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謊話連篇 (3)
如何,呵,不比捏死一只螞蟻容易嗎?可是,你瞧我做了嗎?依你現在的形勢,我需要忌憚你分毫嗎?”
林雁雁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是懷抱着一腔的好心,可是她這咄咄逼人的語氣和有些淩厲的氣勢總有是容易讓人誤會她的本心。別人都是拼了命的裝作善良,她倒好,明明是一片善意,卻要扮作惡人。倘若坐在這裏聽的不是宋明月而是別的人,恐怕真的要誤會林雁雁了。宋明月聽到林雁雁這種一連串的反問,非但沒有覺得生氣,反而覺得的确很有道理,起碼她對自己并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和自己和和美美的一道坐在這裏。
說話間佩兒也已經熱好了菜一樣樣重新呈上來了,佩兒是從沒有見過宋明月和哪個閨閣小姐走的十分接近。那日宋明月和林雁雁在宮廷中的明争暗鬥,她也不在場,自然也什麽都不知道。只不過這個林小姐看起來真和一般的閨閣小姐不一樣,沒有那些忸怩作态的形态,兩位柳眉不時的挑起,端得是英姿飒爽。她趁着上菜的時候偷偷打量了她好幾眼,直到退下去時還忍不住的回頭瞟了一下。
宋明月沒來由的被佩兒這個樣子逗的笑了,給自己盛了一碗湯,說道:“吃吧。我這丫鬟膽子大,你不要見怪。”
“無妨,和你一樣。”林雁雁笑嘻嘻的,也不客氣的拿着筷子夾了自己的吃的開吃了起來。她也是真的餓了,起了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在馬車上颠颠簸簸得走了二個時辰,其中也只有勉強吃了幾個蜜餞果脯。到了這會兒,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吃上東西。她一邊吃着一邊點頭,說道,“你這丫鬟的手藝倒是不錯,雖然比不上那些專業的廚子,但是已經稱得上是十分好吃了。我再嘗嘗這魚湯……”
今天的林雁雁和宋明月初見那次的林雁雁實在是差別太大了,記得宮廷上的那個林雁雁,帶着一身不合适的首飾,穿着浮誇又輕佻,滑稽之至。今日倒是清清爽爽,一身裁剪得體的衣衫,外罩了的大袖衫上也十分素淨,只有偶爾幾處繡着白色的小花,點綴在恰當的地方。整個人顯得十分端莊有氣質,和上次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宋明月在心中嘀咕不已,好半天,才勉強抛出了一句:“你來這裏瞧我,不你的好姐妹吃醋,與你置氣?還是說,你這次來,和你的好姐妹商量過的?”
“我的好姐妹?你說誰?”在京城的閨秀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子,而林雁雁算是其中的頭頭兒,她性格開朗,為人又義氣,與她關系好的姑娘到的确是數也數不清。林雁雁一時也沒有想到宋明月的意思,擡頭茫然得看着宋明月,然後說道,“你還不知道你如今在京城中被傳成了什麽樣子吧……只怕都要寫成話本再被封做禁書了。唉,京中的閨秀沒一個敢提你,生怕和你牽扯上什麽關系,除了我這膽大包天的,誰又敢這麽明目張膽的過來看你?”
“唔,這也才一個月。事情沒有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恐怕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呢。”宋明月慢慢啜了一口魚湯,對對于聽到自己的在京中的名聲絲毫不驚奇,“總之,你在這種時候還記着我,念着我,只要是真心,我就應當謝謝我。雖然……其實我并不太需要一個陪伴。我也開門見山的說了,我指的好姐妹——是柳如煙。”
林雁雁聽到這個名字一愣,下意識的擰了擰眉,又輕飄飄地’啧‘了一聲,道:“她?我和柳如煙從前的确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最不能容忍謊言和欺騙。試問一個滿嘴謊言的人,又配得上另一個人滿腔的真心實意?我不去和她計較,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宋明月一直在關注林雁雁說話時候的神情,畢竟她已經錯了幾次,實在有些擔心自己又被會這種簡單的幾句話又哄騙了過去。不過林雁雁說話的時候語氣堅定,沒有躲躲閃閃,說道謊言的時候,也是很自然而不自知的皺起了眉頭,她看得出來,她的确對柳如煙十分失望。心中的防線略略放松了一下,宋明月微微笑了笑,對她的評價不置一詞,只是反問道:“哦?騙你什麽了?”
第 129章 再見如故
關于宋明月和柳如煙的恩恩怨怨,早在柳如煙被’推下神臺‘,不再是京城中第一美人的時候起就已經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了。但是畢竟誰都不是其中的當事人,說的話多半都是臆想,而那時林雁雁和柳如煙相當要好,被柳如煙單獨請出聽她到了許久的苦水,看着柳如煙哭的一枝梨花春帶雨,林雁雁自然是先入為主的心疼了柳如煙一番,也對宋明月厭惡至極。只不過誰知道時過境遷,又變成了這個局勢呢?林雁雁也覺得有點尴尬,笑了笑道:“不是我不願意跟你說,只是柳如煙騙我的事情多半都與你有關。我和你說了,一來未免太像個落井下石的小人了,二來,未免讓你覺得我說出來是為了刻意讨好你。郡主你是聰明人,應當不需要我事無巨細都說出來吧。”
從前還真不覺得,現在這麽幾句話聊下來,宋明月當真覺得林雁雁是個相當聰明,又十分領的清的人。甚至在某些方面,她和她也十分相像。她擡着頭看向了林雁雁,然後輕輕巧巧的笑了笑,說道:“林小姐是是聰明人,既然你已經說道了這個地步,那倘若我還是要追問,到顯得我太不對了。”
“無妨,你肯理解我,與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林雁雁略略揚了揚眉,然後又抿唇一笑,說道,”我再你這兒再歇一會,過會就要再回去了。這雲迷山離京城實在是太遠了,倘若我不能早點趕路,那恐怕連城門都不開了。我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還要勞煩爹爹給我賣人情。所以……倘若你有什麽要問的,要說的,就趕緊來問來說,我一定知無不盡。“
“恩,好吧。不過……唔,罷了。”原本宋明月是想習慣性問問林雁雁是否需要什麽報酬,可是想想,林雁雁都已經這麽對自己赤誠了,倘若她還要用錢財來衡量她,未免太傷她的心思了。念及至此,她也不客氣了,開門見山的就問道,“你知道我曾經有一個下手是專門保護我人身安全的人,叫做楚岚嗎?他如今已經快有一個半月沒有音訊了。我……我想找到他,因為我覺得如今我被這樣一邊倒的打壓,與他由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經過了一個月的沉澱,宋明月已經把青玄的種種感情放得十分淡了。雖然每每想起還是會覺得隐隐作痛,還是會覺得心有不甘,但是已經可以雲淡風輕的說不相幹的理由,表現的波瀾不驚了。她說出來讓林雁雁聽的這番話,其實已經在她的心中排練過了無數遍,因為她需要找一個看起來名正言順的理由,去理直氣壯的找到青玄。宋明月想到這個名字,還是微微蹙了蹙眉,一抹哀傷從眼底瞬息劃過,很快又消失不見。
Advertisement
“這個,我還真的沒有注意過。不過好像是聽說過,的确有這麽一個人。”畢竟宋明月在京城已經被茶餘飯後的人們編排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奇女子,她身邊有個什麽男人,都要胡亂扯上。林雁雁打心眼裏讨厭這些不實之言,所以很少去關注。不夠傳的沸沸揚揚了,難免還是會傳入耳朵中。她低頭思索了一會,然後說道,“喔,我想起來了。這些日子賢王妃也在尋人呢,不過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去找。只是私下流傳着一個畫像,說要找畫像上的男子。”
“唔……那個男子還挺年輕的,單眼皮,眉毛很粗,長着有些憨實。是這樣嗎?我倒是看過這個圖,但是沒有往你身上聯想。”她說着說着就笑了,“原來那個人就是你那個貼身侍衛啊。那個叫什麽,哦,楚岚是吧……楚岚長成這副樣子,你若是真的芳心暗許了,那豈不是叫人想笑掉大牙了。真不知道那些市井中人怎麽會把你這這個人編的惟妙惟肖。”
這世上的人不管嘴上說的多麽清高,多麽寡淡,可是實際上總是會把外表當做第一個評判标準。到也是因為如此,易容了的青玄是甚至連解釋都不需要,就成了和她最清白的人。其實平心而論,楚岚為人平和,紮實,又很溫柔,武功底子也不錯,撇開外貌來說也是個上乘的好男人啊。宋明月想着,覺得有些好笑,說道:“我知道你相信我,我該感謝你。但是我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麽覺得楚岚那樣子的人我就不會喜歡,只是因為他相貌有些……一言難盡嗎~”
害怕被林雁雁誤會,宋明月又趕忙補充道:“你可千萬不要想多,我只是這樣一問。畢竟在這之前,京中傳得最多就是突厥王子陸明樓和我了,說什麽郎才女貌,人生一對,我在哪兒頭聽得見。”
“這到也不能說是覺得你以貌取人吧。只是,你想一想——你自己身邊的男子都是些什麽樣子的男子?又是突厥王子,又是那個鐘離期,賢王世子。這兩個人不光金玉其外,金玉也在其中。即便那個楚岚如何如何,可總歸是差了別人一程的。我可不信你這人口味奇怪,專門喜歡長得醜的。“林雁雁吃飽了,把筷子一擱,翹起了二郎腿繼續說道,”再者說了,喜歡好看的東西是人的本能,又有什麽錯處?“
宋明月聽着,覺得也是很有道理。雖說她現在處境不太好,不過平心而論,自己這一世遇到的人還真的比從前好了好了不少呢。而且那個渣男南宮宴,更是連出現都沒有出現過。這樣一想,她的心中就又平息了些。她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倒是多謝你開解我了,我在這裏過得不錯,至于在京中如何說我,我也不太在在乎。倘若你當真願意幫我,就我幫我找找個楚岚吧……我是當真覺得,他和這件事情有密不可分的幹系。”
畢竟心中愁緒萬千,說話的語氣不免凝重極了。林雁雁看到宋明月這個樣子,有些不了解了,奇怪道:“我倒是有一點不明白,你覺得楚岚與這件事情有逃不開的關系,那又為何不懷疑他呢?我瞧你心事重重,似乎覺得他知道什麽隐情,怎麽……你是有什麽依據嗎?倘若有,那也和我說說吧你放心,我絕對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當然了,你若是信不過我,就罷了。“
“不是,你怎麽會覺得我對他堅信不疑呢!他也不過是個我花錢雇來的侍衛,只是說他的消失太過蹊跷,所以才讓我這麽懷疑不已。“宋明月被林雁雁這種犀利的目光吓了一跳,看來她從前真是太低估林雁雁了,這察言觀色的技術科也一點都不必自己差。自己不過是稍微低落了一點,就已經被她看穿了,看來以後還真得在她面前注意一些言情。她是友最好,倘若是敵,那未免太棘手了一些。
念及至此,宋明月就順勢愈發低落了下去:“我自然是希望他是無辜的了,畢竟被背叛的太多了,無論是誰,無論可不可能,我都想期待一會。”
“唔,也是。”看到她這樣說了,林雁雁倒也沒有多想什麽其他的,只是認同的點了點頭,“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這世上正邪總有一個分明,這樣平白無故往你身邊潑髒水的幕後使者,總歸是會收到報應的。至于尋人,我會在能力範圍內多幫你打聽打聽,我猜你一定不希望張揚,但是如果是在暗中追尋的話又……我只能說盡力而為。進來又要秋末,再過些時候就要入冬了,我會再抽空來看你的。這次來的匆忙,也沒有準備什麽,下回我給你多帶些消息來。"
“不必勞煩你了,你願意來,已經算是這些日子來對我來說莫大的慰藉了。至于尋人……我也僅是随口一說,能就能,不能也就罷了。總之,我也不希望我的事情,影響到你。”
宋明月的态度始終是淡淡的,對林雁雁進退有度,換句話來說,她還是下意識的把她當做一個客人,而不是一個朋友。林雁雁也是知道的,不過想想宋明月被自己的四妹妹跳出來說什麽品行不端,想來是受了極大的傷害的,她也十分理解。而她對宋明月的耐心還不至于被這麽幾句客氣話就打消回去,這次接觸,愈發讓她覺得宋明月是個不錯的人,起碼可以交一下朋友。林雁雁‘嗯’了一聲,然後懶洋洋的伸了懶腰,說道:“你就當發發慈悲幫我吧,我幫你,也等于讓自己有事兒幹。不然我那個娘親,三天兩頭的叫我去‘相親’!一會是這家的公子,一會又是那家的少爺,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難看死了!”
“噗……那麽,上次那回,你入宮的那身,也是你娘親給你打扮的?”宋明月頓時笑了出聲,她是說,倘若林雁雁的性格真的像是自己這個時候看的樣子,那又怎麽會穿那種奇怪又浮誇的東西呢?果然,不過這個林将軍夫人的品味,真是想到一次就讓人笑了一次啊。
被這般嘲笑,林雁雁一下子就漲紅了臉,跺了跺腳道:“別笑話我了!我素來是最讨厭那些裝飾的,倘若不是我娘硬是要往我身上招呼,還不許我弄下來,我至于把自己弄的跟個送財童女兒似的嗎?不許笑,不許笑。”她說着,就上來捂宋明月的嘴。
宋明月矯捷的一矮身,躲過了她的手,笑得更歡了。
第 130章 庵中香客
就當兩個人在屋子中你來我往,鬧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忽然門口被‘咚咚’敲了兩下。兩個人都停下往另一邊看去,發現門口站了一個年輕的女尼。樣子也約莫二十多歲,生唇紅齒白,若不是腦袋剃的光溜溜的,那也是個絕美的人兒。女尼膽子有些小,看到兩個人都看向自己後,就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道:“方丈讓我們來告訴你,這會有幾個香客來了庵中,兩位施主嬉笑可以,但是不要……不要鬧得太大聲。”
“噫……好了,我們都知道了。多謝這位是太。”林雁雁有些欲言又止,先一步送走了那個膽子小的女尼,然後呼出了一口氣說道,“這還真是奇了,雲迷庵這麽遠,居然還有香客來。而且倒也是巧了,我來,她也來,到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任務。”她就是這樣好奇心旺盛的人,論起膽子,比一般的男子都膽子大。
宋明月倒是對雲迷庵有些了解,畢竟也在這裏住了一陣子,于是向她解釋道:“你可別小瞧這個雲迷庵,據說是這十裏八鄉最有名的一個尼姑庵了,時常有人信女前來。唔……多是寫求姻緣求子什麽的,我住在在這兒也有陣子了,曾來過三四個這樣那樣的年輕婦人呢。“
“啧,這麽說難道還是個風水寶地?如果是真的也好,那起碼說明皇後娘娘也不是把你趕盡殺絕,可是當真的給你留了幾分餘地。只是,她給了你一些機會,至于能不能真的扭轉就要看你自己。”林雁雁跑到了門邊,探着身子朝外打量了一下,說道,“還別說,你這院子離那邊實在有點遠,我瞧不太清,不過今日來的浩浩蕩蕩,瞧着陣勢也不小呢。”
“你可千萬別給我招惹事情了,我不想再有一個什麽李靜,王靜來我這裏鬧了。”宋明月對外面的事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把林雁雁從門口拖了回來,又把門關上了。
她考慮了一會,勉為其難的去衣櫃中取了一疊嶄新的被褥,把另一邊羅漢桌上的細牙桌搬到別住,然後把被褥都鋪了上去:“我瞧你專程來見我也是辛苦,所以大發慈悲的讓你睡一會,這被褥床褥也都是新的,昨天才拿出來曬過,熏了香。你休息一會,等那些香客走了,我再叫你起來。“
“你不睡麽?”林雁雁也跟過去,幫着宋明月把被子鋪好。還別說,宋明月雖然住在這種地方看起來寒酸,但是畢竟有賢王妃的幫襯,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比某些尋常家的小姐還要好,這被褥不論是緞子還是裏面的棉絮,伸手就一摸就知道是多麽好的料子。她伸手鋪了兩下,又自己去衣櫃中取了枕頭,直接就躺了上去。她兩邊翻滾了一下,惬意道,“這還真是舒服,我是說你這些日非但沒有苦着臉,反而愈發養得紅光滿面。這兒好山好水,還真是養人。”
“看人吧,我是比較喜歡這樣山青水靜的地方,與世隔絕,沒有塵世間的那麽多分紛紛擾擾。在這一隅薄田,幾間陋屋,多好呀。“宋明月也十分認同林雁雁的話,不住地點了點頭,又去衣櫃中拿了一件略微薄一些的被子,又給蓋到了林雁雁的身上,”山間的天氣不定,午後容易着涼,我給你先蓋上這個。倘若你覺得熱了,就喚人進來扔了。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宋明月說是禁足,但是因為在這種偏遠的寺中,其實并不太限制她的行走自由,只要不下山,幾乎這個雲迷山上的任何地方都随便她走。再有一點就是,她現在身邊只有兩個人服侍,而每日需要用的水和柴火倘若只有兩個人去做的話,也未免太辛苦了些。所以宋明月也會質疑每天都去一趟,權當是鍛煉身體了。
她走出門,小心地把門帶上,好別讓門發出聲音驚擾了裏面的。不經意地,她的嘴角就揚起了一個微笑,畢竟在我孤單了這麽久的時候,總算有個人來看望自己了。而且經過剛才那麽一番交流,起碼證明了林雁雁是個對自己不錯的人。那麽……這算不算證明,自己又多了一個朋友了呢?
“郡主,那個屋子中的是誰啊?”佩兒剛從小庫房裏和環兒把林雁雁帶來的東西收拾輕點完,她拍了拍手臉上滿是欣喜,“我瞧這個大小姐待郡主您是真的好,帶來不少吃的,而且穿得用得,也都是你合适的。誰呀,誰呀?”在佩兒的印象裏,從來都沒有哪個同性和宋明月相處的十分要好,從前有個柳如煙,可那也只有宋明月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她和環兒早都瞧出來柳如煙沒安好心了,可是這個面生的小姐不一樣,自來熟,又十分的和藹可親,瞧着就覺得叫人喜歡。
宋明月也沒有過多的給林雁雁肯定,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下那日之中她是如何和林雁雁相知相遇,但是她今日為什麽回來,也沒有強行的給她添做什麽表示。她說着,去角落裏拿了一個木桶,說道:“你也別愣着了,和我去溪邊打水來。一會林小姐起來總是要梳洗一番,我們多打些水。”
“欸……郡主,我也去。你不要拿這麽多東西,奴婢來就行了。”聽到宋明月這樣說話,環兒連忙擦着手從小倉庫中鑽了出來。她快步走到了放木桶的那邊,麻利的挑起了一個兩頭都挂着木桶的擔子,說道,“缸中還有半缸水呢,我和佩兒走兩趟蓄滿了,明天的份兒也不用了。”
“你的都忙活了一天了,就休息一下吧。我把屋子讓給那個林小姐了,不和你們一起去,我也沒有地方去。”宋明月現在身體狀況不錯,好像自從她禁足開始,身體就逐漸恢複的正常了。雖然食量還是比從前大了一些,但是再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發作過蠱毒了。這也算是上是喜是一樁了。
“那……那好吧,郡主,你拿那個小些的桶就好了。這個太大了,盛滿了水拿起來也麻煩。”環兒還是不放心,伸手過去撥了撥宋明月的木桶,想要給她換一個。她雖然比宋明月大不了幾歲,但是做事都是事無巨細,更是對宋明月關懷的無微不至。
宋明月心中一暖,把木桶拿在了手裏,說道:“好拉,你也不要和我推三阻四的了。我平時也不是沒有也你們一起去取過水,你怎麽今日這麽不舍得我?”
被這樣一問,環兒不由得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她癟了癟嘴,眼神往緊閉的門裏瞟,小聲道:“郡主……你即便是在這裏清修,那也是郡主。郡主怎麽能做這種下人做的粗活,平時也就罷了,現在有客來……萬一,這次又被傳出去了,那郡主可就又要被人腹诽好一陣子了。”
“沒人說什麽也不關我的事情,我是不太在意的。”宋明月明白了環兒是擔心自己在林雁雁面前丢面子,不由的笑了一聲。然後沖着遠處雲迷庵中袅袅升起香火努努嘴,說道,“你瞧,庵那邊也來了香客。你也別再說這麽多顧慮這麽多了,我們趕緊去趕緊回。“
竟然都已經這樣說了,那環兒也不能說了。畢竟她也只是個丫鬟,能提意見,但是強行左右主子的意見就不好了。再者說了宋明月雖然現在失勢了,仿佛又回到了那被欺負到柴房中的日子,但是看起來也沒有變得太多,仍舊是一樣的睿智冷靜。她沒有辦法,點了點頭。
三人就這麽提着空得木桶,有說有笑的從後門走了出去。雖然已經是深秋了,但是畢竟是深山,春來得遲,秋也來得遲。雲迷山上還有一大片燒的火紅的楓葉一路燒到了不遠處的小溪上。如今正是午後,天色正好,風一吹,樹葉就窸窸窣窣的抖動了起來,時不時還有幾片紅葉落了下來,搭在了她們的身上,頭上,肩上。
雖說出門砍柴打水的話要廢不少時候,但是倘若只打水的話,去一趟還是比較近的。三個人很快就到了平時打水的小溪邊,雲迷上的這條溪十分清澈,連一尾魚都沒有,站在溪邊可以直接看到溪底下的沙石,在陽光映照下顯得波光粼粼。佩兒負責打水,正一邊念叨着,很快就灌滿了一桶水。
因為畢竟是山上,環境很差,他們舀水只能把桶放到溪中來回蕩,先灌滿半桶水,然後再拿一個常年放置在溪水邊的破瓢慢慢的舀起來灌完。宋明月不會水,所以即便有心也是在站得離溪水比較遠。她看了一會環兒佩兒在倒水,自己百無聊賴的環顧着四周,忽然看到了不遠處有個……很像是人影的影子。
日頭逐漸西斜,到處都有花木林樹的倒影那不是稀奇。可是那邊的影子長發束冠,連衣擺都跟着微微的浮動,不是個人又是什麽?宋明月心中一緊,正在思考來者何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誰?誰在那裏?!”這個聲音是個典型的年輕男子聲音,說不上多麽的好聽,但是勝在字正腔圓,也沒有多麽的難聽。宋明月到這個聲音,心中一驚,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小花被自己猛地一捏,綠的莖稈被捏的粉碎,綠色汁水染上了她纖細白淨的手指上。
第 131章 重生舊仇
環兒佩兒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也都是吓了一跳,紛紛側目向聲音的出處看去。從不遠處的掩映處走出來一個翩翩男子,他穿着一身深藍色的錦袍,腰間束着一條金鑲玉的腰帶,貴氣逼人。再仔細看臉,也是生得十分端正俊美,剛剛好的眼眸生在恰到好處的位置,搭配上飛揚的劍眉,薄薄的唇和菱角分明的臉,稱一聲美男子也絕不為過。他還有一頭烏黑的青絲,半披半灑的束了起來,頭上用的是與衣裳同一種顏色的發帶,再又有一種質地通透的白玉釵簪住。
男子就這麽站在逆光的地方,到真叫人有一種光芒四射的感覺。宋明月死死盯着正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男子,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張臉,她即便是死了,化成灰了,碾成沫了,也始終不會忘記——南宮宴!
南宮宴!上一世用花言巧語騙了自己一生男人,導致自己慘死雪中的罪魁禍首!雖然宋明月已經重生了大半年了,上一世的種種多半在回憶中淡去了,可是南宮宴的再度出現,她那些曾經受過的,遍體鱗傷的傷,仿佛又從新長到了她的身上,讓她痛的不能自己。這不是對鐘離期的那種有緣無分的心痛,而是因為恨、驚,和肉體上的疼痛一起帶來的殘酷感覺。她嘶嘶倒吸了一口涼氣,指甲幾乎掐的要嵌入自己掌心的肉裏,這才讓她沒有把那個已經到了喉嚨中的‘滾’字說出口。
雖然南宮宴走過來只是幾十步的距離,但是已經足夠宋明月做出一個最正确的答案了。倘若叫她選出上一世害自己最慘的人,那麽柳如煙毀了她的前半生,南宮宴則是毀了她後半生的人。這兩個人的滔天罪惡,她有怎麽可能放過呢?倘若這個時候讓他走了,那她的仇……還要怎麽報?
上一世,你抛妻棄子,眠花宿柳,對着我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居然還大張旗鼓的娶來了青樓女子,還和那個女人一起對自己拳打腳踢,最後害的自己暴屍荒野,死不瞑目。那麽這一世……起碼也要讓你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才可以勉強‘報答’吧。心中越是恨,臉上的笑意越是濃厚,宋明月空洞的看着南宮宴身後的風景,卻又嬌嗔了一句:“別過來!你又是什麽人?!”
南宮宴聽到這話,立馬停住了步子,一臉的驚慌和歉疚,連連擺手道:“小姐莫怪……小生的親友來雲迷庵中上香,我作為男眷不好入寺,這才在這雲迷山中四處逛逛。才走到這溪邊,忽然聽到這邊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想驚擾了幾位……幾位小姐,實在是小生的罪過。”
呵,這彬彬有禮的樣子,花言巧語的樣子,簡直是一點都沒有變啊。宋明月在心中冷笑,臉上卻還是裝作天真無辜,帶着幾分試探的打量着南宮宴,把小女兒家的拘謹也驕矜表現得淋漓盡致:“我不管你是為什麽來這兒,我問的是你是誰?你若是再不說,我就要叫丫鬟們往你身上潑水了!”
“欸……別別別,我說,我說。小姐不要着急,聽我慢慢說。我們家在南方世代經商,近來幾年親友在京城中捐了一個官,我便會偶爾跟着家人一起來京城中走走看看。小生複姓南宮,單字一個宴。”南宮宴仍舊是一副風度翩翩,進度有度的樣子。站在十幾步外向三人行了一禮,倘若他的眼神沒有四處亂飄,又賊溜溜的看向宋明月的話,那應當會更加的天衣無縫吧。
“哦,知道了。“宋明月早就發覺了他都別有用心。想起上一世,他好像也是在自己偷偷在宋府的後門中,偷偷哭泣的時候和他相識的。初次見面的南宮宴是那麽的讓人如沐春風,溫柔可親。只是,這樣的一切都是笑面虎的僞善面具,想想都叫人心寒。她上下打量着南宮宴,這時候的南宮宴正當風華正茂的年紀,平心而論,卻也是個極其好看的男子。
可惜……這一世她又是青玄,又是鐘離期,又是那個陸明樓,這三個不論是哪一個都能把他南宮宴秒成渣渣嗎?宋明月頓了一會,故意不去理他。南宮宴果然有些着急,不動聲色地又往前走了兩步,說道:“敢問小姐是何家女人,芳齡幾許,芳名為何?”
裝傻也不用裝成這樣子吧,宋明月很是懂得自己在京城中的名聲如何。他南宮宴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京城,難道不知道有個郡主被發落去尼姑庵中禁足了嗎?即便衆人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庵,可是只要他是個正常人,在尼姑庵附近看到了這樣正常的女子,怎麽也改猜到了吧。這樣裝傻,到不知又想弄什麽鬼把戲。
宋明月側過頭,和環兒佩兒交換了一個神色,然後說道:“南宮公子,我姓沙。名……叫梓歆。”
“喔?梓歆?倒是一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南宮宴聽到這個名字,擺出了一副十分誇張的陶醉表情,“想來姑娘的父母必然都是極有文采學識的人,不然也取不出這樣好聽的名字吧。那姑娘你住在那裏?這麽遠遠的來挑水,多不好,不如我來幫你吧?”
“好啊。”
宋明月一秒遲疑都沒有,十分爽快的答應了南宮宴的請纓。她嘻嘻一笑,把佩兒已經注滿了的兩桶水吃力的搬到他的面前,說道:“我們幾個姑娘,擡水實在是不容易,這個水桶又大,現在更沉了。不過我們帶了扁擔。唔……我也不舍得叫公子全部幫我們,那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不如,就四桶吧。”她努力憋着笑意,讓自己始終呈現一種天真懵懂的樣子,而不讓南宮宴覺得自己是在刻意整蠱。她也沒有給人家回絕的機會,還立馬個了一個謝禮。
這……這和自己預想的發展好像不太一樣?!南宮也是在家中被寵上天的小霸王,含子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何曾被人使喚着挑水?他這麽跋山涉水的來着小破尼姑庵,難道就是來挑水嗎!他有些忿忿地、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心中湧起了一個莫名的情緒——眼前的這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