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張字條
阮老爺子哼了一聲:“我承認團團是我的曾孫,可沒說我承認了開昕。而且, 哪有孫子跟爺爺開口說這種事的?這不合規矩。”
阮寒山了然一笑, 摟着老爺子的肩膀, 特別真摯地問道:“爺爺, 我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阮老爺子面色一僵。
這是阮老爺子小時候最愛問阮寒山的問題, 每當老爺子要讓小寒山做什麽,就總拿這個問題來說事。
一開始,是小寒山才四歲的時候。
老爺子笑眯眯地問:“寒山,你和爺爺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小寒山正往嘴裏放着軟糖,聽到爺爺的話, 歪着腦袋思考了一下,便立刻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最喜歡爺爺,所以爺爺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阮老爺子那時才剛五十歲,頭發中間只有寥寥幾根銀絲, 皮膚帶着健康的紅潤, 笑呵呵地開口說道:“那你這包糖,能不能分給爺爺一半?爺爺也想吃。”
小寒山聞言沒有絲毫猶豫,便将整包軟糖遞給了爺爺, 表情嚴肅, 聲音卻奶聲奶氣地道:“都給爺爺吃。”
老爺子用這種方法, 成功扭轉了小寒山喜歡吃糖的習慣。
後來就變成了讓小寒山教老爺子英語——在老爺子隐瞞了自己精通英語、西班牙語等四門外語的情況下。
漸漸的,老爺子的要求逐步升級, “好朋友”小寒山只好開始幫老爺子看調研報告, 幫老爺子看項目書, 最後幫老爺子接下了凱恩集團。
老爺子沒想到孫子記得這麽清楚,現在還對着他使出了這一招。明知道這句話是個坑,可是老爺子卻不得不跳了進去。
阮老爺子無奈地點頭:“是,咱們倆是最好的朋友。”
阮寒山又問:“那朋友之間幫幫忙,是不是應該的?”
“應該的。”阮老爺子嘆了口氣,不待阮寒山再說什麽便應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但是我說好了,我只是答應你剛剛說的那些,可沒答應要接受他。”
阮寒山不意外老爺子的回答,他等的并不是老爺子的承諾,而是老爺子的态度。
他沒妄想爺爺能夠立刻接受開昕,但只要爺爺願意用平和的心态和開昕接觸,願意去了解開昕,肯定會喜歡上開昕的。
更何況自己現在還沒把開昕拿下……
想到自己昨天中午主動放走的那一次機會,阮寒山心尖一陣發癢,更是有些後悔。
他咬了咬舌尖,收斂回心神,接上老爺子的話:“我知道,爺爺,那咱們就說定了。”
阮寒山伸出了小指,沖老爺子比了比,臉上的笑容帶着點孩子氣的調皮,“拉鈎、上調……”
老爺子哂然一笑,用右手小指勾住了阮寒山的小指,又将大拇指與阮寒山的拇指緊緊相貼,說出了那句童謠的最後半句:“一百年不許變。”
一只寬厚的年輕手掌,與一只已經皮膚發皺發暗的年老手掌,時隔許多年後再比出了打勾勾的手勢。
窩在老爺子懷中的團團好奇地看着,像小扇子一樣的睫毛上下動了一下,突然咯咯一笑,伸出兩只白胖的小手,搭在了兩人的手上。
開昕帶着沖好奶的奶瓶回到書房時,那爺孫倆已經沒有再交談了,而是一起在逗團團玩。
團團靠在老爺子懷裏,兩只小肉手分別抓着爸爸和曾爺爺的手,左捏捏右捏捏。他看見另一個爸爸拿着奶瓶回來了,兩只小手立刻松開,揮舞着小胳膊想讓開昕抱。
老爺子一只手護着團團的身體防止他滑下去,另一只手接過奶瓶,摸着溫度正合适,便将奶瓶遞進了團團的手中。
團團抱着奶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嗦着瓶中奶。
老爺子見阮寒山和開昕還立在一旁,忙擺手道:“我陪團團玩會,你們先去吃早餐吧,不用等我了。”
兩個小輩應了聲,便離開了書房,下樓去吃早餐了。
阮承凱和徐文婷還沒下來,偌大的餐桌上便只有阮寒山和開昕兩個人。
阮寒山接過傭人盛好的羊肝菌雞肉粥,放在開昕面前,對他說道:“我剛剛已經拜托爺爺照顧團團了,你好好準備比賽,不要太過擔心。”
開昕将阮寒山喜歡吃的煎火腿往他那邊推了推,應道:“好。”
阮寒山應了聲,可吃着吃着,他忍不住又叮囑道:“有什麽事處理不了的,給我打電話。”
“好。”
“如果我沒接,你就找爺爺幫忙,別不好意思。”
“好的,你放心吧。”開昕用力點了點頭。
該拜托爺爺的都說了,家裏的保镖也會跟着開昕,按道理不該再擔心什麽。可阮寒山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團團的小豬不倒翁,一直左右搖晃安定不下來。
匆匆吃完早餐,阮寒山便先回到了公司,和徐秘書整理下手上未完成的工作。
徐秘書先将明天的機票航班情況統計好了,送到了阮寒山的辦公桌上。
因為阮寒山手上的事情比較多,叔侄倆出發的行程就交給了他來決定。
徐秘書指着航班列表中的中間一列說道:“明天上午十一點這班比較合适,波音777機型,到雨城剛好是下午三點,您兩位可以好好休整一下。”
單看行程安排,十一點的這班的确最合适,但阮寒山想起了開昕明天早上有一場比賽,估計要到中午才能結束吧?
那時候自己正在飛機上,肯定沒法第一時間知道比賽的結果。
阮寒山往下點了兩格,用食指敲了敲:“定下午四點的這班。”
徐秘書心中不解,但還是按照阮寒山的吩咐定好了機票。
随後她将未完成的項目情況一一彙報完,又記錄下阮寒山提出的發展思路,便于阮老爺子能夠迅速了解整體架構和推進方向。
阮寒山覺得比試的這兩周公司壓根不用老爺子代管,自己即使在雨城,也能夠顧好兩頭的事。
可老爺子眉毛一豎,明顯不悅道:“你是覺得爺爺老了,不行了?”
阮寒山哪裏敢置疑老爺子的能力?只好趕緊加班把需要處理的事情整理出來。
這番整理等于将大半年的工作從頭到尾全都梳理了一遍,等到阮寒山确認完徐秘書整理的最後一大疊報告,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開昕也忙了一天,明天就是《廚藝大師》的第二次比賽的錄制,開昕收到了節目組發來的通知,得知比賽要在陽城郊區的莫裏斯度假村舉行。
莫裏斯度假村位于陽城郊區,度假村依山而建,山頂建有一間全玻璃外牆的莫裏斯餐廳,餐廳占地五百多平方米,能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俯瞰整個陽城的美好景色,吸引了衆多的食客和游客。
節目組将第二次比賽的場地定在了這裏,肯定是要讓選手在餐廳的後廚進行比拼。
自從上次去黃嘉寧的餐廳後廚跟着主廚顧堯學習西餐之後,開昕便一直和顧堯用微信保持着聯系。
也許在外人看來,兩個廚子之間關于廚藝的溝通十分枯燥,但兩人卻因此建立了不錯的友情。
開昕會向顧堯請教在學習過程中的疑惑和問題,顧堯閑暇時會替開昕解答,也會将自己的心得和反思同開昕分享。
得知開昕第二場的比賽可能會在後廚進行,顧堯特地叮囑了他一些關于時間、分工上的注意事項,讓他多加注意。又将自己的主廚筆記拍給開昕看,讓他參考。
過了片刻顧堯發了句語音,點開來是黃嘉寧帶着笑的聲音,說是先預祝開昕明天第二場比賽成功晉級。
開昕聽到那語音裏悉悉索索像是擁抱時布料摩擦的聲音,獨自一人拿着手機,臉紅了好久。
阮寒山回到老宅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擔心吵到團團和開昕休息,他便讓傭人收拾了客房,簡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翌日一早六點,開昕醒來發現身旁的床鋪是空的,抱着團團下樓後,才從傭人的口中得知阮寒山昨晚回來得很晚,是在客房裏睡的。
正說着話,阮寒山打着哈欠穿着家居服從樓上下來了。
他的眼睛有些發紅,但還是關切地問開昕道:“準備好了嗎?不叫造型師過來可以嗎?”
“節目組安排好了,”開昕蹙着眉心看他,“你再去休息會吧,等會還要趕飛機。”
阮寒山拗不過開昕,只好上樓繼續睡了。開昕将團團交給阿姨照顧,自己匆匆用完早餐,便在司機和保镖的陪同下先行出發了。
車子開進莫裏斯度假村的白色大門,沿着山路一路向上,樹影飛快地向後奔去,開昕漸漸有些緊張了。
快開到山頂時,車子被一條黃色警戒帶攔了下來。
佩戴着工作牌的一名工作人員透過車窗認出了開昕,才将車子放行進入了場地。
車子在餐廳的停車場停好後,一直充當引導員的黑框男生再度出現,帶着開昕和兩個保镖往餐廳裏面走。
“您是第一個到的,我先帶您去化妝。”黑框男生将開昕帶到了餐廳裏的一間包廂裏,這裏臨時被征用成為了參賽選手的化妝室。
包廂裏坐着一個不認識的男化妝師,一頭半長短發被染成了粉色。他臉上還帶着困意,看見開昕後擠出了個笑容打了聲招呼,打起精神來幫開昕化妝。
兩個保镖被允許在比賽開始前暫時跟着開昕,便站在包廂門口守着。
開昕閉着眼睛任男化妝師在臉上掃着些什麽,沒多一會包廂的門被敲響了。
開昕擡起眼簾看了一眼,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穿着發舊起毛的T恤和長褲,手裏搬着兩箱礦泉水,問道:“這水放哪?”
粉頭發男化妝師翹着手指一指:“放牆角吧。”
男人應了聲,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才搬完了水,臨走前經過開昕身邊卻突然塞了一張紙條過來。
“有人讓俺給你的!”男人丢下一句話,拔腿就跑了。
開昕心頭一跳,立刻瞥了手中的字條 ,一張白色的便簽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兩行字:
“醉竹居,阮,照片。2202,別帶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