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間

第11章 護你一世平安

蕭寒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動，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候，滄雨還在嗎？他恨自己什麽也不能做，此刻過去的每一分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房門“吱呀”一聲，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一直走到床前才停下，會是滄雨嗎？

看了蕭寒許久，滄雨才開口道：“今晚我就要離開了，宇楓就拜托你照顧了，我不敢向他當面道別，他那個人其實挺愛哭的。”滄雨将蕭寒的手擡起與自己手心相對：“這一去，恐怕要很久才能回來，憑你這點兒法力，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通過兩人相合的掌間，滄雨幾乎将自己所有的法力都傳給了蕭寒，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臉色更加蒼白，似乎一陣風就能将他吹散。昨日若不是氣勢上勝過對方，恐怕千谷都能殺了他。

蕭寒想要拒絕，可是連身體都控制不了，又如何拒絕？他只能思考滄雨為何要這麽做，即便滄雨就是千玄，他的父親是千氏族長，等他回到千氏肯定也少不了受罰，他還将法力傳給了他，身體本來就虛弱，而且他手臂上還有傷。蕭寒忽然想到殿內沒有人能傷得了他，除非是他自己，而讓他自己傷害自己最可能的原因，只會是因為，為了救他。

一切他都明白了，為什麽受了這麽重的傷，滄雨卻還是有辦法将他治好，他早就該想到的，為什麽滄雨喜歡穿白衣，為什麽他會對自己的态度與別人完全不一樣，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怕喝苦藥，為什麽看着他會覺得有些熟悉，為什麽他不早些發現，找了這麽久的人，念了這麽久的人，其實一直在身邊，可是現在他又要離去了。

滄雨無力的扶着床沿，捂着嘴咳嗽了幾聲，将懷裏的玉佩放進蕭寒手中。

“這枚玉佩我本想帶走，可是我怕我以後不能再帶着它了，所以還是還給你，你就當千玄從此與你再無幹系。”滄雨閉上濕潤的眼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微笑着的說道：“蕭寒，保重。”

聽到滄雨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蕭寒心痛得幾欲發狂，內心一遍遍呼喚着別走，求他別離開，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只有眼淚滑出眼眶，滄雨為了他付出這麽多，到最後他還是什麽也做不了，他恨，恨自己無能為力。

蕭寒醒過來已是三日之後，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他靠着床頭緊緊握住手中的玉佩。他讓宇楓将所有事從頭說起，原來滄雨從離開千氏開始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他還記得滄雨走的那日說過的一句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活？是為了彌補對他的承諾還是只是想要離開千氏？他想不出答案。

蕭寒起身，宇楓趕緊攔住他：“殿下要去哪兒？”

“自然是去找他，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

“千氏是不會讓你這麽做的，滄雨犯的可是神界的禁忌。”

“無論如何，我都要去，哪怕以命換命。”

“殿下，千氏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你甚至連千氏的神殿都進不去，更別說……”

“不試試怎麽知道，你跟我一同去吧！否則我離開了，殿外沒了結界，我答應過他要保護你。”

“蕭寒，你醒醒吧！他這麽做，就是為了保護你，你卻還要去千氏，你就這麽想要自尋死路嗎？想要辜負他的一片心意嗎？”宇楓痛心疾首。

蕭寒看着他，那雙眼裏沒有絲毫波瀾，只剩下一層濃重暗沉的灰暗，語氣低沉：“那你告訴我，我要怎樣做他才會回來？”

看着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宇楓妥協了，這樣的蕭寒已經不是蕭寒了，抹掉臉上的淚，哽咽道：“你去找他吧！我就不去了，我法力低微只會成為你的累贅，只要你不收回結界石上的法力，結界就不會消失，還有一點，你必須活着。”

千氏神殿外觀巍峨壯麗，大門無人看守，外圍被一層透明的結界包裹，而這層結界可以說是堅不可破。

蕭寒在殿外大聲呼喊，無人應答，他只能攻擊結界，可結界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他該怎麽辦？他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千眠道：“來人，你去看看是何人在攻擊結界。”

“是。”

“母親，大哥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可是那也是他的選擇，他一定不忍看你這般傷心。”千眠安慰道。

“千玄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傷心，千眠，我現在只剩下你了。他怎麽就這麽傻，難道那個人比他的命還重要嗎？”大夫人因千玄的事，連着哭了幾日，夜不能寐茶飯不思，失去兒子讓她悲痛欲絕。在千玄離開千氏這些年，她一直期盼他能回來，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可是沒想到千玄真的回來了，可又再一次離開了她。

“我想正是因為那個人對大哥重要，他才會這麽做。”千眠咬緊牙關，握緊雙拳。

“啓禀夫人，二公子，殿外自稱是白雲神殿的殿主，名叫蕭寒，他說他想要見大公子。”

“白雲神殿殿主？蕭寒？對，就是因為他，千玄才會……他還敢來千氏。”大夫人哭得更傷心。

“我去看看吧！你們照顧好夫人。”

“是。”

蕭寒站在殿外，見千氏神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來人他并不認識。可是只要能讓他見到滄雨，無論是誰，無論讓他做什麽都行。

“我哥讓我轉告你，你回去吧！”

“滄雨……千玄他還好嗎？能否讓我見見他？”

“你為什麽想見他？你見到他又能如何？你要知道我哥可是犯了大罪。”

“他做的這一切是為了我，所以求你們放過他，有罪的是我，你們該抓的人是我！”

千眠淺笑着，但他眼裏滿是恨意，爾後咆哮道：“是啊，若不是你，我哥不會被逐出千氏，我們就不會分離這麽久，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失去哥哥，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我恨不得殺了你，可是我不能這麽做，我哥會不高興的，所以你趕緊滾吧！別讓我再見到你。”

“等等，別走，求你讓我見見他。”哪怕一眼也好，滄雨所受的責罰他願意十倍乃至百倍承受，只求放過滄雨。

蕭寒跪在殿外，見不到滄雨，他是不會離開的。

“千眠，聽下人說那人還跪在殿外？”

“母親，他願意跪就讓他跪吧！”就算他跪到死，哥哥也不會回來了。

五日後 ，大夫人聽下人說，蕭寒仍跪在殿外，她終究還是不忍心，自己兒子犧牲這麽多才換來那人的平安，那人卻如此傷害自己。

本就有傷在身，又連着幾日不吃不喝，此刻的蕭寒虛弱到只要是個有點法力的人都能了結了他。好在千氏神殿不是什麽妖怪都敢來犯，不然他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自從那日千眠見過他以後，千氏的大門一直緊閉，不知道是千氏不讓他進去，還是滄雨不想見到他，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見到他，有些話他必須要讓滄雨知道。

緊閉的大門，終于再次緩緩打開。

“你走吧！千玄已經不在這兒了，他的事你也不必感到內疚，從他決定放棄千氏繼承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這是他選的路，與所有人都沒有關系。”

“他去了哪兒？”

“觸犯神界禁忌，又私闖結界，原本是會被剝奪神格，打散魂魄，他父親于心不忍，便只剝奪了他的神格。也許他會出生在人界的某一戶人家，他想成為一個普通的人，生在一戶普通的家庭，平凡而自在的活着。”

“我明白了。”

宇楓這幾日每日都心神不靈，不知道蕭寒會發生什麽事，可好在結界石還在，蕭寒還好嗎？

這日宇楓依舊在殿門處等候，過了幾個時辰便見到一人影緩緩而來，是他回來了，懸着的心總算能放下了。蕭寒身邊沒有滄雨，可看他的表情似乎輕松了不少，難道他見到了滄雨？宇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問，莫非滄雨真的沒事？

蕭寒從回來那天什麽也沒對宇楓說過，每日按時用膳，按時吃藥，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平日裏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待在茗書閣，宇楓想他可能需要一個人靜靜，便沒去打擾。

這日用完午膳，蕭寒忽然說道：“宇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宇楓一驚：“殿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也別叫我殿下了，就叫我蕭寒吧！”

“是不是因為滄雨的事，我很後悔，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可是你還有我啊！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蕭寒笑道：“別緊張，我又不是要做什麽傻事。”

“那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明日你就知道了。”

宇楓很是疑惑，蕭寒卻不再說什麽，又去了茗書閣待了一整天。

次日似乎與往常一樣，但宇楓隐隐有種不安地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會發生。

下人來報：“宇公子，千氏來人了，說是來接替殿主之位。”

怎麽會這樣？蕭寒他知道嗎？

“我去找殿下，先将人帶到前殿。”

宇楓趕緊跑到茗書閣，可是哪兒有蕭寒的身影，案上擺着幾本翻開的書，宇楓下意識走過去将書拿起，書中的內容是關于神界與人界的那層結界，頓時讓他大驚失色，扔下書匆忙的跑了出去，他一定要阻止蕭寒。

看着眼前的結界，蕭寒沒有絲毫膽怯，只要從這兒跳下去，便能到達人界。只不過這結界看似平和，卻很有可能讓他葬身于此。千氏是不會允許他離開神界，所以他只能這麽做，只要他穿過了這層結界，便能去尋找滄雨的轉世。

“蕭寒你回來，你不能這麽做。”宇楓眼中含淚，好在趕到了，好在蕭寒還在。“你這是要做什麽？”

“宇楓，對不起了，我得去找他。”

“你會死的！”

“就算是死我也要試試。”

“你找到他又能怎麽樣，他已經不記得你了。”

“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我只是想要守着他。謝謝你這麽久以來陪着我，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蕭寒縱身一躍而下。

“蕭寒！”宇楓一聲嘶吼，瞠目結舌，眼看着蕭寒的身影從面前消失不見，伸出手卻連他的衣角都沒能抓住，頹然跌倒在地。

自從那日知道滄雨會轉世在人界那一刻起，便決定要去尋他。蕭寒想，如果能活下來，滄雨，這一世由我護你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