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了,他今天,竟沒有出來。”
已近正午,原本該走出房門來找他的殷灼枝竟還未起身。
荊不鍍收了畫卷,似喃喃般自語。
藺欽瀾磨着藥材,聞言便是咳嗽一聲,忙不疊道:“說不準殷公子今日想要多睡會,畢竟他才把回魂丹給了白素素,了卻心事。”
荊不鍍垂眼,倒是認同,然而很快轉眼,盯在藺欽瀾面上:“欽瀾。”
“啊……?”藺欽瀾有些惴惴,便連手腕也抖了一下。
“我只是叫你名字,你心虛什麽?”
荊不鍍的聲音十分平淡,完全可以聽出他的思緒無波,完全平靜。
藺欽瀾低咳兩聲,咕哝道:“徒兒哪裏心虛了,我只是磨藥入了神……”
荊不鍍哼了一聲,看着他笑。
藺欽瀾向來被這個師父訓怕了,因而縮着脖子,只管自己磨藥,假作什麽也不知情。
荊不鍍想了想,仍覺得殷灼枝不來找他很是奇怪。那日他雖未回頭,但是打動之意溢于言表,他一定為他所動,而且還動了凡心。
既動了心,怎麽忍得住不來找他?難道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麽?
行至殷灼枝房前,荊不鍍敲了敲門。
裏頭的人悶聲道:“進來!”
荊不鍍便走了進去。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白素素她……”從被子裏露出個腦袋,殷灼枝看見是他,立刻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看他這般,荊不鍍便明白他定對他不滿了。
殷灼枝道:“我從未對先生不滿。”
荊不鍍走至床前,“既然未曾不滿,為什麽不把腦袋伸出來讓我看你?”
殷灼枝的手緊了緊被子,半晌,終覺得自己這般沒骨氣,将被子一掀,雙目盯着他,“我掀了。”
荊不鍍坐到他身邊,細細打量他。只見殷灼枝衣衫未脫,發絲未束,因着蒙被,好些散亂着粘在面上。朦胧之美,偏生一雙明目亮得發光,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
“誰惹你不開心了?”
殷灼枝抿唇,道:“沒有。”
荊不鍍若有所思,“若你沒有不開心,你可還願看我的東西?”又是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塞進殷灼枝捏着被子的拳頭裏。
殷灼枝看他半晌,忽地轉眼:“我如今才發現當個醫生很好。”
“哦?”
“畢竟病人有求于他,他想如何,病人也不好意思拒絕。”
荊不鍍聽到這話竟是笑了,“看起來桃花公子也是有脾氣的,我以為你沒有脾氣。”
“我是人,自然有脾氣。”說着,他把手裏的紙放在一邊,扭身不看。
“真的不看?”
殷灼枝不吭聲。
“你若是不看,便說明你惱我了,灼枝,你為何惱我?”
殷灼枝一語不發,荊不鍍于是續道:“難道那日我做得太狠,所以你記仇……”
殷灼枝猛地扭頭,幾乎瞪着他。
荊不鍍笑了:“看看吧,看看我寫了什麽,說不準便能平息你的怒氣呢?”
殷灼枝把那紙張捉了揉開,只見上頭寫道: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鬥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常聞笑醫醫術超神,想不到,哄騙人也有這麽一手。”
荊不鍍道:“哄騙?”
“這首菩薩蠻雖情真意切,道盡不可為之事證人真心。可是,首句便已洩露這詞的虛假。”
荊不鍍目光微動,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枕前發盡千般願’麽?”
“在枕前發願,想反悔便反悔了,還說什麽白日參辰現,北鬥回南面?”
荊不鍍笑道:“那我換首可好?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衰絕……”
殷灼枝盯着他,道:“荊先生!”
荊不鍍微笑地看着他,輕音暧昧:“你不信枕前發願,那總該信對天盟誓吧。”
殷灼枝低聲道:“你不過想要哄我。”
“對天盟誓,怎麽還是哄你?”
殷灼枝低嘆一聲:“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這誓過于大了,不适合你我之間。”
他連“乃敢與君絕”都不願出口,荊不鍍緩緩斂笑,似乎看出他的不甘願:“那麽灼枝認為,何物能形容你我之間呢?”
“桃花徒照地,終被笑妖紅!”
荊不鍍目光微閃,直接壓了上去,“你若照我,我絕不笑你,我當你是天邊明月,一心向你,你若照着我,我自然開心了……”
殷灼枝暗道你分明不是為才情而哄我,只因歡愉而來,此刻甜言蜜語,背地裏卻不知怎麽編排我。
看他不說話,荊不鍍直接上床,摟了人撫弄。
殷灼枝抿着唇任由他摸他親,當他的手探入自己衣襟,也不阻止。然而,荊不鍍要剝他衣服時,殷灼枝卻道:“敢問先生,灼枝這病何時能好?”
荊不鍍的動作頓了頓,道:“你和我歡好最後一次,我再給你開些藥,那便好了……”
“那你現在先去開藥,若不開藥,我便當你故意拿藥方威脅我……”
荊不鍍凝視他,心頭微沉:“你就不怕我弄虛作假嗎?”
他這般說話,言語中透露出要和他斷的幹幹淨淨的意思。一夜夫妻百夜恩,殷灼枝這般狠心,卻叫他料想不到。
殷灼枝低聲道:“你會嗎?”
這話卻打動了他。荊不鍍心頭松了,親了他面頰一口:“自然不會,不過,你方才說那話,我有些傷心……”
殷灼枝垂眼低頭,更是不看他。
荊不鍍低聲道:“你要我先給你開方子,那也可以,可是,我的心被你傷了,你要怎麽補償我?”
“你……你想要怎麽補償?”
“等會你抱着我,坐我腰上……”
殷灼枝驚異得瞪圓了眼睛,似乎想不到他竟提出這樣的要求。
荊不鍍刮了下他的鼻子,道:“這夫妻間的事,本便有許多花樣。”
若不是先前知道荊不鍍騙他,此刻他這舉動這話語,便已要将殷灼枝的心偷了。
殷灼枝卻是微紅着臉,心中暗恨:什麽神醫,什麽笑醫!分明就是個色鬼。
低聲道:“好……好……我答應。”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答應了,也不過最後一次。
天色已暗,殷灼枝的房門卻仍舊緊閉。
李子福端着飯菜三次到了門口,每次敲門,裏頭都沒有人應,最終,他終于被藺欽瀾拉走,不再端了飯去。
大概是睡了。
龍陽喜好,原本是世家公子的風俗,一般像他這般的小厮,才無法拒絕上頭人的要求,然而,殷灼枝竟卻不拒絕。這“風骨”二字,早被他破壞得一幹二淨了。
李子福心中這般想,自己卻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幾次三番去敲門,想壞他們的事。
被下頭的人知道,難道不以為恥嗎?荊不鍍有自己的徒兒在此,而殷灼枝有自己的貼身小厮在此。
悶悶不樂地吃飯。
藺欽瀾覺得李子福的表現有些古怪,畢竟世家公子的貼身小厮他見得多了,這樣不知變通的還沒見過。不過,說不準殷灼枝為人和善,并不苛刻,底下人養不成眼力,也是正常。他有心想提點李子福幾句,想了想還是什麽也沒說,他是急脾氣,早先荊不鍍便說他好幾次了。若他自作多情安慰人家,保不住便與人結怨。何況,殷灼枝都不介意,他一個外人,又如何介意呢?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荊不鍍一身齊整地出來,幾乎看不出什麽亂象。
“師父!”藺欽瀾連忙迎上去,咳嗽一聲,問:“殷公子還好嗎?”
荊不鍍點了點頭,看向李子福:“你家公子餓了,等會我會熬些粥,你替我端給他。”
李子福愣了一愣,“是!”
荊不鍍點了點頭,便去了後廚。
藺欽瀾跟着荊不鍍走,李子福等他們走了幾步,轉身推門進房。
殷灼枝衣衫齊整,床鋪也是十分整潔,然而,那床單分明換過,屋內也點燃了熏香,驅散了異味……
換下來的東西放在哪裏呢?
李子福有些想要揪出來,好好臊一臊他們。
殷灼枝躺在床上,竟好似起不來一樣,等李子福走到他身邊,他方才艱難地起身,靠在床鋪上,臀部坐到了床上,一陣顫抖。
“公子?”
眼見他雙目含水,嘴唇殷紅紅腫,李子福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殷灼枝啞聲道:“他,他幹什麽去了?”
李子福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荊不鍍”,放輕聲音,道:“笑醫他說,他說去給公子熬粥了。”
“貓哭耗子……”殷灼枝說完這句話,眼睛微紅,剩下的消失在喉間。
“公子……”李子福有些驚訝,他看殷灼枝這渾身酥軟的樣子,以為他們兩個人很是開心。
殷灼枝卻是深吸一口氣,目光恢複冷淡,“明晚,我們就走。”
李子福吃驚道:“可是公子你的病還未治好……”
殷灼枝搖頭,道:“他早便把藥煉好了,只是一直沒拿出來。”
說着,他從枕頭邊摸出兩個瓶子,搖了搖,裏頭密集丸藥的聲響傳出。
“不過幾日,他煉藥卻煉得很快。”李子福忍不住道。
殷灼枝垂眼,一下子想起荊不鍍抱着他的腰令他趴在他身上時……讓他主動動了一刻鐘,這才在他手腳俱軟時把藥瓶摸出,塞到他的手上。
手指酥軟無力,那個時候,藥瓶也不可控制地落在一邊。
荊不鍍上了瘾,便與他反複換着姿勢厮耨。剛得到的藥瓶也只得放入枕下……
色鬼!
靠在枕上,無力地喘息。殷灼枝只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恨不能化在床上,再也不用半分力氣。
他以為第一次時荊不鍍已是強力,沒想到他第二次竟更加激烈。分明是吃準他拿不住藥瓶,拒絕無力。
懶懶地靠在床頭,無力的身段,看起來自有惑人之處。
李子福無端想起一年前聽得那首唱詞來:鬓環亂,合歡新試腰肢軟……
眼前之景,可不正是合歡新試腰肢軟,态慵姿妍?
指甲無意識地嵌入肉裏。殷灼枝何時睡過去了他也不知。
“公子,公子?”一不留神,殷灼枝便已沉睡,李子福想起荊不鍍還在為他熬粥,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叫起殷灼枝。
殷灼枝看起來已不喜歡笑醫,然而,他都已是他的人了,若不和笑醫一起,難道以後還要以這不白之身迷惑別人嗎?
梅花莊的莊主,還有殷灼枝的四表哥,都是喜歡男子的……
殷灼枝已越來越美,雖還未比上他,但加上身份地位,曾經覺得他比他好的那人,也許就轉看上殷灼枝了。
“落花流水,落花吟……”李子福低聲道,“不過詞窮而令旁人溢美,公子,你既已跟了笑醫,為何不一直跟下去?梅四哥他又有才又有情,若你往後也看上他,我……唉,我……”
說罷,卻又心中暗道:你既不想和笑醫在一起,不在一起也便是了,若看上了梅四哥,我便告訴他你倆之事,梅四哥不喜放蕩之人,定不會愛你……
幾下轉念,卻又覺自卑,梅四郎雖是未看上殷灼枝,卻也沒有看上他。他除了身份,到底哪裏不如人了?
咬牙,想起那首落花吟引來了梅四郎,李子福只覺得心頭好似有火在燒,往日裏他向來自傲,梅花莊四公子最終被他吸引,未喜歡上殷灼枝,他引以為傲許久。只是,雖引以為傲,卻也沒有更多可以自豪的東西了,梅四郎身邊美人太多,多得連他也不由自卑。
若往後連殷灼枝他也比不過了,哪裏卻還有心思去找梅四郎?
這麽出神了許久,坐在桌邊發呆。房門被推開,荊不鍍端了粥來放在桌上,李子福連忙起身對他道:“公子已睡了,先生這粥……”
荊不鍍“噓”了一聲,搖了搖頭,走至殷灼枝的床邊端詳了他半晌,又緩緩走至桌邊。
李子福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然而他走到書桌旁,竟是鋪開一張宣紙,在上頭畫了山間小溪與幾枝墨桃。而後,執筆題道:枕前發願,未若對天盟誓。落花流水,何如伯牙子期?
李子福愣了一愣,荊不鍍将那卷紙合上,珍重折好,給李子福,道:“等他醒來,你替我把這畫交給他。”
李子福看了那兩句話,不知為何,竟有種酸酸澀澀的嫉妒,“是,先生。”
荊不鍍容貌雖差,但這才情,卻已比梅四郎好,那畫中寫意,字如飛鳳,便這兩樣,已是難得一見。古怪的是這畫,他卻舍得折了——也許能這麽短時間內畫出這般意境的畫,他的造詣已登峰造極。
接過小紙片,放入懷中,李子福看了眼那粥水,道:“公子已經睡下,先生不如将這粥帶回?”
荊不鍍搖搖頭,卻是坐于桌邊,一口一口地将粥喝了。李子福愣了一愣,半晌也沒反應過來他為何那麽做。等他喝完粥走人,他才想到:荊不鍍定是不願意把粥“施舍”給他,所以自己吃了。畢竟,端了滿着的碗出去,荊不鍍自己也丢人不是嗎?
如此一想,卻覺得荊不鍍此人可恨可惱起來,憑什麽他與殷灼枝便可比翼雙飛?何況殷灼枝既已不喜歡他了,他便是再怎麽讨好,那也是沒用的。
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想法,把那紙片拿出,丢在了櫃子下,裝作不小心失落般一樣。反正殷灼枝配不上荊不鍍的才情,而荊不鍍的容貌又配不上殷灼枝。這兩人本就不配,何必要在一起?
生着悶氣睡了,第二日醒來,殷灼枝便開始收拾東西。他帶的東西并不多,幾乎沒帶,而有些東西實用又方便,直接送給藺欽瀾便好。
他将房門緊閉反鎖整日,藺欽瀾第七次敲門,他終于開了。
藺欽瀾有些擔心地道:“殷公子,你,你怎麽了?”
荊不鍍體諒殷灼枝那般承歡,因此便縱着他在房內休息,藺欽瀾卻有些心虛,以為殷灼枝因他的疏忽記恨上荊不鍍。
“我沒事。”殷灼枝低聲道,垂下眼簾,又忍不住續道,“不過多日叨擾,準備告辭罷了。”
藺欽瀾愣了一愣:“師父沒有向你解釋嗎,你,你還誤會師父嗎?”
以荊不鍍的性子,發覺殷灼枝對他的情緒不對,一定會想辦法調和的。
殷灼枝卻是目光一動,看向李子福。
昨天晚上他直接睡過去了,此後的事情,一概不知,荊不鍍應該是來過他房間的,不過,他到底做了什麽,他卻不知道。
李子福有些心虛地垂下眼,半晌不說話。
殷灼枝便對藺欽瀾道:“他是已向我解釋了,不過我……我還沒考慮好。”
藺欽瀾讪讪一笑,道:“還望殷公子大人大量,原諒我口無遮攔那一次。”
殷灼枝搖了搖頭,意思是并無大礙。
藺欽瀾忐忑不安地走了,殷灼枝将李子福拉到一邊,“小李,他……他昨日,可想和我說什麽沒有?”
李子福抿唇半晌,道:“我……我不好說。”
“為什麽不好說?難道他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嗎?你只管從實說來,我絕不會怪你。”
李子福目光閃爍,扭了頭,道:“笑醫他說,說公子的容貌不過如此,雖有才情,但畢竟容易膩了,這幾日,希望公子好好與他相處,畢竟他為公子醫治,這可算是診費……”
殷灼枝面色一白,沉聲道:“他真那麽說?”
李子福立刻沉下臉:“公子難道不相信我?”
殷灼枝咬牙,半晌卻是搖頭。李子福跟在他身邊多年,雖有些自傲自卑的脾性,但畢竟知根知底,而那荊不鍍,卻是撒謊撒慣的。
“他自己的容貌難道就好了,如何……”捏拳半晌,卻是恨恨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到這裏來,也不再見他半面!”
說罷,讓李子福加快速度,兩人更快得把行囊收拾了,留下的東西分門別類弄好,當做留給他們的禮物,也算診金。
提着行囊往外走,準備去山下城鎮找白素素。
荊不鍍本在屋外磨藥,看他提着行囊,幾步走過,攔在他面前,皺眉道:“你要走?”言語中充滿了疑惑和不悅。他本以為,殷灼枝看了那話,便已知道他的心意。
殷灼枝冷淡地拱手,道:“先生既已治好我,我自然要走。”
“昨日的話,你沒入心麽?”
殷灼枝沉默半晌,盯着他,道:“入心了,自然是入心了……”
“既已入心,為何要走?”
殷灼枝努力忍住發抖的沖動,不想讓自己情緒失控。昨日荊不鍍才和他歡好便讓李子福帶那樣的話給他,今日卻還這樣相問……
忍氣,冷笑一聲,譏嘲道:“荊先生如此容貌,又怎麽配得上我?”拱了拱手,“診金梅花莊會一并送上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荊先生,告辭!”
說罷拉了李子福的手腕,氣勢洶洶地離開。
藺欽瀾幾步從竹屋裏跑出,跑到荊不鍍的身邊,“師父,師父!他跑了!你,你不去追嗎?”
從沒有看見過荊不鍍這般讨好一個人,藺欽瀾自是明白,荊不鍍是認真的。
荊不鍍卻站在原地,看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半晌,目中閃過些暗黑與惱怒。
他還道殷灼枝和旁人不同,沒想到,卻是一樣……他第一次用心,竟被他這般踐踏!
“欽瀾。”低聲一喚。
還在焦急着考慮要不要自己追上去的藺欽瀾渾身一震,“師父?”
“為師去梅花莊一趟。你把煙雨樓百曉生寄來的武林冊整理一份,交給我。”
藺欽瀾一愣,“是,師父!”
荊不鍍揮出一掌,屋外的木桌木椅噼裏啪啦,響聲不絕,不多時,盡數破碎倒塌。
荊不鍍冷哼一聲,轉身回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