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染墨香哭亂冢(10)
那場屠戮整整持續了三個月,當真不輸于白起的坑殺降将四十萬,而這也成了太子後來一直不敢用沈長安的原因吧——畢竟沈長安太厲害了,猜得出人的心思還能出手如此狠決,這樣的人活着實在令人心驚……難怪雍康的趙昱會下殺手啊,不過他也沒打算殺了人圖一個枕邊清靜,畢竟這樣的人于他而言是奪、權利器!想到沈長安最後還是成了自己的人,慕美奕便覺得帝位又近了些……
不過慕美奕或許永遠也不會想到此生是再無機會任用沈長安了,而沈長安也早已不是他的人了,又或是說沈長安從來便不會成為他的人……畢竟屠戮殆盡的處理方式雖然可以将諸侯王勢力的威脅基本清除,中心權利進一步得到穩固,但是實在太招人恨了,為了民心也為了帝位的名聲,太子和至尊之位基本上已經無緣了。
後世也為此留有詩一首:
散漫煙塵古跡出,歲月滄桑留枯骨。誰人再憶前朝事,一幅江山血染圖。
可憐太子他至死也不會明白,明明這次得到了父皇的贊賞卻也在暗地裏留下了殘暴的名聲,真不知他是怎麽被沈長安說服的,居然就這麽把自己的奪嫡之路給封死了?而這大抵也成了一個後世難以推測的謎。
卻說在帝都這灰暗的三個月裏基本上除了用“慘絕人寰”來形容就實在想不出其他什麽詞了,不過也對,聽說全雍州最會說的沈長安整整沉默了三個月……
“公子。”蘇文慢慢遞過了一杯茶。
“阿文,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該活着呢?”沈長安眼眶泛紅,“你看過他們的眼睛嗎?真的,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一群驚惶失措的百姓更可憐的了。”
“縱然明知他們本不該身陷這樣的戰火又能如何?皇位總是血腥的,無論國主如何抉擇雍安都将面臨一場血雨腥風,只是真正面對時才發現自己的心還沒有那麽硬……”沈長安淡淡地望向了雍康的方向,“可這一切卻全是出自于我的手,居然是我……”
“公子,這一切不是你的錯。”蘇文低低地安慰着,可他卻再說不出其他的話。
“好了,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沈長安淡淡地笑了笑,将手中茶盞遞了回去,慢慢走向了榻子。
沈長安閉目倒在榻上,腦海裏卻是烈火洶洶——火光從每個黑暗的角落裏放射出來,到處都是濃煙和紛亂!人們踐踏在受傷的人身上,地下到處是呻、吟聲!有些人驚惶得四處逃竄,有些人吓昏了倒在地上,腳邊的殘肢一節又一節。
一個女人靠着一垛牆坐着,給她的嬰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條腿斷了,也背靠着牆,一面流血,一面虛弱地向前面黑暗中呻、吟……
……
這就是所謂的奪、權嗎?最後受罪的卻是最無辜的他們。
沈長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最後還是緩緩來到了桌前,揮毫而作:
Advertisement
殘刀枯發沒荒原,
骷目流沙似有言。
尋覓難知千古事,
野魂凄厲朔風寒。
末了,一口血噴濺其上,長安喃喃:“大抵這便是我的報應吧。”
不知為何,明明很痛卻是忽然有了些許解脫的意味,奈何耳邊還是肆虐着凄厲的叫喊聲,催人淚下的痛哭聲……
沈長安嗚咽着倒在了桌上,眼角的淚水、嘴角的血跡更是緩緩淌在了半開的書上,慢慢将那點墨色浸染……
慢慢向書上望去,卻見——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沒,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見之。布奠傾觞,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兇年,人其流離。嗚呼噫嘻!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守在四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