事不喜歡帶喬承今。凡事不按照他心意發展便他會暴跳如雷,好像星月都要圍着他轉才好。江果兒不願受他脾氣光帶小師弟瘋,反正每次小考都有喬承今墊底。久而久之他們的交流更少。雖然都是峰主的弟子私底下見面還真是連招呼都不屑打的陌生人。
二師弟起變化是在一周前。
那天思過崖的師姐渡雷劫,峰主去防止意外發生。二師弟在爬懸崖,用劍勾鳥窩。
築基期的師姐升金丹,水缸那麽粗的雷褲擦褲擦往下劈,二師弟還能舉鐵實屬……叫人摸不着頭腦。
多虧峰主回來吃飯發現少了個人帶衆門徒去山裏尋他,否則出點意外還真不好和喬家交待。
二師弟被找着時整個人栽倒在鵝棚裏,他應該是有本能地将自己護住的。身上最嚴重的不是雷電的傷。
根據江父判斷喬承今的上更像是掉下懸崖時閃到腰,落入鵝群後又被大白鵝啄暈。
小師弟私底下提議就說成是他英雄救美替師姐擋雷劫,好多領三個月的靈石。他倆對半分賬,若讓喬承今知道了大不了三人均分。
江果兒覺得很有道理當下去雜物處報備。
到這裏事還挺美的。
壞就壞在二師弟給雷劈失憶了,還愣覺得他是在給江果兒當雷劫,把他自己感動的稀裏嘩啦。
“師姐,我今後一定會督促你完成課業的。”
練氣五層的二師弟當着築基初期小師弟的面,眼淚汪汪拉着他們準備結丹的大師姐聲淚俱下。
江果兒不點破,微微一笑還有心忽悠:“沒事,我好的很。”
“師姐,我只有命一條。”二師弟抱着枕頭嚎啕大哭,鼻涕泡都出來了。
江果兒對修練并不上心。
醫修嘛,修為過得去就可以了。重要的還是技術。比如給別人正個骨,去個毒什麽的她要會。
打打殺殺多不好,傷和氣。
是不是。
她在修岐峰常拉別人下棋,出了宗門到外頭游歷又好聽個曲。最近她去祖安縣游歷迷上了養馬,試圖把鵝圈改成馬場。急得江峰主團團轉,轉完一拍桌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行差點就答應了。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她的好二師弟在病榻上還不消停拉着江峰主言辭懇切地背了篇《出師表》,峰主聽完非常感動才想起來要先給二弟子療傷。喬承今看有門立刻抱着峰主的腰哭訴他女兒不務正業。峰主正為難小師弟端藥進來,喬承今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松開手,規規矩矩跪好低頭認錯,“對不起,我錯了。”
小師弟冷臉從嗓子裏擠出冷笑,掐上他哥脖子給他哥喂藥。
江果兒的父親年紀不大,特別好糊弄。喬承今手腳死命撲騰,表情比試藥還悲憤。江峰主依舊能悠哉悠哉和江果兒說笑:“他們感情真好呢。”
好寧馬的。
江果兒吞下嘴邊的祖安方言,懇切的看向她父親應和:“是啊。”
“對吧。你看,藥苦承今不想喝。典典還能細心安撫,耐心幫兄長克服困難。實屬弟中楷模。”江峰主說的不像是人話,但江果兒相信他本意是好的,沒有罵小師弟是弟中弟的意思。
不過他哪只眼睛看到二師弟是不想喝藥才掙紮的?二師弟表現的完全就像是在懼怕小師弟一樣。
江果兒養馬的計劃因為喬承今打岔暫時不能實現,江峰主過意不去陪給她一只黑羽紅喙的八哥。江果兒把它放在金絲編的鳥籠裏,每天扒在籠邊教八哥說話。
“爸,爸,爸。”
八哥不理她,啾啾在籠子裏蹿。
小師弟換覺得好玩跑過來,撒兩粒小米逗八哥開口,“叫爹,叫爹。”
八哥張嘴:“兒啊——”
要不是江果兒攔的快,她鳥籠要換個新的。看情況鳥可能也得變。她懷抱鳥籠安慰小師弟,“好歹開口了不是……”
喬承今從書房挑簾探出頭喊:“大——師姐!你日課做了沒!”
八哥學舌:“日課!日課!”
“……”江果兒的眼神鋒利起來。
如果不是小師弟攔着,他二師兄可能要換一個。
如果說三年前剛來師門的白面少爺是傲慢;遭雷劈前的二師弟是木讷。那麽現如今的喬承今,可以說是人來瘋。
他還經常說一些奇怪的詞。看到竈臺兩眼放光就差沒鑽進去滾一圈,還念叨什麽煤氣爐之類的玩意。除此之外還一直念叨着要豬油、細沙、甘蔗、貝殼粉。江果兒随手扔他點能東西,他便興奮的不行,拉着江果兒說能造啥,玻璃,還能拿豬油吹泡泡玩。
玻璃是嘛玩意江果兒沒聽說過,但修岐峰人少不缺香皂不缺糖。
江果兒叫他稍等,跑浴室拿了塊肥皂做勢往喬承今嘴裏塞,直到喬承今讨饒才放過他,“好了,晚上堂叔宗主要找爹吃酒。你把他房裏五鬥櫥上那套琉璃盞拿出來,洗幹淨備着。”
不知是不是錯覺,二師弟肉眼可見地消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