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假訴衷情
不一時,到了南宮宴和宋明月約定好相會的時候了。宋明月也是趁着難得的空隙時間,補了一個覺。這次她到不必要爽約了,因此還提前了兩刻鐘來梳洗打扮。今日她绾了一個蝴蝶髻,在鬓角上別着三朵大概三指大的小紫花,簪了一直赤銀的靈蛇簪,和一只喜上眉梢的流蘇嵌寶珍珠步搖,淡抹朱唇,輕掃蛾眉,穿了一身藕色的上襖下裙,衣服上精心繡着各色的藤蔓式樣,極其的端莊娴雅。她又挑了一個素白狐貍毛圍領繡歲寒三友的氅衣披上,裝點的差不多了,也就出了門。
因為剛才的事情,佩兒正躲在自己的屋子中休息,環兒大概也也累了,跟佩兒一起在屋子中沒有出來。宋明月也是有時常出門逛逛的先例,所以這個也不必和他們打招呼。她提着裙擺,小心翼翼的往去小溪的那條路上走去,因為冬天有些冷,她自己體格單薄,又在路上遇到了刮風,所以走得格外的慢。好在兩個人約定的地方不是很遠,宋明月大概走了兩刻鐘不到,就遠遠的看到了一個竹青色的背影。
這個時候的南宮宴還年輕,背影身量都是修長而挺拔的,倘若只看這個人,說是什麽玉樹臨風,也勉強算得上。畢竟在讨厭一個人,也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南宮宴的确是有幾分顏色的人,不然他這麽多年來尋花問柳也不會有這麽容易了。宋明月走近過去,南宮宴還沒有發覺,她邊停在了不遠處,輕輕咳嗽了兩聲,小聲說道:“南宮公子……”
其實南宮宴也沒有來得多早,但是他畢竟是被嬌生慣養的人,在山林間別風這麽呼啦啦的吹着,心情又能好到哪裏去。何況他又為了逞能,也沒有裹那種真真禦寒的披風,也沒有帶什麽湯婆子手爐,就這麽耿直的單獨在這裏站着,冷自然是要比平時還要冷得多的了。有人喊自己,他甚至又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凍傻了,愣了一會,才回頭,就看到風中伫立着一個眉眼盈盈的好看姑娘。宋明月穿得倒是周全,不過一張素淨的小臉露在外面,仍是被風吹得通紅。南宮宴愣了愣:“你來了。“上下打量一番宋明月,頓時對她這種精心打扮有些不滿,”只是來見我,就需要這麽費心的打扮嗎?“
“這是什麽意思?”宋明月能注意到南宮宴啊眉頭處微微蹙起的一絲不滿意,佯裝做一臉的無辜,歪着頭看向了南宮宴。
南宮宴遲疑了一會,仍舊是板着臉說道:“我不喜歡你這樣濃妝豔抹的樣子,在我面前也就罷了。這雲迷上都是尼姑,暫且不和你計較,可是等你回去了京城,亦或者嫁到了我的家中,那日日都要見到許多男客。這樣可是萬萬不行的。”
喲,這還沒有開口追求呢,就已經管東管西,管天管地了?再者說了,這南宮宴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自己花枝招展的,勾引別人了?不安分?這話倒是新鮮,畢竟她在上一世并沒有聽過。但是轉念一想,大概正是這樣,在那個青樓女子說自己不貞的時候,南宮宴毫無遲疑的相信了她,并且對自己殘忍的進行了各種懲罰。大抵在他的心中,一開始自己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心中一疼,擡起臉,仍是一臉的委屈和懵懂:“啊……是這樣嗎。那,那不好意思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說着,宋明月看似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然後很是合适的往後退了兩步,一臉的羞赧:“南宮公子,你方才說了什麽?說我……我要嫁入你家?可是你忘了……我……”
“啊,是。我是這樣說了。明月,我是真心地喜歡你。”南宮宴看着宋明月這個羞澀的樣子,心中有些別扭,但是還是強忍着那些不适,往她的身邊湊了湊,微笑着說道,“這些日子我雖然沒有來見你,可是腦子裏時時刻刻裝着的都是你,想着的也日日夜夜都是你。我真的都認真考慮過了,你從前的那些,我都不記憶。我只希望,你今後就想着我一個人。這樣……”
“不,不行!南宮公子,你這樣做太輕率了。你還不了解我,還不知道我是怎麽樣的人,就這樣輕巧的向我許諾,未免顯得太過輕浮了。南宮公子……你不能這樣。”宋明月說着往後退了兩步,看樣子真的是滿臉的糾結和不忍。當然,那紅彤彤的臉蛋也說明了她的害羞和拘謹,畢竟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姑娘來做,這種貿貿然求婚的話,的确是在她的能力接受範圍之外。
自己的終生要托付給另一個人,有一個人要向自己許諾,要承擔自己的下半輩子,怎麽想怎麽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上一世的宋明月,就是被這種看似幸福的鬼話欺騙了,然後一步一步地,邁向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死路。即便在很努力的釋懷,即便這一世的軌跡和上一世的截然不同,可是,看到南宮宴這張叫人厭惡的臉,她就不可抑制的回憶起那些讓她不愉快的回憶。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然後一眨眼睛,把那醞釀好的淚珠兒就從眼中擠掉了下來。
南宮宴看到宋明月這個驚慌失措但是又沒有半點開心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失望。他本來以為自己晾了她這麽多天,那麽她一定從失望到絕望,經歷了一個十分不好受的過程,自己再這麽重新出現,給她雪中送炭,又不計前嫌的願意娶她,明明都已經做的仁至義盡了。怎麽,還有不滿意的?他更不能理解的是,宋明月連一點欣喜的神色都沒有,就直接拒絕了自己。他有些愣,過了半天,才十分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你難道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意思嗎?我願意娶你,還不夠好嗎?”
“不,明月想要嫁的,是兩情相悅,而不是因為公子對我的這種憐憫。雖然我知道南宮公子對我是一片好聽,可是明月不願意就這樣講究茍且。”因為宋明月知道,無論如何,南宮宴都是要娶自己過門的。所有她就非要一步步的去踩南宮宴的底線,故意拿他和自己所為的某個‘情郎’這樣區別。雖然沒有明着說出來,但是聽到這個話的人,肯定都是自然而然的覺得宋明月實在說南宮宴并不如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你……你不喜歡我?!”南宮宴一時也沒有想到宋明月是這樣說,愣了半天,只能這麽幹巴巴的反問了一下。他費了好一會兒的力氣才冷靜了下來,然後思慮了一下宋明月的話,登時覺得有些無名火蹿了起來。他垂首看着宋明月,寒聲說道,“你還是忘不了你心底的那個人是不是?你覺得我到底哪裏不如他?你……你好好想一想,你在這被禁足的幾個月裏,他曾近見過你嗎?沒有!只有我才不顧你那兩個刁蠻丫鬟的阻攔,時常見見你,還給你帶東西,不是嗎?”
宋明月聽到他這話,差點笑了場。這一世她和他總共見得次數才一只手都數的清,能有什麽感情?再說東西,第二次見面的是偶帶過幾包賠禮道歉的東西,然後今日帶了一點炭。這……這就是他對自己的心意嗎?那也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她默默低下了頭,把大半張臉都埋在了狐貍毛領的鋒毛中,過了好半天,才模棱兩可的說道:“南宮公子……其實你的心意我也都明白。只是,你我也不過才認識了這麽久,而且你又嫌棄我。我自然是不願意的。雖然我如今的名聲不好,可是我終究也是郡主,我幹娘賢王妃也十分愛護她,她是決計不會讓我受什麽委屈的。”
這話雖然說得婉轉,但是單憑有點腦子的人都聽得明白。宋明月現在可不是什麽被說了兩句就身敗名裂,永世不可翻身的小姐,她可是被賢王妃捧在手心裏的幹女兒,是長樂郡主。南宮宴只不過是個商賈家的兒子,沒什麽本事,至多有兩個臭錢。可是這樣的話,終究是他南宮宴高攀了。所以,想要追到自己,那可是還要再費一番苦心。宋明月看着南宮宴的臉色不好,又昂着臉,抿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說道:“不過,南宮公子,你的心思我是感覺的到的。只是……我覺得你對我,沒有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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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宴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覺得這個宋明月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天真。先是覺得有有些挫敗,另外就是原本的對她的一點兒好感就都蕩然無存了,不過是個‘破鞋’居然還有這麽多的條件。他越想越覺得不舒服,眉頭也擰的緊緊得,額頭上更是隐隐爆出了幾根青筋。他沉默了好久,又把臉埋着,半天看不出什麽顏色。
宋明月知道,這個時候的南宮宴還沒有上一世的他圓滑,所以叫他做一些違心的事情的時候肯定不會那麽順暢和天衣無縫。不過她有足夠的耐心願意等着他調整好自己,因為不僅是他期待,連她自己都很期待,想要知道自己的身後到底隐藏着什麽。既然自己曾用命付出了代價,那麽這一世南宮宴就跑了這麽幾趟,當然還是劃不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