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總是想不到一塊兒
如果會因此而大亂陣腳,那就不是江培衡了。感受到對方平穩的呼吸,放松的上半身,秦笙的視線往下墜,突然生出一點退縮之意。他可不是什麽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姓江的再不放手,他就、就……
“你要去哪兒?”江培衡看上去并不在意被暧昧地攀住,他如同穿燕尾服的老古董,對引人遐想的一切熟視無睹,還能坦然地抓着秦笙的胳膊請求道:“我送你,好嗎?”
秦笙一直懷疑江培衡學過播音,不然為什麽總是能在适當的地方斷句,加上提琴似的低磁聲線,總能讓他不知不覺間繳械投降。
想到上次的不歡而散,秦笙收回心底的期待。“不用了……”他把頭輕輕地靠在江培衡肩上,用力地抱了對方一下,然後放手,“謝謝小叔。”
秦笙握緊手裏尖銳的車鑰匙,大步往外走,玫瑰拔掉的刺又重新長了出來。
江培衡聽懂了秦笙的拒絕,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秦笙身後,并極為自然地占據了副駕的位置。看到秦笙抿唇怒視,眼睛深處散落着點點光芒,江培衡打量了兩眼,低頭系好安全帶。
“好點開,我睡一會兒。”語畢,真的把頭靠在車座上,抱胸開始假寐。
秦笙一邊冷哼一邊發動引擎,車內炫酷的儀表盤亮起藍白相間的光,照亮了他嘴角若隐若現的笑。
淩晨三四點的外環路,安靜到像是公路片裏的世外方地,只有連成線的路燈在默默注視着車內的人。秦笙注意到江培衡臉上露出的疲态,忍不住出言關心,雖然……語氣聽起來像在嘲諷。
“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又順利掌權了?”
輝騰娛樂是徐州江氏的家族子企業,啓動資金鏈依托實業,最近五年增大對影視的投資,獲得的暴利足夠自負盈虧。這多虧了老太爺啓用江培衡的正确決策。大約七八年前,老太爺在散生宴上說要把輝騰交給最小的兒子。四下鴉雀無聲,沒轉過彎來的人心裏都很納悶,江家最小的那個明明是女兒啊?
秦笙在外地演出,他很少跟父親那邊的人聯絡,江家老太爺生日也不過是打個視頻電話,一直遺憾沒有見到那可笑的場面。後來才聽人饒舌,說知恩圖報的養子江培衡答應地特別幹脆,一上任就用大手筆收購某司,遷址北方,把子公司擴容為700餘人的娛樂公司。
至此,精通內鬥的江家人眼裏多了一顆釘子。
不過,待江培衡把輝騰這條臭泥鳅盤活成蛟龍,讓影視部門起死回生,權力又被老太爺收走了。今年下半年,老太爺又想讓江培衡繼續幫忙管理。江培衡竟然沒有怨言地再度同意了,不過他一上崗就旗幟鮮明地表達出混日子的想法,先給自己找了職業經理人。
老爺子太精了,知道江培衡不會真的袖手旁觀,絕對會在大事上修正公司軌道,随便他怎麽犯懶,就是不撤職,還讓秦笙的父親、江培衡的二哥一起過來分杯羹。
所以這人現在是輝騰實際管理者和公司所屬人之間的那道擋箭牌。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但是該知道的也都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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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笙聽說人事安排時很是鄙視江家的做法。他在父母離異後果斷地放棄了姓氏,與江家徹底脫離關系。秦笙在親情上的冷淡是繼承自父母,母親拿得起放得下,不想負氣就離婚,改嫁後懷孕出國,父親更拿得起放得下,至今還在幾個情婦中糾結,不知道該選哪一個把人扶植成正妻。
秦笙估計幾個叔伯和江培衡的關系在修複後會比原來更好。自古皇帝得拉攏閑散王爺,何況還是肯賣力氣的“老實人。”
“你怎麽也這樣說。”江培衡的語氣很輕,他把臉扭過來,“多謝啊。”
“俗”這種指責可算是戳到秦笙心坎上了,他梗着脖子不看江培衡,半晌才發現後者壓根沒有睜開眼睛,白緊張了……秦笙悄悄卸下勁,把背偷懶地靠在車座上。他想了想,自己好像還沒說目的地,“我要去錄音棚,你跟去做什麽?”
而且到底是誰送誰啊?
江培衡厭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坐起來一點。秦笙以為他要幹嘛,結果發現是有人打電話過來了,日理萬機的江董得談公事。
之後一路無話,秦笙規規矩矩地遵守慢速,把車平穩地開到私人錄音棚。那是改造後的別墅民房,江培衡以前也經常來,主人K仔是他們倆共同的朋友。
“我有鑰匙,不要去叫老K起來。”江培衡幫秦笙倒車,進門後又熟門熟路地從冰箱抱了一些食材在懷裏。這一切都讓秦笙覺得自己掉入了準備好的劇本裏,可是來這裏明明是他獨立的決斷。不過追溯到一切的源頭,他對這裏的特殊感情還是因為江培衡。
“你為什麽會有鑰匙?”秦笙像個小尾巴跟着對方洗手、進廚房、靠在流理臺邊上不願意離開。
江培衡笑了,低頭專注于案板上的土豆。他還切了牛肉,看樣子是要炖土豆牛腩煲。
“不要裝神秘,你不說,我明天還可以去問K仔。”秦笙認真地盯着江培衡。
“沒有。”江培衡把土豆攏在寒光閃閃的刀上,一字擺開。他擡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秦笙,“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
KEYONE錄音室的真正主人浮出水面,秦笙低語:“我一直以為是K仔的。”因為這裏有太多回憶,他還跟K仔說總有一天要花重金買下來,所以他從來就沒有和江培衡劃清過界限嗎?
“器材是他買的,也多虧有他管理,”江培衡摘下手套,把袖口卷起來一點,“可以看作是他的。”
秦笙突然覺得自己不穩定的狀态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碼這逼得江培衡出于各種考量,主動來到了他的身邊。秦笙把燈關了,來到江培衡身邊,用一根手指把江培衡的臉轉過來。
“我可以……”
“不可以。”
“你說的不算。”
面對心如磐石的對手,羞怯這種情緒是最無用的,只要像藤蔓一樣緊緊地纏上去,像溪風一樣緩慢而又堅定地吹開迷霧,會得到回應的。“你別動。”秦笙吹了一口氣,這樣他會更加忍不住的,退縮是擁抱不了任何東西的。
江培衡放在秦笙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緊,落在他的腰上。江培衡竟然低笑了一聲,“你說的也不算。”
秦笙熱烈而明亮的眼神微微一黯,繼而爆發出更大的熱情。他說過會喜歡一輩子,現在還在堅持。其它就別計較了吧。
試探邊緣的觸角借由其它的東西,像是手掌、舌尖,進一步确定了賦予的真情。“我還以為……”秦笙難耐地送上自己的脖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貪圖一時快意,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你對我沒感覺呢。”
“……”江培衡的動作停了一瞬,他雖然沒有推開秦笙,但是又恢複了被動。他從意亂情迷的狀态中出來了,秦笙卻不肯放過他,仍然壓住江培衡的肩膀,用了三成力。
江培衡靠着櫥櫃慢慢坐下去,然後秦笙跟着一起半跪下去。對不起。秦笙默默吻住江培衡的嘴角,原來壓力太大不是借口,他真的有點熬不住了。
江培衡感覺到臉上的濕意,嘆了一口氣,“難過的話不要憋着。”
秦笙的呼吸微微頓住,眼淚更快更急的往下落。
“只要覺得不開心了,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江培衡的聲音變得又輕又緩,和記憶中曾經聽過的建議重疊在了一起,“你會好起來的。”
秦笙原本感覺自己像海底的珊瑚,為某人掀起的波浪招搖,很舒服惬意……可惜對方總是不跟自己在一個思維裏。秦笙面色一冷,從江培衡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誰跟你說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