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呢!唔……算了,其實平心而論這個珍珠實在是稀世珍寶,一點都不醜,只是不太合适戴着而已。她有些尴尬的朝鐘離淵笑了笑,十分耿直的說道:“回陛下,這寶珠确實是稀世珍品,模樣成色品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戴在脖子上很沉,又咯得慌,明月一點都不喜歡。”
“哦?是這樣嗎?哈哈哈哈哈……”鐘離淵看到宋明月一臉的天真,不由的笑了出來,然後對陸明樓說道,“我說王子啊,你這讨好姑娘的手段是在是不太高明啊。瞧瞧,人家可是有許多的怨言的。”
“是,這是我的準備不周。不過陛下,您瞧瞧長樂郡主的這一身衣裳好看嗎?也是我精心準備的。“陸明樓說話的語氣有點得意,眉梢微微挑起,帶着滿滿的少年意氣。他的年歲不大,的确是個十分有精神氣的人,不羁,又奪目,十分的惹人目光。
鐘離淵很是配合的過去打量了一番宋明月,然後點了點頭:“從前倒是沒發覺,如今倒是覺得長樂郡主的姿容相貌,當真可以算的上是京中翹楚了。對了,長樂郡主上一次一曲劍舞在衆人面前一展風姿,那這次踐行,不為突厥王子再送上一些什麽嗎?”
宋明月一愣,看了看陸明樓,又看了看鐘離淵,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明白了——鐘離淵這是打算撮合自己和這個突厥王子啊。可是她是當真對這個人沒有感覺,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感情,她頓了頓,鎮定得說道:“陛下,小女每次入宮都萬分惶恐,此次也來的匆忙,并沒有準備什麽。渾身上下可以值當的東西,也只有王子送我的寶珠了,不過這璎珞是我親手串起的,上面有珊瑚瑪瑙珠玉,雖然不貴重,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不如……就送給王子吧。”
她也是聰明,故意要說着串璎珞,倘若她當場把東西拆下來,那珍珠裏的秘密就真相大白了,但是不管陸明樓是要還是不要,那她都算是盡過心意了。陸明樓也是沒有想到宋明月居然會這種應對,頓時有些語塞,他盯着宋明月看了一會,見她的鳳眸微眯,裏面的帶着三分狡黠,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就罷了,郡主既然有了一片心意,那什麽東西就不重要了。不過我也馬上就要踏上千裏的遠途,不如……郡主再送我一支舞?“
“不了。”宋明月拒絕的十分果斷,她才不願意為普通的男子跳舞。雖然他陸明樓是所謂的突厥王子,好像十分尊貴,可子啊她的眼裏不過是個略比別人出生好一些的普通罷了。上一次起舞,只是為了自己,這一次,倘若沒有想見的人,她是絕對不會跳的。
這種心思,在心裏存着就好了,表面上,她還是十分會說漂亮話的。宋明月擺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可憐巴巴的看向了鐘離淵,說道:“陛下,您今日準備的東西太好吃了。我縱然有心獻舞,可是現在也是跳不動啊。”說着,她還十分厚臉皮的展示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杯盤狼藉,果然是上了什麽就都吃了什麽,一點也不剩。比起別人的淺嘗即止,一直在喝酒來說,宋明月簡直是太實誠了。
鐘離淵也已經是中年的人,對年紀小的小輩們總懷着一種慈愛之心,雖然他在處理後宮自己女人的問題上有那麽些拖泥帶水,但是對別人,還是十分好的。他看宋明月如此天真可愛,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你幹娘每每見我,也總是說你人小鬼大,朕如今見了,到沒有覺得人小鬼大,反而是人小胃大。”
第 112章 思念之舞
“不過這也說明了,朕在宮中的廚子甚是合你口味。既然喜歡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對于大殷來說,突厥也不過是個指甲蓋大小的小地方,哪裏比的邊上他這裏的富饒強盛。所以,鐘離淵雖然對陸明樓等人客氣,可在心中并沒有多麽在乎她們。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下意識的偏向了宋明月這一邊。說話間,不知不覺的就把陸明樓提出的要求忽略了,一大一小,隔着遠遠幾個桌子,開始聊起來了吃的來。
蘇盈對宋明月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是怎麽說她也算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自然是不讨厭了。她看着自己夫君和她聊的歡心,也就沒有在意,只是偏過頭看向了柳怡。柳怡今日可是真是煞費苦心的打扮了一番,虧她還将她禁足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裏除了拿正常的衣食,都不許有別的出入,居然這都能讓她裁出這樣一件新式樣的衣服,還能讓她去禦花園中摘一個朵海棠花來別到自己頭上。呵,狐媚子就是好本事。
可是縱然有絕色的容顏,現在不還是只能瑟縮在這種小角落裏,每個人看過去的目光都是帶着鄙夷的。想來,柳怡一定坐如針氈吧。蘇盈想到這裏,便覺得心情暢快,也給自己斟了酒,和自己身邊的幾個姐妹一道分着喝了,交談甚歡。
這次戚柔破天荒的坐到了宋明月身邊,是因為賢王被外派出京,暫時還沒有回來。宋明月也是第一次和這樣親近的人坐在一起,話比平常多了許多,注意力也都沒有放在舞臺上,更沒有在意旁邊的人動向。她就在那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葡萄,和戚柔閑聊着家長。其實她也不算是多麽健談的人,只不過是開心,就會盡可能的多說一些話。畢竟上一世,她可以說的,能說的太少了,在這一世,她想要好好的彌補自己,不管是健康,朋友,親情,還是任何……她都十分想要。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柳怡身邊的貼身宮女忽然急匆匆的從側門進來,繞道的柳怡身邊,在柳怡的耳邊說了長長的一段話。柳怡眉頭一擰,目光落到了斜處不遠的宋明月身邊,遲疑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這可不是什麽小事,我如今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倘若她們再給我添亂,我當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宮女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奴婢就不知了,她們只說是十萬火急。奴婢轉述過來的,也就是她們說的,而且真僞這種東西……一時也不好分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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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了吧。”其實柳怡并不是蠢,她只不過是有些年輕氣盛,壓不住心中的傲氣,又總是自持美貌,目中無人,但這不代表她當真沒有腦子,“這種事情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況且柳如煙雖然是我堂妹,可是我和她關系也不過爾爾,我也沒有閑心思去幫她。你去回複她們,叫她們回去吧。有事自己在府中去弄,別來皇宮裏弄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那奴婢就這樣去回複了。”那個宮女也沒有多話,就這樣行了一禮,很快就退了出去。
雖然說是這樣說,柳怡還是把目光投向了宋明月。現在的宋明月就已經出落的十分漂亮了,她眉眼盈盈處,連在燭火照耀下變得有點陰暗的側臉都美好的像一副畫。此刻她正在和賢王妃聊着些不知道什麽東西,臉上洋溢着的笑容十分惹人注目。真的要說,她這樣身姿品貌自己在這樣大時還真的不如她。那幾年之後……真的就有些不堪設想了。
柳怡這樣想着心底一涼,可是後來轉念一想,自己是後妃,只需要跟別人争一個皇帝就行了,這個宋明月再好看,也都影響不到自己,原本還有些忿忿不平的心情,也就平息了下去。她托着腮,有些百無聊賴的給自己倒酒,其實她也沒什麽心情喝,畢竟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小位置,她喝酒給誰看?醉給誰看?她這麽費勁心思的打扮,不是要來當擺設的,她可是要給皇帝看的啊!
“長樂郡主,我敬你一杯。”
柳怡那邊凄凄慘慘,這邊的宴會倒是十分熱鬧,酒過三巡,不論朝臣,使臣,還是後妃也都放得開了,一時間人聲鼎沸,極為熱鬧。歌舞伎上來也跳過了兩套,慢慢退去了,場地上一下空了。大紅色的地毯,一直鋪到了殿的門口。漆金朱紅的殿門敞開着,外面是無盡的夜色。柳怡自己喝了兩位,也有些醉了,臉上蘊着一點點酡紅,把心一橫,拍桌站了起來:“陛下,妾身……想給陛下獻舞一曲,聊表妾身這日子對陛下您的思念之情。不知道……陛下是否願意給妾身在這個機會?”
畢竟是個年輕貌美的美人兒,這會兒低三下氣,眼中噙淚,鐘離淵也狠不下來心了。雖然邊上的蘇盈氣場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可他還是大手一揮,爽快道:“好啊,柳妃的舞姿在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今日朕就允你上來獻舞一曲,也算是叫這些外邦貴客們瞧一瞧,咱們大殷的女子是如何萬種風情。皇後,你說如何?”
說到底,他一般是舍不得柳怡這麽委屈,二來也是不願意放過任何炫耀自己國國威的機會。而且鐘離淵願意先過問一下,已經算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蘇盈縱然生氣,可也沒有任何辦辦法,不能不識趣啊。她只好幹巴巴的笑着說道:“好啊,柳妃妹妹的舞姿,我也想一睹風采呢。“
柳怡暗暗呼出了一口氣,只要被答應了,她就不愁下一步了。她自持貌美,有詩畫琴舞精通,連宋明月随便拿把劍揮兩下就能博得滿堂彩,那她上去随便怎麽跳都會比她好看,那豈不是豔驚四座,芳名留青史嗎!心中這樣盤算着,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她的是一點的櫻唇小口,勾起的時候弧度并不明顯,但是卻能顯得整個人更有魅力。要知道在柳如煙在京中聲名鵲起之前,她柳怡才是正兒八經的的京城第一美人。而後來柳如煙如何打出名頭,也是‘柳怡柳妃娘娘的堂妹’這樣才開始小有名聲,再到了後來,聲勢大了,才漸漸的不再提起這個。
佳人穿着一襲黃衫長裙,娉娉袅袅的走到了殿中央,柳怡擡起自己那雙盈盈含水的眸子,看向了鐘離淵,那眼神欲語還羞,萬種風情,也不是一句兩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了。她就這麽無言的看了片刻,随後很快的行了一禮,點了一曲《宜春令》,一抖手中的水袖,便踩着琴簫的聲音翩翩起舞起來。她水袖清揚,随着音樂把那袖子揮舞的仿佛成一幅畫,她時候擡腕,時而垂眸,時而轉身,時而擡眉,長袖一揮,仿佛筆走龍蛇,又似妙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優美,将女子的柔和媚發揮到了機制。
宋明月雖然不喜歡在這個柳怡,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舞技卻是是在自己之上,而且按照現在自己的樣子身段和她來比,也是相形見绌的。她環顧了一圈四周,卻發現衆人對她的舞不太敢興趣,尤其是大殷的臣子,大家都在各自喝着酒,自顧自的低聲談天說地,更有甚者,就十分明顯的避諱起自己的視線。而那個幾個部落的使臣就不一樣了,一個個眼珠子都要瞪的掉下來了,有的正在喝酒,酒一滴沒有喝到嘴裏,全順着嘴巴流了出來,打濕了自己衣服前的大片布料,醜态百出。
“傷風敗俗,自尋死路。”戚柔看着柳怡那妖嬈婀挪的身段,搖了搖頭,吐出了這樣八個字。
宋明月聞聲轉過頭,有些好奇的問道:“幹娘,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覺得柳妃娘娘跳的挺好的呀,起碼……比我好上太多了!在和京中閨女相比,應當也是不逞多讓的翹楚吧。”
“那又如何?沒有腦子,始終都是花瓶,她也不想想這是什麽場面?是給這些茹毛飲血的北翟部落國度的使臣踐行,她上去一展姿色了,可就別怪此後要被惦記起來了。”戚柔冷哼,眼中寫滿了不屑。她畢竟是名門正派的公主,對這種從位份低而一步一步費盡心機爬上來,為了權利,財富這種東西不顧一切的人就十分的瞧不起。何況,她也仍舊記着柳怡對宋明月咄咄逼人,抓着不放的事情呢。
被這樣一點撥,宋明月也立馬明白了——鐘離淵其實并不是個多麽沉溺女色,起碼是不太沉溺柳怡。他同意柳怡出來獻舞,也就就是默許把她當做了一件可以交易的物件了。畢竟皇帝的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多一個少一個,其實也沒有什麽很大的區別。都說帝王薄情,現在,宋明月才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這句話的意思。柳怡的确有些才智,可是她實在是太貪,而且又太自傲,所以總是把自己放得太重要,殊不知在別人眼中的自己是多麽的無足輕重。
她看到柳怡仍在忘情的起舞,臉頰上有淺淺的笑靥梨渦,或許心中還在腦補和皇帝重歸于好的樣子,不禁嘆了一口氣。宋明月慢慢別過眼,不經意的發現陸明樓又在看在自己,那雙金色的琥珀眼,像一只伺機而動的獵物,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宋明月不喜歡帶着侵略性的眼神,有些忿忿的別過眼,咕哝一句:真讨厭。
第 113章 風已滿樓
一曲終了,柳怡臉不紅氣不喘,只是因為害羞而微微紅了臉,不勝怯弱的又上前向皇帝行了一個禮,也不說話,就又默默回到了位子上。她其實也是懂得什麽叫多說多錯,很多東西也不需要去用語言表達,不說的話反而會讓別人有更多的遐想空間。柳怡坐回了位子上,看到那些來使使臣都是神色癡迷,沉醉其中,一個個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心中愈發自豪。她勾着琉璃的酒壺,給自己倒了半杯酒,把那琉璃的酒杯放在手中把玩,一舉一動,都由着女人的嬌柔和風情萬種。而這一切,都被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收入了眼底。
蘇盈自然也在其中,她自然是對柳怡的這種狐媚子深惡痛絕了。不過往大了這說,柳怡這也算是代表了大殷,不能真的去批評她,踩她。所以,略一頓,她便十分‘真誠’地拍手,帶頭鼓起掌來:“柳妃的舞技當真是名不虛傳,一曲舞罷,名動四方,豔驚四座,果真不愧為當年大殷京城之中的第一美人兒啊。這一曲将女兒的柔、媚,纖細,婀挪都表達的淋漓盡致,好,好,好!”蘇盈看着柳怡那得意洋洋的樣子,故意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臣妾以為,洗塵宴上那次長樂郡主的劍舞更符合我們大殷女兒即可英姿飒爽,又可洗手羹湯的外柔內剛氣勢。柳妃還只是個在閨門之中閨秀,而長樂郡主是豪氣萬丈的郡主,其中的高下,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這未免就有些太羞辱人了,宋明月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十三歲,她柳怡好歹也都十九了。她比人家大了六歲,多學六年,到頭來精心準備的東西,卻不如她?這可太氣人了!柳怡不出意外的綠了臉,卻還強撐着裝作賢淑說道:“皇後娘娘說得對,妾身也不過是些雕蟲小技,上來博君一笑罷了。”
肯自己這樣說,那就對了,蘇盈看到她這副吃癟的樣子,心中頓時舒坦了不少:“陛下覺得呢?”
“唔,甚好甚好。愛妃此舞确實是宮中女子的翹楚,魁首了。”鐘離淵幹巴巴的拍了兩下手掌,然後也随便接了一下蘇盈的話頭,“長樂郡主那日的劍舞确實也叫人見之忘俗,兩者各有千秋,不能說有什麽高下。只可惜今日咱們這長樂丫頭不肯上來跳,不然,你們可要飽兩次眼福了。”
這次踐行宴上的人不止突厥,還有許多別的部落和小國,在陸明樓的洗塵宴上沒有來過,所以也沒有講過宋明月的舞姿。不過宋明月一舞成名,他們也多多少少有所耳聞,聽到鐘離淵這樣一說,本來還黏在柳怡身上的目光,又紛紛落到了宋明月的身上去了。
宋明月哪裏知道蘇盈這種時候會把自己當槍使呢?她甚至都能感覺到側後方有一道刀子似的目光惡狠狠的剜過來了,她當機立斷,連感謝也不說,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蜜餞就往嘴中塞,大嚼特嚼,絲毫沒有半分形象,一邊還一邊和旁邊的戚柔說道:“幹娘,這宮中的蜜餞可真是好吃。”
戚柔和蘇盈的額頭上都劃過了好幾條黑線,戚柔還是帶着慈愛的摸了摸宋明月的頭,說道:“這孩子,喜歡吃就多吃一些吧。”蘇盈沒有辦法,也只能說道:“唉,長樂郡主究竟只是個小姑娘,小孩喜歡吃喜歡玩兒是天性,天性。”
衆人原本還覺得宋明月的确有幾分姿色,可是看到她這麽不識趣不接話,還這麽沒規矩的吃東西,這副尊容,實在是太叫人望而卻步了,也就都不再看她了。僥幸躲過一劫,宋明月也差點被噎到,連連咳嗽了半天,又喝了好些茶才平複下來。她往戚柔的身邊蹭了蹭,說道:“幹娘……皇後娘娘為什麽總是喜歡拿我說話是,我可不想被這群茹毛飲血的怪人看上……”
“不怕不怕,有幹娘在呢。”戚柔也是在心中摸摸嘆氣,她這個姐妹,什麽都好,就是太看重自己皇後的地位,還有鐘離淵的看法了。做事也只按照這兩個前提條件來,全部不顧別人的感受後果,她心中不太滿意,可是也沒有辦法。好在她自己也是賢王妃,說話能算得上有些分量,不必太害怕蘇盈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不過蘇盈這三番兩次的把宋明月推上了風口浪尖,她着實也是有些不爽。不滿的飛給了蘇盈一個眼神,又低聲寬慰起宋明月來,“你這一丫頭,自己不也機靈的人。剛才我什麽也說,自己個兒就給自己個兒解圍了。”
“我這是急中生智。”宋明月也是很是得意,看着衆人又很快被重新登場的舞女吸引了過去,身後那宛如刀子似的犀利目光就又直直的朝自己的背上插了過來。她嘆了口氣,不必回頭去看,就知道柳怡肯定又怨恨上自己了。蘇盈雖然是不遺餘力的誇了一番她,可是話鋒一轉,就把自己帶了出來,她柳妃費盡心機的一出舞,就是投進江海湖泊的一粒石子兒,連波瀾都沒有蕩起來,就這麽悄然無息的沉沒了。
柳怡氣得牙根發酸,臉色容貌都扭曲了。她陰沉沉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貼身宮女,叫她側耳來聽,囑咐了一番話之後,便叫她快去快回。看到宮女快步跑了出去,柳怡又死死盯住的宋明月,冷笑道:“呵,長樂郡主,人前人後的有兩副面孔的人,不知道在真相大白的時候是否還會有什麽人來相信你!”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宋明月也在不知不覺中小酌了幾杯。她有些微醺,臉色酡紅,也沒有什麽胃口,只是把雙臂撐在桌面上,手托着腮,目光在翻轉的舞女和歌女中流轉這。酒不知道過了幾巡,那些異邦的使臣也都一個個離了座,大着膽子和在殿中載歌載舞的舞女們一起跳了起來。雖然說這些人茹毛飲血,沒有教化,可是歌舞卻是十分擅長。
原本還是古色古香的一個宴會,被他們教的充滿了異域風情。樂師們十分配合的改奏了邊關大漠的曲子,殿中的使臣男子們穿着大殷的服侍,一個一個的跳得卻是自己部落的舞蹈,口中喃喃唱着自己家鄉的歌謠,這場景滑稽可笑,卻又沒有那麽的讓人反感。宋明月在那些人的臉上身上游離着,最後發現陸明樓并沒有參與。
陸明樓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個白玉鳳簫,通體潔白,泛着玉潤的光澤,有漆金的紋身,尾部纏着一個紅色的穗子,穗子中串着幾顆白玉珠子,一晃晃的。他先是輕輕試了幾個音,然後就混着衆人一起吹奏了起來。大家都是學了一樣兩樣樂器的人,對于聲律自然通透,這麽一出口,宋明月知道這個突厥王子的樂藝造詣不低,起碼在林雁雁之上,出口氣息沉穩,轉調圓滑,輕重緩急切換自如,聲如珠玉落盤,又似雨聲輕落,心情便随着聲音一起一伏,說是爐火純青也不為過。
宋明月不由得對這個突厥王子刮目相看,略帶訝異的瞄了他兩眼,不過又很快瞥了過臉。不知道為什麽,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了,她對于青玄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十分不滿,可是內心中又有另一個聲音提醒她,還不僅僅是這樣簡單。她心跳的越來越厲害,一種久違的從體內翻湧而出的感覺又回來了。這感覺對于宋明月來說太熟悉,這是殘蠱發作時的感覺!
她一時找不到鏡子,就舉起銅盤勉強當做鏡子來看,自己的臉上因為醉酒的酡紅不知道什麽時候褪去了,變得青白交加,雖然還沒有顯現出來,可是宋明月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血管在皮肉一下蠢蠢欲動,頗有些抑制不住的症狀。她一慌,掩着袖子,匆匆忙忙的和戚柔說想去外面醒醒酒,連忙起身跑到了外面。好在殿中有兩個側門,宋明月雖然驚慌失措,但是也沒有忘記避開離自己這一邊比較近的柳怡,往稍遠的哪邊殿外走去了。
今日宋明月來宮中,是帶了一個環兒的,只是環兒的身份不夠,只能在殿外等着。宋明月孤身跑了出去,在清清涼涼的風中吹了一會,才覺得那種燥熱的感覺平複了不少。側門外面很安靜,只有七步一站,巍然不動的侍衛,檐下挂着許多大紅的燈籠,在入秋的晚風中輕輕搖晃,她慢慢撫着胸口,慢慢的蹲了下來。
太可怕了……她簡直不能想象,倘若自己在這種衆目睽睽的時候殘蠱發作,那她又豈止是聲名盡毀,這輩子的下半生都不知道要怎麽過了。宋明月隐約記得,青玄說過殘蠱會因為自己情緒的波動而發作,而每次發作都是因為有了一點點征兆之後,她愈發慌亂,才會真的就那麽顯現的出來。那麽她現在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盡量平穩,溫和起來,會不會感覺就好一些?
宋明月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蹲着的姿勢,把雙手緊緊的捂在了臉上。她的手生得也很好看,修長,骨節分明,因為身材纖細,所以也有略比其他姑娘細長一些。手掌貼在臉上,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她血肉裏那些不安分的蠱毒是在如何動作,不斷的跳動,仿佛真的要撐破自己的皮膚。宋明月就保持着着這個詭異又滑稽的東西,久久沒有動彈,心也跟着一點一點得涼了下去。
第 114章 給個機會
如果……自己沒有感覺錯的話,現在自己的臉上,已經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交錯的血管紋路了吧。像個怪物,像個瘋子……看到的人會尖叫着躲開,會把自己重新關進那個暗無天日的柴房,會再第一次毫無留情地,把自己打入永不超生的烙印。可是……可是要真的是這樣,她,她又怎麽可以甘心呢?她自己辛辛苦苦的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才只是剛剛開了一個頭呢,難道就要這麽算了嗎?
宋明月在不斷的掙紮着,糾結着,就這麽忍耐了好一會,忽然覺得身子一松,似乎比剛才輕松了不少了。她略一頓,立馬站起來用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從懷中掏出了青玄給自己的的藥丸。因為這藥奇特,需要好幾味毒藥,青玄一時做不出太多,也只有這三顆應急。宋明月固然想省下一些,可是想想自己這幾次發作都是來勢洶洶,沒有三顆不能解救,也就一口把藥都吞了下去。
随着一個艱難的吞咽,片刻之後,宋明月頓時覺得那種巨大的壓迫感不見了,自己那好像不受控制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恢複了。她又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現在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微風拂面的清冽氣味,還有從殿中飄出來的一縷淡淡的酒香。不管是嗅覺,五感也都漸漸的恢複了。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想着再站着吹一會風,忽然就聽到了一個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宋明月心中一緊,也不知道是哪個賓客,連忙轉身就要掩着臉回去。她低着頭,還沒走兩步,就被這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擋住了:“長樂郡主就這麽不想見我嗎?可我就是看你這麽久都沒有回去,特地過來瞧瞧你的。怎麽我來了,你就要回去了。”帶一點口音,但是又很好聽的聲音,不是那個陸明樓又是誰。
因為沒有鏡子,宋明月也不敢确定自己的臉恢複了正常了沒有,所以也不敢擡頭,只是用袖子遮着自己的臉,唯唯諾諾的答應道:“唔……嗯嗯,見過王子了。我喝得有些醉了,倘若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還請王子不要怪罪。我剛才在外面吹了會兒風這會兒……這會兒已經夠了。”
“那不行,我才出來,這就回去了不太好。陪我站一會,好嗎?”陸明樓的語氣平緩,卻帶着一種讓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宋明月也是想等自己冷靜一下,所以也就沒有反駁,轉身又走到了自己開始蹲着的地方,也就就算是默許了。她還是不敢把自己的臉露出來,畢竟萬一這次要是回效的慢呢,要是沒有用呢,又或者有有別的症狀了呢?這可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所以,在可以控制的情況下,她還是希望盡可能的保全自己。
“長樂郡主……你,為什麽總是用袖子掩着臉?”陸明樓這才發現了宋明月的異常,不知死活的往她身邊貼了貼,語氣俏皮,“我可是熟了,你總共只喝了三杯半的葡萄酒。中原人的葡萄酒太甜,也沒什麽酒勁,你再醉,有如何醉的到哪裏去了呢?說到底……你是不是還是讨厭我?“他故意放低的聲音,語氣就柔和了很多,其中還摻雜着一點難以言說的委屈。
宋明月被這甜膩膩的語氣弄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也不掩飾,十分嫌棄的抖了抖身子,然後偷偷摸了自己的臉,說道:“原來你們突厥人吃東西的時候偷巧女子,呸……”她啐了一口,一點也不客氣,“堂堂突厥王子,行為孟浪,還說的理直氣壯,不知什麽叫做‘羞’。我便是因為你這樣,才不願意見你。”
輪起伶牙俐齒的功夫,宋明月可還從來沒有輸過誰,她都不想多想,就可以把陸明樓損得一無是處。可陸明樓也不是就因為這三兩句話就害臊的人,反而愈發理直氣壯:“這話未免就有些強詞奪理了。郡主也知道我是異邦人,當然和你們中原的規矩不同。再說了,你坐在我的對面,難道還不許我的眼睛落到你的身上,還不許我看你嗎?郡主既然來參加宴會了,就應該當知道自己的美貌會被衆人矚目才是,倘若真的要怪,就只能怪你是在是太好看了,叫我失了分寸,明明懷着一顆赤誠的心,卻被你嫌惡了呢。”
“你能有這副好口才,想必已經将這句話說過了千百遍了。”宋明月反複确定了一下自己的臉,在十二分的肯定自己并沒有什麽異常之後,才慢慢的放下了袖子。不過她還是不肯去看陸明樓,有些拘謹的側着身子,目光遠眺,游離在層層疊疊的朱紅色宮牆之上。她的羽睫很長,在燈籠的映照下,更是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陰影,斜斜的打在她如凝脂的臉蛋上,愈發的精致而高貴,仿佛是一幅美不勝收的話。
陸明樓靜靜的看着她,嘴角不禁的揚起了一絲笑意,眼睛一眯,帶着一點頑劣的狡黠:“不過……郡主,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剛才,是不是在偷偷吃些什麽?我可是,都看見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地靠近了宋明月,靠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這樣說道。其實陸明樓并不知道宋明月吃的是什麽,可是他故意用這種了然的語氣說出來,難免讓人覺得他好像知道的很多一樣,對于他這種長期浸淫在廟堂中的人來說,這點小心理素質和技巧還是不在話下的。
宋明月果然有些緊張,老話說‘做賊心虛’,這話不是假的。雖然她十分明白青玄給自己的藥不論在外形還是味道中和普通的保健藥丸有任何區別,可是,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她吃的這種藥丸,其實是各種劇毒藥物調制出來,飼養她體內的殘蠱用的。倘若正常的人吃了,那只要含進了口中,連吞下去都不用就已經一命嗚呼了。想到了這裏,宋明月倒是有些慶幸自己幸虧把僅剩的那三顆藥丸都吃了,不然這個時候,到會難以收場的多了。
她頓了頓,轉過身,十分不屑的瞥了陸明樓一眼,說道:“你的眼睛還真是時時刻刻得都離不開我,我不管你是什麽地方的人,來了中原總歸是要守中原的規矩。而你老是看我,這是十分無禮的一件事!再說了,我天生身子羸弱,吃些藥補補又怎麽,這叫什麽秘密?你若是覺得了不起,大可四處宣揚,說我是身子不好!反正,我已經習慣了!”雖然這話說的是假的,但是一本的感情還是真的,她的表情有點委屈,又十分坦然,紅豔豔的櫻唇一抿,臉色頓時就難看了起來。
陸明樓見她這樣,連忙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