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白心意
“林隊，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憋了一道兒，上車的時候唐威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林準轉頭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唐威楞了一下，一時沒明白林準這麽看她的意思，但卻在他手臂擡起來的一瞬間反應了過來，随後迅速的拉過安全帶扣了上，動作快的讓林準不禁眼中帶笑。
從某方面來講，唐威是個很容易讓人開懷的人。當然，前提是能在她的反應動作裏找到樂趣。
林準收回視線，眸光深了深，指尖敲擊了一下，“他對周晨是一種保護和占有的姿态，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心思不同，即使再隐藏，也會表現的很明顯。”
他的聲音緩慢而優雅，但卻深含韻味，聽起來和平時有些微妙的不同，好像有些誘惑的意味在裏面，又好像只是随性的臨時換了個腔調。這樣的變化讓唐威不禁下意識的側頭去看他，卻見林準也正看着她，黑眸中光彩斑駁剔透，只一眼，就仿佛被他看到了心底。
轟——
似乎有什麽在耳邊炸了一下。唐威呆愣了一瞬，随即慢慢的回過頭，視線淡定的放到一邊，耳朵卻迅速的染上了一片緋紅。
林準自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輕柔而悅耳。他将車子啓動，一手操控着方向盤，一手搭在上面緩緩的打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節拍。
“不過譚笑擔心的并不是這個，吳海已死，即便他們以前的關系見不得光，如今也無所謂了。”
“他是怕我說出他和周晨串謀修改遺囑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
唐威驚訝的轉過頭，然而視線一觸到他臉上又迅速的彈了回去。
林準的眉梢微動，眼中笑意不掩，“周晨，她看着我的時候很緊張，但卻不是出于羞窘，而是心虛。”
“她看譚笑的眼神和譚笑看她不同，她在吳海在世的時候就冒險和他在一起，所求不是情愛，那必然是為利用。吳海的情婦不少，私生子也有幾個，這個公司卻在吳海死後牢牢的握在她的手裏，吳海的房子也都轉到了她的名下，一個連妻子送的生日禮物都不願意穿的男人，會這樣大手筆的對待已經沒有感情的妻子嗎？”
“譚笑在拿那個筆記本的時候，周晨的神色曾經很緊張，因為這個筆記本的旁邊就是一個印有律師行名字的文件袋，譚笑是臨時放在那裏的，但他有按時間順序擺放文件的習慣，你看，一切是那麽明顯，卻還想要掩耳盜鈴的和我‘解釋’一下，不是很可笑嗎？”
唐威聽着，心中的迷霧一點點散開的同時，心裏有些說不上的感覺。林準對于人心的揣摩，顯然爐火純青，這讓她佩服，也讓她迷茫。他的智商不用說，情商也并非是一般人看到的那樣“低”，确切的說，他的情商和智商不相上下，這樣的人，屢次對她說出的那些極其容易引起誤會的話語，真的只是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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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話裏……是不是還有別的含義？
唐威的十只手指糾結的攪在了一起，但面上卻還是極力鎮定的，盡管她知道哪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讓林準讀出她的內心所想，但還是下意識的築起了一道防線。
“現在去哪兒？”
“韓學律所。”林準看了一眼渾身上下寫滿了“怎麽辦”的唐威，給了她一個轉移注意力的臺階：“我們去拿他的具體資料。”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抛出的餌料并沒有引起小魚的注意。唐威呆呆的望着車窗外，眼眸半垂，似乎已經完全的陷進了自己的世界裏。
這樣也好。林準的眼神微動，去想明白他的意思。但無論她是接受還是躲閃，她都無法逃脫他已經灑下的網，反而會因為這份“明白”而越陷越深。
林準沒有在勾着唐威說話，留下足夠的安靜空間供她想清楚。車開到的時候，見她還沒有回過神，也沒有急着召回她的注意力。直到她自己發現行走的樹木已經都站列不動，輕輕的“啊”了一聲，臉色微紅的看過來。
“想明白了？”
林準側頭看着他，微微彎起的眉眼讓他有種不同于平時的魅力，那種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吸引讓唐威有些緊張的喘不過氣來。
她紅着臉，左右閃避開他的視線，手足無措，卻很誠實的點了點頭。
“很好。”林準點點頭，打開了車門，卻沒在就這件事在談下去：“走吧，我們去抓犯人。”
唐威呆了呆，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句仿佛誘哄的話是林準說的，她有些想笑，卻又覺得有些糾結。這是來自大神的“讨好”嗎？簡直太過玄幻。
深吸了口氣，唐威爬下了車，鼓起勇氣看了林準一眼，見他面上仍舊是平時的冰山模樣，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氣，然而心底卻有些淡淡的失落。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繞在心底，一團亂麻一樣讓她分辨不清。
遺憾的是，她手上并沒有趁手的快刀，只能先把這一堆情緒都卷到一起，暫時堆放到心底。慶幸的是，林準也沒有要她現在就說個所以然的意思。
唐威壓下渾身的不自在走到林準身邊，辦案要緊，林準暫時應該不會就這個問題多問她。
“韓學律所”是B市幾家大律所之一，眼前這棟寫字樓有一半都是律所的。唐威也知道一點，這裏的所長韓學是個很有名的大律師，她曾經在電視上看見過好幾回。
然而，這樣的律所裏卻隐藏着那樣一個恐怖的殺人犯，不知道日後媒體曝光後，會不會對這個在B市豎立了十幾年的律所造成多大影響。
出了電梯，兩人走到前臺的接待處，剛剛出示完證件，林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剛一接通，電話那頭抖叔的聲音便氣急敗壞的傳了過來。
“胡錦東跑丢了！”
“什麽？”林準的聲音瞬間低了幾分。
“我們在朝外西街那裏找到的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他一看見我們就沒命似的跑，我和三隊的七八個人，足足追了他半個小時，人到桐花巷的時候不見了。那條路前後都被我們圍上了，現在怎麽辦？”
林準握着電話，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沉，另一只手微微攥起，半晌過後，他快速的吩咐道：
“讓三隊的人把那兒看好，不要放可疑的人出去，你現在立即去海景二期的施工地找張建的家人，說服他們配合警方合作，稍後我會帶過去一些照片，讓他們指認一個人。”
“是兇手？”
“百分之九十。”
“好的，林隊你在哪兒？大約多久能到？”
“我在韓學律所，四十分鐘內會趕過去。”
“韓學律所！”電話那頭抖叔發出一聲驚叫，還想再問什麽，卻被林準幹脆利落的挂了掉。
他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前臺，直接撥了個電話：“喂，韓老師，我是林準，我在樓下，有急事找你。”
唐威愣了愣，随即想到林準似乎是A大畢業的，韓學正是那裏的教授。
“直接上來，電梯又沒鎖！”
林準挂了電話，朝唐威看了一眼，唐威沒有別扭，立即跟了上去。辦案要緊，不必要的情緒通通都往後頭放，唐威自始至終都記得自己首先是個警察，然後才是唐威這個人。
電梯到達，門一開就看見了一個精神矍铄的老人，半白的頭發，臉上雖然已經可以看見歲月的痕跡，但眼中卻神氣十足。
他在看見林準的時候立即笑了出來，剛要上前招呼，卻看見了緊跟着林準後頭出來的唐威，動作登時頓了一頓，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好像看見了什麽絕世稀奇的物件兒一般瞪大了眼睛。片刻後，他上前大力的拍了拍林準的肩膀：
“你小子終于開竅啦！你在不找對象，我就要給你介紹男人了！別說，我這裏還真有幾個小子仰慕你仰慕的不得了。”
“……”唐威本來準備反駁的話，頓時吞進了肚子裏。
林準的臉色自然算不上好，他伸手拿開韓學留在他肩膀上的手，直接道：“韓老師，找個合适的房間，我有事找你。”
韓學有些不滿林準的冷淡，撇撇嘴，但也知道林準這樣的性格，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旦登門，準沒好事兒，但卻是不得不伸手的急事。
将兩人帶進一個平時用來開會的房間，韓學十分熱情的招呼林準坐下，然後白了林準一眼，沒好氣兒的哼道：“說罷！”
“你的律所應該每年都有照合照吧，把今年的合照給我。”
“幹什麽？”
“指認兇手。”
“……什麽！”
年過半百的老人一下子蹦了起來，他瞪了林準一會兒，看着他臉上認真的神色，又緩緩的坐了下去，聲音跟着低沉了下來：“犯的什麽案？哎，不用說了，你手裏的案子沒有一件聽了心裏舒服的。”
沉默了一會兒，韓學一言不發的出了會議室，片刻之後拿了一本相冊進來。抽出一張遞給林準，韓學又翻找了起來：“還有幾個是今年新來的，還沒有照到一起。”
林準将相片遞給唐威，示意她收好，将手按在了韓學手中的相冊上：“不用找了，這個人至少在你這裏幹了五年。”
“……”
林準和唐威離開的時候，韓學還留在會議室裏，唐威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老人正看着相冊發怔，人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
一聲嘆息從身後傳來，唐威加緊腳步跟上林準，心情卻仿佛因為這一聲嘆息而倏然沉重了下來。
一個從事律政五年甚至更久的律師，一個法律的維護者，卻變成了一個破壞者。
“林隊。”唐威在等電梯的間歇叫了他一聲，但是開了口，卻沒有了下句話。然而林準卻好似明白了她心中的所有疑問一樣：
“他殺人，只是為了滿足自身的，他只是個披着正義外皮的殺人犯。”
唐威看着林準，從他堅定的眸子裏找出了一份堅定。她點點頭，朝他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卻忽然被一道聲音給打了斷。
韓學一陣風一樣沖到了唐威和林準面前，看了眼林準後，伸手拉住了唐威，笑眯眯道：“小姑娘留下來和老爺子說說話。”
唐威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為難道：“韓，韓老師，我還要辦案……”
“讓那臭小子去，他那些案子沒一個好的，別跟他去，小姑娘弄那些變态的玩意兒幹嘛，讓他去，反正他那德行最合适。”
“呃……”
或許是兩年片區民警的生活，唐威對于這些強勢的老爺爺老奶奶沒有半分抵抗力，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麽辦才好。他們看上去十分需要人扶胳膊扶腿兒，但實際上爆發起來，她十個也抵擋不住。
手臂忽然被抓了住，唐威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給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下一秒已經被帶進了電梯。
唐威有些僵硬的立在林準懷裏，耳邊似乎還殘留着韓學憤怒的咆哮聲，然而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卻都在感受着身後溫柔的身軀。
不知道是怎麽被塞進的車子，等到她回魂的時候，車子已經開了好一會兒。
見她回魂，林準淡淡的開了口，卻是為韓學道歉：“他沒有別的意思，你很适合刑警。”
唐威愣了一下，剛剛回過血來的大腦又是一陣空白，好一會兒後，只覺得一股熱氣從心底湧上。她攥緊了衣角，抿了抿唇，“嗯，我知道。”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謝謝。”
這一句“謝謝”輕柔不加修飾，有點嗲，但卻很真實。
林準的唇角一彎，“也很适合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