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讨教
原府近日來風頭正盛,而經此一事,不知何處傳出原烨光明正大地貪污受賄的消息。百姓本來就對這些朝廷官員沒什麽好感,但是貪污受賄哪個朝廷官員沒做過,他們議論議論也就罷了。
對他們而言,這件事就跟太子底下的三個肱骨之臣鬧內讧一般,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錢寧與馮喬周打殘了張晉厚的一案被積壓了許久,張宋威是徹底跟太子撕破了臉皮。而他明白馮應是為什麽老針對他之後,看着已經連話都說不了的張晉厚,罵都不忍心罵了。
太子略帶責怪地看着馮應:「老師,不是跟你說過這件事就這麽算了的嗎,你為何還要就此事徹查下去?」
在他看來,只要把那件事解決了就好了。若非馮應還在暗地裏背着自己查出那曾經是張家的妻族的地,而又懷恨在心,這事也不會發生!倒是沒想到馮應為人師表,倒也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而且因這件事,他失去了張宋威這個助力,還多了一個敵人,怎麽看都是自己虧了。
但是他已經失去了張宋威,也不可能再失去錢任用跟馮應,故而在錢寧、馮喬周一案上,他一直都在想辦法處理。
只是齊王不肯放過他們,還請旨讓大理寺來主審這案子。太子一聽,大理寺是齊王的爪牙,讓他的人主審,這兩個人還能活嗎?!可惜張宋威在刑部拉後腿,他在刑部也沒有多少人可用。
原家則因有禦史開始因那些流言而開始尋證據來彈劾原烨貪污受賄而鬧得有些煩惱。原勵本來心裏虛得很,但是想了想覺得這事跟原竟脫不了關系,就把自己摘幹淨了。
原烨私下地把原家的賬目做清楚了,才松了一口氣。以前有問題的帳也都處理好了,只留下一些讓皇帝對他放心的把柄來,這下子別人若是要查,他也不怕。
而原鹿氏雖然沒接觸過政事,但是她出身鹿侯府,也知道若是原烨的罪名被落實,那原家就是倒了,而她和原勵也會跟着受難。為此她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松懈,而把原家的內宅的事都盤問清楚了,免得留下隐患。
原竟呆在書房中練字,聽見外頭花蕊的聲音:「紫花,你怎麽過來了?」
「遙姑娘讓我給二少爺端些暖胃的湯過來。」
「都進來吧。」原竟放下毛筆,走了出去,便見紫花端着一盅東西進來了,而花蕊也要給爐子裏添些香料便跟着進來。
「二少爺,這是遙姑娘親手熬的湯。」
「她怎麽不自己過來?」原竟笑問。
「遙姑娘說二少爺想必在為老爺的事情煩惱着,她不想打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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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竟沒說什麽,看了那湯一眼,問道:「最近給他們傳信的還是呂文?」
花蕊心中一跳,扭頭看着她們,似乎不理解原竟在說些什麽。只見紫花道:「每回都是呂武過來将我打發走,然後是呂文給他們傳信。」
「信呢?」
「這是奴婢抄下的信。」紫花從衣服裏掏出幾張紙交給原竟,原竟展開看了一遍,然後将它們揉成一團扔到了香爐裏,不一會兒便被燒成了灰。
「行了,你先回去吧。」
打發走了紫花,花蕊才愕然道:「二少爺,你這是……」
「嗯?花蕊難不成最近都把心思放在了吹虞的身上,而沒留意到府裏的事情?」
花蕊臉一紅,随後辯解道:「誰說沒有的!只是……」
「只是?」
花蕊沉默了一小會兒,她不相信原竟會不知道這原府二十餘個除卻南蓮帶來的下人中便有三成的人是南蓮早就安插-進來關注原府的一舉一動的。在知道南蓮跟原竟的事情後,她已經放松了警惕,也從吹虞口中得知這些事情,所以她并不擔心原竟會被害。
她的職責本來就只是保護原竟,順便照顧一下她的生活起居。如今原竟的生活起居都被南蓮插了一手,她也就沒什麽事了。而哪怕沒事,她也不會那麽八卦去關注宅第之事。
「這不是奴婢的分內之事。」花蕊道。是呀,不管原竟在做什麽,她本來的職責便只是保護原竟。不是她分內的事情,她何必知道太多?就如同麥然,也不怪乎麥然當初問她,她是來做什麽的。
原竟心道這花蕊是終于想起正事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花蕊對原府的感情越少,屆時要抽-身也能更簡單。
休息了這麽久,原竟也該到國子監去做事了。
原竟見過了國子監的裴祭酒後,原竟又和駱棋琅打過了招呼,駱棋琅雖然依舊對着她陰陽怪氣的,但是還是帶着她在國子監到處走走熟悉環境。
每個經過的生徒看見倆人那一身官服都會規規矩矩地行禮,只有一個生徒規矩行禮後問道:「敢問先生是新來的司業嗎?」
原竟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回答:「是。」
「學生這兒有個問題不解,還望先生能解答一番。」
駱棋琅一瞧,便知這生徒是來挑事的。
國子監司業一職雖也是從四品,但是在國子監地位僅次于國子監祭酒,掌儒學訓導之政,總國子、太學、廣文、四門、律、書、算凡七學。另有監丞、主簿分掌判監事、都監事。
每一門學科又有博士、助教等教授儒學經典之人。而其中國子學的博士是專門教授三品以上官員及國公的子孫的,有不少出自國子監的世家公子便是師從他們,就連原勵也是。
原竟的官職變動明顯是為了日後接替裴祭酒的位置,這讓很多在國子監幸苦了多年的人羨慕嫉妒。而且她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穿上這身官服着實惹人眼紅,所以也就有了這麽一遭。
「你平時的先生可有告知你,關于規矩?」原竟反問。
男子面上有理有據,實際上內心桀骜不馴:「先生是覺得學生向您請教問題不合乎規矩?」
原竟道:「我告訴你我是誰了,可你為何不報上名來?」
男子一怔,連忙補救道:「學生沒有報上姓名嗎?那是學生求學心切,忘了。學生乃算學生徒江廷。」
也不待原竟拒絕或是答應,江廷便自顧自地出了題,出的題是《算經十書》裏面的。算學乃七學之末,學的人少,而且也不入流,他們認為原竟這等出身的人想必是答不出來的。
「有好戲看了。」漸漸地周圍聚起了一群圍觀的人,敢挑釁新來的司業,這小子也算大膽啊!但是他們也很樂意探一探新司業的底,如果沒有真材實料,在這裏只會被恥笑。
原竟皺着眉頭,而衆人或期待她回答出來或等着看她的好戲。過了好一會兒,人群背後突然傳出了一聲冷喝:「都聚在這裏做什麽!」
「主簿大人!」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來,而随着他們的退讓,原竟看見了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儒雅男子走了過來。
男子雖然有儒雅之風,可是此刻臉上卻是一臉嚴肅,為難原竟的學生看見他,氣焰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下官國子監主簿江恩見過司業大人。」男子朝原竟行了禮。
「江主簿不必多禮。」原竟說。
「還不速速散去?!」江恩朝那群生徒斥道。江廷不服,說道,「不行,先生還未解答學生的問題,學生不能離去。」說完頗為挑釁地看了原竟一眼。
原竟笑了笑,說:「答案很是簡單,不就是三之一四一五九二六至三之一四一五九二七之間嗎?!」
江廷愣愣地看了原竟一會兒,才在臉上浮出一些敬佩來,說道:「先生果然博聞強記,學生佩服!」
衆人見狀,沒能看原竟出醜,實在是可惜。但是他們也明白原竟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等衆人散去,江恩才道:「這些學生太過不懂規矩了,等會兒下官便整治他們一番,還請原司業放心。」
原竟盯着江恩瞧,只覺得他有些眼熟。過了一會兒,她想起江恩前世也算是一個兩面三刀、趨炎附勢之徒。在原家如日中天之際對原烨百般示好,等原家敗了,他為了不受牽連,連夜寫了原烨的所謂「罪百條」的告發書。把自己犯下的罪也歸到原家的頭上,聲稱是被原家指使的。
雖然他小醜般的行徑沒能将自己摘幹淨,但是最終也只是判了削官而已。
原竟心裏冷笑,嘴上卻道:「哎,不過是學術探讨,江主簿何必懲罰他們。若是學生向先生讨教問題都要被治一個不懂規矩的罪名,那哪裏還會有學生向先生讨教問題,國子監又如何能有濃厚的探索學問的氣氛呢?」
江恩卻沒想到原竟是個這麽難纏的,臉色微霁,眼睛放在未發一言的駱棋琅身上,打算找他說話來換一下話題。豈料原竟擺了擺手:「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忙,江主簿也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是,駱司業、原司業還請慢走。」江恩垂首咬牙。
駱棋琅看完了熱鬧才道:「沒想到你還懂算學。」
「略懂略懂。不過駱司業你可不仗義,看着我被人刁難也不幫忙。」
駱棋琅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是瞧着原司業能自己應付的,便不好搶了你的風頭。」
「何來風頭之說?哎,駱司業,我初來國子監,可是不懂規矩,日後可得仰仗你照拂我一二了。」原竟厚顏無恥起來也讓駱棋琅這樣的謙謙公子甚是無措。
原竟在國子監呆了幾日,便又被閑來無事的皇帝想起來了,給召進了宮去。
将近年關,皇帝的身體好了許多,得了空看見奏折上的朱批,忽然便想起了原竟來。便問劉效:「你覺得這字怎麽樣?」
「這字能看,比起皇上的字就差遠了。」劉效道,這奏折上的朱批都是皇帝懶得動筆讓秉筆太監代寫的,而它無論再怎麽好看都不能比皇帝的好看。
皇帝知道他在拍馬屁,但卻很是受用,便道:「朕看了禮部那邊遞上來的折子以及律法修訂的條兒,那字朕不滿意。你把原侍讀喊進宮來。」
劉效道:「皇上,原侍讀如今已在國子監當司業了。」
皇帝回過神來:「哦,是了,把她喊進來。」
原竟進了宮,給皇帝解析了新修訂的律法之事,皇帝聽了便道:「為何朕在這百來個主筆編修的人中沒有看見卿家?」
「以臣的學識和能力只能幫忙查缺補漏罷了。而且修訂律法之事茲事體大,要耗費衆多人力物力,沒有一兩年也是完不成的,若是所有的人都去幫忙了,那別的事豈非沒人做了?」
皇帝哼了哼:「朕只吩咐修訂約束世家子弟的律法,就在上面添加幾條便罷了,為何要那麽多事?」
「這加一條,可能便要動好幾處,每動一處便又要更改好幾處。這麽層層下來,哪裏只是添加幾條律法之事而已?」
「朕知道。」
原竟适當地閉嘴,等皇帝再度開口:「果然還是得先處理了那樁案子,才能讓這事順理成章地進行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原竟又要搞事了。知道大家煩原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