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算你狠
花姬為了見自己的孩子,秘密出宮來見伏迦藍,卻已将伏鴛鴦之事抛諸腦後。倒是伏聖後為伏鴛鴦頂罪的案子下來,柳祁也是有得忙的。他下的頭一道命令就是将伏依依關押,然後便是到獄中去探視伏鴛鴦。秦大學士似乎并無難為伏鴛鴦,大概也是看皇帝及伏聖後的面子。伏鴛鴦被扣留在專屬的牢房裏,身上穿着囚衣,披着頭發,光着灰撲撲的腳丫,臉上也清瘦不少,神态卻仍然十分驕傲。柳祁見他美色仍在,便柔然笑道:“你不用怕了,皇上已将秦大學士撤掉,換成我來主審此案。我可不會為難你的。”伏鴛鴦見柳祁這嘴臉,就啐了一口,說道:“我倒寧願是他!他是條漢子,我死在他手上也不冤的。”柳祁仍笑道:“你說的什麽話?皇上既然有這樣的旨意,就是不要你死的意思。”伏鴛鴦苦笑道:“他不要我死有什麽用?你們個個都恨不得我去死。”柳祁啧啧兩聲,說道:“你這話就錯了,不僅是皇上,我也是千萬不舍得你死的。”伏鴛鴦見那柳祁說話就犯惡心,狠狠說道:“你不舍得我死?我都很舍得你死,舍得你現在就死、快快地死!”柳祁早習慣了伏鴛鴦這等言語,還覺得很可愛,便仍笑盈盈道:“我都知道。可你舍得伏聖後死麽?”伏鴛鴦聽了這話,适才的氣焰全然沒有了,心中一團熊火遇上了百年大雨一般,潮濕得連煙也沒得出。
柳祁捧着伏鴛鴦的臉,笑道:“好人兒,你依了我一回,我就放過她,你說這劃不劃算?”伏鴛鴦感覺到是柳祁的手貼着自己的臉,卻覺得是蛇盤上了他的頸,之前的柳祁只讓他惡心,現在卻讓他又惡心又恐懼。他是頭皮發麻地說:“你這個賤人,根本不可能放過我們!”柳祁聽了他這個話,便知道他的态度有了變化,只笑道:“你說的不錯!我是不可能把你們都放過的。”伏鴛鴦便對他怒目,卻又聽見柳祁繼續說道:“我可以成全伏依依的體面,也可以讓她受盡淩辱,這兒可是天牢,什麽都能夠發生的。你們兩個,總有一個人要受委屈的,你寧願是誰呢?”
伏鴛鴦頗為惱怒地說:“我是皇上的人,你也敢動?”柳祁笑道:“伏依依在我手上,你盡管告禦狀去。”這話似悶頭的一棍,把伏鴛鴦都打蒙了。柳祁的眼神使他想到原野裏貪婪又冰冷的蛇,柳祁的吻也是這麽的冷、潮濕、滑膩,好似蛇信一樣,沒有人間的暖和香。那磨人的蠕動,尖銳的牙齒,只能帶來深入骨髓的毒。少年意氣的伏鴛鴦頭一回感覺到被蹂躏的絕望,被抽空的無力,相比起來,那撕裂的痛好像已經不算得什麽了。
柳祁原本可以做得更體面、更溫柔,但他偏不。他認為自己是最記仇的人,他不能忘記伏鴛鴦當初帶給他的羞辱,這樣的羞辱和摧殘,他必須加倍奉還。柳祁對他的摧殘不是連續的,他會給伏鴛鴦喘息的時候。伏鴛鴦甚至能夠換下囚衣,穿上體面的衣衫,出去逛一兩圈,看看他熟悉的繁華。然後在發臭的巷子裏被柳祁按在地上幹。伏鴛鴦忍不住怒視着柳祁,心裏想着一萬種殺死他的方法,他這樣的眼神,帶着濃烈的恨意,讓柳祁十分歡喜,柳祁看着他的眼睛,然後大力地抽打他的臉龐,往他的臉上撒應該撒在陰溝的液體。
在牢房裏,伏鴛鴦身上穿着錦繡的衣服,頭上綴滿金玉,每天送給他的都是精致的菜肴,然而伏鴛鴦卻越發的憔悴,伏鴛鴦開始不會瞪人,也不會罵人,沒什麽反應,使柳祁覺得沒什麽意思了,只道:“這果然只是個脾氣大一點的孩子罷了,一點兒都沒有我想的那麽堅強。”柳祁又說:“他應該向伏依依學習,伏依依雖然是女人,但比他強多了。”
伏鴛鴦的眼裏已經失去了星光,柳祁也失去了繼續玩弄和報複的興致,于是他寫了結案詞,最後玩完一回後,提着褲子說:“你可以去見你的皇上了。”伏鴛鴦卻擡起眼,說道:“我能見見聖後麽?”柳祁一笑,說:“你不說我也正要帶你去見她。”說着,柳祁帶着伏鴛鴦往女牢去。正是夜半時分,那兒倒是安靜的緊,伏聖後和伏鴛鴦一樣,是有單辟的牢房的。柳祁帶着伏鴛鴦走到牢獄的深處,打開了牢房的門,便是一股臭味撲鼻而來。不曾想伏依依像是一條風幹的臘肉一般,懸挂在牢房的橫梁上。伏鴛鴦入獄以來,流過多少血,沒流過一滴淚,卻此刻心中有一根弦崩斷了,淚水忽而決堤,他大哭着撲向了伏依依,将伏依依從梁上解救下來,抱着她僵硬發冷的屍體嚎啕大哭。他哭得那樣的凄慘,似是個摔得很疼的三歲孩童,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柳祁只在旁邊看着。也不知過了多久,伏鴛鴦才清醒了一些,淚眼模糊中卻隐隐發現伏依依身上盡是傷,可見生前何等受辱,驚得那伏鴛鴦的眼淚忽地幹了,他扭過頭去,又恢複了那憤怒的神色,質問道:“你不是說了會成全娘娘的體面麽?”柳祁像是有些吃驚地微微張了張嘴,半晌答道:“那當然是哄你的呀。”
伏鴛鴦如墜冰窟,半晌緩不過來。就在他凝神的那一刻,柳祁已經拿出繩索來從背後捆住伏鴛鴦的脖子。他已經和伏鴛鴦撕破臉了,那就是敵人,他可不擅長放虎歸山、養虎為患。這個人不但對自己懷抱敵意,還有着一定的政治資本,并且在事實上已經構成威脅和危害,還指望柳祁幫他、救他?當然,如果不是鴛鴦而是天略,那就另說。
伏鴛鴦最近消耗多、進食少,又是被偷襲,一時竟讓柳祁制住了,只似溺水一般奮力掙紮,卻無力逃脫這死亡的漩渦。他不知道,從一開始柳祁就沒打算讓他活着出去。從一開始,柳祁就是要對他先淩辱後殺戮,沒有別的想法。
“住手!”卻是一聲斷喝,撈回了伏鴛鴦一條殘命。
柳祁回過頭來,便看見他魂牽夢萦的傅幽人。那傅幽人從牢房外走進來,見伏鴛鴦趴在地上喘着氣,才松了口氣。柳祁便笑道:“這麽晚了,傅郎還來這腌臜地方?”傅幽人看着地上橫着伏依依的屍體,不覺倒吸一口氣,暗道:這伏聖後風光了半輩子,沒想到死得這樣不成體面。
傅幽人冷笑道:“你也太過分了些。”柳祁卻也笑道:“你也少來了,你把他們送進我的手裏,不就是為了借我的刀殺人麽?不謝我就罷了,如今倒充起菩薩來,可不像你。”傅幽人便道:“倒不曾想你這等絕情,我還以為你要趁機和他們結盟呢。”柳祁卻笑道:“你這是說玩兒的吧?他們如今人也無,兵也無,只有一屁股爛賬,哪裏值得結盟?”傅幽人卻說:“你殺了他們,倒不怕朝中太後獨大?”柳祁卻柔然一笑,說道:“好怕人的,你說的什麽大逆不道的話?我向來忠于皇室,自然希望太後和皇上能夠把持大局。”這話聽着就是假的,傅幽人也拿不準柳祁是做什麽打算,柳祁既沒有跟傅幽人坦白的意思,也沒有輕易放過伏鴛鴦的意思。他已經下了這樣的狠手,再縱了伏鴛鴦,那就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傅幽人冷道:“你是要立即放了他,還是打算連我一起殺了滅口?”柳祁便說道:“我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傅幽人便說:“我親眼看着你要殺他,你可別抵賴。”柳祁笑道:“我的幽人,你可誤會了。我只是在逼供罷了,并不是真的要殺他。可能手段有些兇殘,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相信太後會諒解的。”傅幽人冷笑道:“哦,原來如此,但是嚴刑逼供到底不是什麽好事,只怕屈打成招。”柳祁看着傅幽人待他何等的疏冷,但這層疏冷顯在他蒼白的臉上又似霧胧着月,好有一種清冷的美感,使他既愛又恨,使他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傅幽人從來受不了柳祁這種眼神,他讀不清楚來柳祁這種眼神的含義,只是從本能地讨厭,本能地豎起汗毛來。他清清嗓子,對柳祁說道:“我是奉命來帶走伏鴛鴦的,請您放人。”柳祁怎麽可能答應,他笑道:“不知您是奉誰之命?”他已想好,如果是太後的懿旨,他就拿自己欽差的身份出來硬扛,說只聽皇上的。他說是皇上的谕旨,他就一口咬定要見到聖旨才能放行。他料定傅幽人手上沒有聖旨,不然一早就宣旨了,何用和他費口舌。
傅幽人手上确實沒有聖旨,甚至沒有口谕。當然了,口谕這種東西嘛,他可以假傳,事後皇帝肯定會幫他圓的。然而,在這個關頭,用口谕是肯定壓不住柳祁的。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個人也是心有靈犀。傅幽人卻是冷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金牌,柳祁離他不是特別遠,且柳祁也認字,因此輕易就能看得清那金牌上面四個鬥大的陽文——如朕親臨。
原來尚方令最近開工,打了尚方寶劍,傅幽人跟皇帝說爐子都開了,讓他再弄這麽一個牌子玩兒。皇帝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柳祁原本打算逼死伏依依、勒死伏鴛鴦,再說他們畏罪自殺,好一個撇清幹系,沒想到傅幽人一直盯着事态發展,他知道伏依依死了,心中暗呼不妙,連夜趕來,還好伏鴛鴦還活着。傅幽人将伏鴛鴦帶回到自己的宅邸休養。不想傅幽人回去時,卻見裏頭的人慌慌張張的,原來伏迦藍居然來了他的宅邸,不僅伏迦藍來了,小才和花姬也在。
花姬一看傅幽人身邊扶着一個憔悴消瘦的伏鴛鴦,頓時滾下淚來,只抱住伏鴛鴦,哭道:“你怎麽這樣了?”花姬伏在鴛鴦肩上時,只覺得鴛鴦的胸懷不如往日結實,平日的伏鴛鴦胸口有結實的肌肉,如今貼上臉去,卻感覺到嶙峋的骨頭。她不覺一陣心疼,又擡起頭來,見伏鴛鴦雙頰下陷、雙目無神,竟是個泥塑一般,更是傷心,問道:“你可受了什麽苦?”那伏鴛鴦卻沒說話,眼皮也沒動一下,花姬滿心憂慮頓化為恐慌,卻未等她說什麽,傅幽人只吩咐下人道:“送鴛鴦少爺到廂房歇息罷。”那伏鴛鴦也不理會旁人,只默默随家丁到後院去。
花姬只掩面泣道:“不知我們一家怎麽得罪了傅大人,要遭此大難?”傅幽人苦笑道:“娘娘說的什麽意思?”花姬卻道:“你讓祁公去治案,不就是要害人麽?祁公心狠手辣,貪污的事情他也有一分,只怕沾上了這事兒,定然要滅口的。”傅幽人便道:“這倒是不錯,因此我連夜将伏鴛鴦從鬼門關裏撈了回來,你也連夜來,是來謝我的麽?”花姬卻敏銳地問道:“你只救了鴛鴦?那麽伏後呢?”傅幽人便道:“你明明知道。”花姬聞言,便紅了眼睛,只道:“她果然……”聽了這個消息,伏迦藍也有些難過,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時間裏,他都是把伏依依當成母親的,盡管到了現在,也未曾把伏依依當成仇敵,乍聞此噩耗,他臉上也有悲憫之色。
傅幽人心裏知道,花姬心裏也知道,傅幽人是故意等到伏依依死了才出面救人的。因為伏依依活着一天就會想着殺驕男報仇,傅幽人就是要推伏依依去死,才慫恿皇帝撤換欽差。但是花姬卻拿不準為什麽傅幽人會救伏鴛鴦。但她此刻最挂心的不是這個,乃是她的孩子。故她說道:“你也是忠心護主,才要設計害死伏後,這可是使人佩服,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請你把他還給我,算我求你了。”說着,那花姬又哭哭啼啼起來。傅幽人聽這話,明白花姬吃準伏驕男心裏還是想着伏家、吃準伏驕男現在心慈,便指控傅幽人,将傅幽人往火上烤,使傅幽人與伏驕男主仆離心。傅幽人也是暗氣,卻也發不出,只道:“娘娘言重了,我不過一介賤奴,沒這個本領。”花姬也不語,只淚眼看向伏迦藍。伏迦藍嘆了口氣,只對傅幽人說道:“你把孩子還給她罷,她現在無依無靠,也不必使這些手段對付。”傅幽人聽伏迦藍這話說得既坦白又刺耳,也是十分傷心,半晌含笑道:“小人明白了,怎麽說,那孩子都在太後那兒,小人也需要些時間才可以的。過兩天罷,等伏鴛鴦養好了傷,再使你們一家團聚。”花姬便袅袅婷婷地對傅幽人一拜道謝,傅幽人冷笑道:“奴生受不起,你要拜謝迦藍聖宗才是。”花姬便又含淚拜謝聖宗。
花姬別後,那伏驕男看了傅幽人一眼,傅幽人只覺這眼神陌生又奇異,不知該怎麽應對,慌忙低下了頭。他又想辯解,可花姬的控訴卻都是實情,他不覺低頭苦笑起來,自己确實是個卑鄙小人,害人不淺,手上挂着人命,哪有臉面在迦藍面前訴冤?那伏迦藍嘆了一口氣,也不知從何問起,半晌道:“那小皇子還好吧?”傅幽人苦笑暗忖:“原來他認為我狠毒至此,連小孩子都不肯放過。”那傅幽人便道:“小皇子金尊玉貴,自然很好。”伏迦藍點了點頭,并無多言,自行回了珈藍居。他回去坐下,小才忙上前斟茶遞水,殷勤伺候,伏迦藍便又問小才道:“你倒和傅幽人很熟悉?”小才卻笑道:“不敢!宮裏的人對傅郎都是又敬又怕的。”伏驕男卻問道:“我看他性子是沉郁些。”那小才卻說:“雖如此,他卻是個厲害角色。聽花姬說來,他可是一滴血都沒沾就計殺了伏聖後,又将皇子拿在手裏,皇上、太後都樂意聽他的,可見他的精明。”伏驕男卻是默然不語。他又想起這些日子來,徑山寺上下都傳言說傅幽人在徑山寺殺了三個人,因為這三個人開他是閹人的玩笑,也不知真假。
伏聖後畏罪自盡之事已傳遍天下,祁公卻仍在處理着相關的事宜,也就是要寫寫報告——哦,應該是編報告,坐實伏聖後的罪名。他正在大理司努力,卻忽然聽見傳報太後駕到,忙出門相迎,卻見不止是皇太後親來,還有個迦藍聖宗跟着,祁公不覺一怔。更古怪的還在後頭,皇太後卻問道:“伏依依呢?我去看看她。”祁公更覺怪異,只說道:“罪婦伏依依已經畏罪自裁,”皇太後冷笑道:“本宮要見的人怎麽可能見不着?她死了,就見屍!”祁公莫名心塞,只道:“那罪婦已下棺,倒不宜再看,怕是沖撞了太後和聖宗的貴體。”皇太後笑道:“既是貴體,就不怕沖。”祁公也是語塞,便引太後、迦藍到停靈之處,命人将棺木開啓。
棺木既開,便見伏依依穿着囚服躺在棺木之中,衣服遮蓋不到的部分也是傷痕密布,頗為駭人,倒是那張臉還是好的,卻因死亡而無了過往明麗的風采。伏迦藍想起過往種種,也是十分不忍,也莫謂是迦藍,就是皇太後也頗感欷歔。祁公說道:“其實今日臣已将此事上報,就是想知道該以什麽禮儀給她下葬。”皇太後便道:“她是個罪人不假,但到底是神聖伏家的嫡女,為國家當過祈福的聖女,也不好太過潦草了,将她的屍身交還伏家,讓伏家自己處理吧。”祁公便答應了。
其實皇太後才不管伏聖後是否體面,她只是覺得伏驕男對伏依依還是有點依戀的,便當着他的臉做一次好人罷了。那皇太後攜着伏驕男離開典獄,二人上了寬轎,那皇太後才說道:“你對伏氏有孺慕之情,這真是極難得的,畢竟她對你嘛,因我的緣故是恨之入骨的。”伏驕男卻笑而不語。那皇太後又說:“如今她能夠入土,也是好事,還好有那傅幽人機警,将伏鴛鴦撈了出來,也不知道伏鴛鴦能不能吐出什麽東西。”伏驕男心念數轉,說道:“傅幽人提出讓柳祁審此案,并不是覺得柳祁會偏袒伏鴛鴦而自保,恰恰相反,是他非常了解柳祁,知道柳祁不但不會保伏鴛鴦,還會趁機害他。他考慮到伏聖後的危害太大,所以放任伏聖後被害,在緊要關頭将伏鴛鴦救出來,為的就是讓伏鴛鴦帶着對柳祁的恨意逃出生天,好幫助他去咬柳祁……”皇太後聽着伏驕男這樣喃喃自語,忙打斷說:“不是幫助他,是幫助咱們!”伏迦藍便語頓,擡眼看着皇太後的臉龐。那皇太後卻說道:“你是個好孩子,就敗在想得太多,心又太軟。”伏迦藍默默不語。
伏鴛鴦身體上受的都是皮外傷,像他那樣年輕力壯的人,沒養幾天就能好的。他養好傷後,傅幽人就将他送了回宮。花姬聽說伏鴛鴦回宮了,卻還沒見小皇子回宮,心裏十分不悅,記得傅幽人說過伏鴛鴦好了會把小皇子一并送回,如今卻只見大人不見小孩,立即挖兩坨胭脂兌水裝成血書的樣子寫信譴責伏迦藍言而無信。伏迦藍收了書信後,便趕在傅幽人休假日親自前往傅宅問詢。
如前文所述,傅幽人當總管的時候,安安靜靜休半天假那都是非常非常難得的,以至于他職業生涯中一直許願好好的休一天假。今日白天皇帝很憂愁,他一直抓着傅幽人訴苦,說伏鴛鴦從宮外回來後一直鎖着門誰也不見,皇帝表示嘤嘤嘤。傅幽人當了半天情感垃圾桶,終于解脫,表示老子要下班了皇帝也攔不住,興高采烈地回家去。
傅幽人剛進屋,那小厮就告訴說:“聖宗在等着爺呢。”傅幽人愉快的臉上上揚的唇角頓時就垮了下來,他想過要跟迦藍交代,沒想到那麽快,他搖頭說道:“聖宗等我多久了?”那小厮說道:“半個時辰有了。”傅幽人冷笑一聲,說道:“那讓他再等半個時辰!”那小厮沒想到主人這麽拽,也是有些驚愕。這拽霸逆天冷總管傅幽人邪魅一笑,說:“我先出趟門,你等個半個時辰過去了,就跟聖宗說我可能去了徑山寺禦泉處理事務。”那小厮便說:“是!”
伏迦藍看傅幽人雖然有陽奉陰違之舉,但也認為傅幽人一直都沒啥脾氣又恭順,實在沒想到傅幽人會撂自己在這兒做半個時辰冷板凳。不過他禮佛打坐多了,也是很有耐心的,坐了半個時辰,那小厮又來添茶,便問迦藍道:“聖宗還等麽?”迦藍說道:“他還沒回麽?”那小厮裝作努力地想了一下,便說:“啊!奴想起來了,昨夜傅郎似乎說過要去什麽禦泉,那兒水不知怎麽了。”伏迦藍在這兒等了一個時辰,那小厮才想起這麽一回事,伏迦藍沒覺得氣惱,反而覺得古怪,話雖如此,他還是告辭,并往徑山寺回去了。
禦泉司的修建也算是一波三折,原本建得好好的,挖出離奇女屍來,繼續建嘛,項目主管傅幽人又遭削職,這項目半死不活的拖着,鬧到現在,傅幽人重新上位,這項目終于竣工了。這廳堂、樓閣都建起來了,刷上朱漆、撒上金粉,也是很氣派的。說是要給皇宮送水,但也沒送,純粹是變成了傅幽人的又一處資産。
竣工以來,伏迦藍還是頭一回來這兒,一時之間也為此處的精致華貴而吃驚。禦泉司裏有許多僧侶,許多都是帶發修行的俗家弟子,不僅在形式上俗家,在思想上也俗家,在這兒不為讀經修佛,只為傅幽人效力,為傅幽人在宮外走動打聽。那些人見了伏迦藍,便笑着引他到閣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