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溫素心嗎?
溫素心不說話,只謝了老夫人和杜媽媽,應了下來便離開了。
從院子向外走了幾步,突然聽到幾聲細小的嗚咽聲,不知道是誰的,引起了溫素心的注意,她朝着送客的杜媽媽示意,“杜媽媽,您可有聽到些什麽?”
見杜媽媽一臉疑惑,她朝着那聲音的方向過去,聽着并不像是一個人類,猜着應該是哪一種動物。
撥開了翠綠的長柄枝葉,柔軟的草地上,池塘小石山的旁邊趴睡着一只髒兮兮的白色狗,小小只的,原本潔白的毛發都粘上了泥土,臉也是灰色髒兮兮的,瘦得非常厲害,一只眼睛還被髒東西遮擋住了睜不開來,嘴裏嗚咽着,似乎是很餓的樣子。
“這是……”
杜媽媽一看,也是略有不忍,“這是老夫人先前養的一條狗。”
溫素心心生疑惑,上一次去找老夫人請安,也沒能看見過這條狗。
“那如今?——”
“哎……”杜媽媽嘆了一口氣,“老夫人後來聽說,這種狗以後體型巨大,以後玩着不方便,便不喜了,這不受寵的動物——”
不受寵的動物,下人又怎麽會當一回事?
想起來了,喂一些,想不起來了,便是自生自滅。
更何況看這只狗現在身上還有些許凝結的血塊,也一定是被哪個心腸歹毒的下人虐待過了吧?
溫素心了然,卻心底裏還是一驚,僅僅只是因為這種狗以後會長成大型犬,就可以這般棄之不理了?她的心頓時涼了不少,嘗試着往前走去,這只狗已經絲毫沒有力氣來防禦了,仿佛就是在等死。
溫素心雖然穿越前在大學學的是中醫,可是醫術之間自然有他們可以交流的地方,也是懂得不少普通的醫學藥理的,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這只白色的狗,覺得他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來反抗自己了,看了一眼應該是沒有狂犬病或者其他的疾病,一只手摸了摸它的頭。
只見那條狗感受到了來人的友善,一只軟軟的小爪子努力地扒拉了一下,輕輕碰了碰溫素心的膝蓋。
僅僅是因為這一個細小的動作,溫素心起了憐憫,擡起頭來看着杜媽媽。
對方聰明地提起:“四小姐若是不嫌棄,可帶回院子裏,養活了看看門也是好的。”
溫素心眼珠轉動,笑着答,“杜媽媽言之有理,月梅閣裏,倒是可以多這樣一個活物,來幫忙看守一下院子大門,也可以解解悶。”
杜媽媽大喜:“正是。”
她也是心喜過這樣一只軟絨絨的小東西,可這也不過只是個玩物罷了,主子吩咐下來的事情,她又能置喙些什麽呢?更何況平日管理着下人們,事務繁忙,自然是沒有辦法特意去照看,誰知道那些下人竟會薄情到這樣的地步?
溫素心原本讓老夫人的一個丫頭抱着狗回院子,可見她那一副嫌棄鄙夷的模樣,心中一怒,把兩人都遣散了回去,自己親手抱起了那一只白狗回院子裏,這狗知道了溫素心的善意,在她的懷裏是非常乖巧。
一回到了月梅閣,小琴看見了這傷痕累累瘦骨如柴的狗,也是心疼得撲簌撲簌地落下淚來:“竟有人能這麽殘忍!這只狗又做錯了什麽?”
溫素心心中暗嘆。推開了兩個可愛的淚人,嚴肅地吩咐下去,“別哭了,趕緊的,小琴去給我打一盆水來,紅豆去做些吃的,記得不要放鹽。”
兩個人便立馬擦幹淨眼淚去做事了,溫素心摸了摸它虛弱的頭:“小家夥,可得活下來。”
白色的狗仿佛聽懂了這句話,一直白色爪子想要搭上來它的頭上,觸碰溫素心的手,卻發現夠不着,于是又往前伸了伸,搭在了溫素心的手臂上。
她感受着狗還有些溫熱的肉球,決心定會把它收下來。她對着那狗笑了笑,“我也別不知道誰扔到這個世界裏呢,搭個伴兒吧。”
“嗷……嗚——”
卷十一 置辦衣裳惹風波
晚上,溫素心如何也安心不下來,在現代,她其實也是一個很喜歡動物的人,只是可惜自己讀大學,沒有多少時間去照顧寵物,現在好不容易救下了一只來,更是怕捧在心裏給化掉了,一次次地起床去看這條狗是否睡着了。
只見這已經被洗淨的狗,此時睡在了溫素心給它臨時造的一個小暖窩裏,在木盆上特意鋪了好幾張的麻布,害怕帶着傷口的它會被麻布刮傷,溫素心咬咬牙特意讓紅豆趕在今日錦繡坊打烊之前買了一匹輕柔的水溶紗墊在上面可以讓它更加舒服一些。
傷口都做了簡單的處理,睡前喂了一次簡單一些的飯菜,看着它狼吞虎咽般餓得不行的樣子,三個人更是心疼了,感性的小琴哭得梨花帶雨,直喊着可憐。
此刻,白狗似乎是感受到了溫素心的上線,醒了過來,見來人是溫素心,撐着身體站了起來,走進了溫素心的懷裏蹭了蹭,然後不停地在舔她的臉。
溫素心心中一暖,看着窗外滿屏月色,樹影婆娑,低下頭笑了笑,就決定了它的名字:“你是女孩子吧?叫你月月吧!”
“汪!”
第二日,不管是溫素心還是月月都睡得很好,月月的傷口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康複,睡得安穩,溫素心千叮咛萬囑咐地讓小琴照顧好月月,接着便帶着紅豆,跟着杜媽媽出府置辦衣裳。
京城東西南北中五城,錦繡坊位于西城,一路吆喝不斷,熱鬧非凡,這是國家最繁華的城鎮。
幾片桃花瓣落入錦繡坊內,京城所有的富家女子,盡是在錦繡坊內挑選衣裳,錦繡坊是京城最大的布料與成品衣裳鋪子,杜媽媽把溫素心帶到了這裏,以她老練的眼光開始為溫素心挑選衣服。
紅豆雖然一直是溫素心的大丫頭,可以前溫素心哪裏有這個機會進錦繡坊?此刻也忍不住心情激動,新奇地看着周圍的名貴綢緞,鼓足着所有的動力為她的小姐選衣服。
“小姐小姐!這件如何?”
紅豆挑着一件豔粉色混着翠綠點綴的襦裙,外面一層薄薄的紗裙。
版型倒是好看,只是這配色……
“……花了些,盡量素淨。”
溫素心轉了兩轉,突然,她的雙腿定住,目光被一件月色繡扇裙扣住了。
只見那月色的布料柔順輕薄,卻不會透氣,即使是早春的涼意亦可以抵擋住,裙子上繡着兩張不一樣的團扇,團扇裏另外繡着一副月色涼亭與嫦娥奔月,輕薄的半透明雲紗一層層從裙底繞上腰間,宛如遮掩月色的朦胧雲霧一般。
溫素心對這件衣服可說是愛不釋手,摸在手心裏舒服至極,“店家——”
“掌櫃的,這件衣服幫我包起來。”
背後徒生一句。
溫素心轉過頭來,只見一個華貴的女子指着溫素心手裏的那件月色裙子,趾高氣昂地半擡頭對着掌櫃的說。
這女子穿着一身名貴的綢緞錦衣,桃紅的襦裙搭配着半透明的乳白色紗衣,搭着一條繡着花的鵝黃色披帛,頭上戴着翠玉鳳飛流蘇簪,配合金步搖與金色鑲玉耳墜。略施粉黛,淡掃蛾眉,只是明明看上去也大概只有十歲出頭,那眉宇間的傲慢盡顯,難免讓這璞玉多了一條裂痕。
只見女子扭着楊柳細腰走上前來,見那店家有些猶豫,心生不滿,皺着眉頭,旁邊同樣看着刁鑽的丫鬟着一席翠綠衣裳,尖利的嗓子喊着:“掌櫃的,還不快幫我們小姐包起來!”
“且慢。”
溫素心緩緩地出聲,她确實對衣物沒有什麽太大的需求,可并不代表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這樣子騎到自己的頭上,即使你是皇上,這樣的态度她也不爽!
“姑娘,萬事可求得個先來後到。”
“噢?”那女子雙眸微眯,接着仿佛看到了一個什麽不自量力的人似的,得意一笑,也不說話,旁邊的丫鬟一把護過來:“放肆!”
“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在這裏口出狂言!你可知我們小姐是誰!她可是現今國舅公袁府的嫡長女,袁向蕊大小姐!”
掌櫃的心中一驚!竟是淑妃的國戚千金!那國舅公娶妾無數,卻獨有一嫡女與一庶女,袁府大小姐受着全府獨寵的消息又有何人不知!
也是,看着這位女子的派頭和架勢,也定是非富即貴之人;反觀溫素心一副素淡的模樣,瘦小的身材和微微蠟黃的臉色……
這麽一對比,店家心中的天平便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當下便有些抱歉地看着溫素心,“這位小姐……”
“這世間,最不可取的便是那無知之人,不知天高地厚,最後成了個笑話,白白讓人看低了去!”
那袁家小姐得意地輕笑了一聲,還特意轉過頭去強調着問她的丫頭:“你是,是嗎,清夢?”
“當然是呀小姐,不然總有些粗鄙之人,以為自己可以攀上那高枝,一躍飛到那鳳凰地上去,也不怕摔死!”
“呵呵呵——這一番話倒是說得不錯。”
溫素心這一回倒是懵了,攀高枝?飛鳳凰?怎麽她就完全不覺得這袁家小姐說的這些話裏面跟她們之間搶這件衣服有什麽區別?
袁向蕊笑了笑,朝着清夢一示意,只見那丫鬟便從兜裏拿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
這次別說店家了,就連溫素心自己都大吃一驚!要不要這麽拼啊?
“店家,這件衣服,與那兩件都給我包起來,這些就不用找了,當做小費即可。”
掌櫃的立馬眉開眼笑地湊了過來,恭敬地開始招待袁向蕊。溫素心也是只好洩氣起來了,一萬兩銀子哎,她一個小窮鬼怎麽跟這財大氣粗的大小姐比?哎,衣服沒了就沒了吧,她看了看旁邊一直袖手觀望着的杜媽媽,朝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只是那腰背一直都是挺直的。
突然,一小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店家突然一擡頭就被吓了一跳,趕緊行禮:“參見殷王爺!”
殷王爺來了!
只見大家立即行禮,被尉遲甫一個手勢阻擋住了,“免。”
背後跟來安慶,笑着打趣道:“這王爺當得真沒趣,天天得有人朝着自己低頭!”
溫素心這才真真正正地看見了尉遲甫露出臉來走在大街上,不由得心裏一嘆原來世界上還真的能有這一般好看的古代男人,這氣質和風度,都是自己第一次看見的,而且美得也太危險了些,畢竟太過好看的男人也容易成某個角度上的“禍水”。
袁向蕊眼前一亮,剎那間一改方才的傲慢,急急忙忙地碎步踏至尉遲甫的面前,面露紅暈,眼轉秋波地行禮:“見過甫表哥!”
聽聽,一句甫表哥,親疏立現。
可尉遲甫卻只點了點頭,說道:“剛聽見似乎這邊有人争執,過來看看。”說罷,眼光落在了溫素心的身上,這個時候安慶也看見了,爽朗地笑着過來:“溫姑娘?”
衆人俱是一驚,這樣一個普通的姑娘,安大将軍居然能直呼其名?!
溫素心沒有注意到別人的目光,只大方地點了點頭,“安将軍。”
“在這裏做什麽?買衣裳?”
“原是如此,只是……”溫素心無奈地笑了笑,“現在應是空手而歸了。”
尉遲甫穩步進來,明明看着就是一個不大的男人,那身上的皇家之氣怎麽也遮掩不住,那身上的沉穩冷靜更是顯得他仿佛是一個老成的小老頭似的,“是那件嗎?”
一雙修長的手朝着那邊一指,正中那件剛剛她們兩個人争論的月色衣裳。溫素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人也本來就不熟,溫素心不指望他們能給自己做主些什麽,而且自己也沒銀子。
卻見尉遲甫點了點頭,直接對着袁向蕊說了一句:“為了一件衣裳,成何體統?”
袁向蕊委屈地看着尉遲甫,一副桃花玉面上的眸含秋水,更是千嬌百媚。袁向蕊的相貌是極好的,這樣子就已經讓不少男人忍不住駐步相看,為之心動,只是對溫素心來說,這樣貌大概是比不過她們家的大姐姐了。
尉遲甫絲毫沒有被這美貌吸引過去,只遞上了一張同樣一萬兩的銀票:“店家,這件給我。”
“啊?……”
“與其争個高低,不如我來插手。”
在場的客人頓時明白:殷王爺自己買下來了,那這兩個姑娘都沒有了,殷王爺犧牲自己,寧願讓兩個姑娘怨恨自己,也直接把事端平了下來了!高明!
這樣溫素心和袁向蕊都沒有這件衣服了,之後的日子裏面也看不見,多好啊!
看王爺,對着袁大小姐這樣風華的美貌女子也不見動容,真真是正人君子柳下惠!令人欽佩!
僅僅就是因為這一件事,殷王爺的名聲又突然傳開來了,一時京城都傳殷王爺為了袁府的氣度和臉面自己出手為他的表妹解圍,把袁大小姐的仗勢欺人救回來了,一時根本沒有人傳袁向蕊的謠言,倒是傳起來袁大小姐相貌非凡,千嬌百媚。
而溫素心心裏卻是一直想着:
這殷王爺,莫不是想當女裝大佬吧?
卷十二 金國寺受賞惹注目
清晨,綠枝盛着微涼的露珠,莺鳥啼歌,雞鳴報早。
溫素心很早就起來了,她一向習慣了早起,今日因為要跟着老夫人去金國寺,不管是嫡是庶,只要出門在外,她就代表了溫府,這溫府的臉面是決然不可以丢去的,一早起來讓小琴和紅豆給自己打扮了一番。
她原本這段時間給自己補了不少的藥膳和藥材,調理着身體,慢慢地去消掉自己體內的毒素,蠟黃的臉色已經比以前好一些了,身高也開始逐漸竄上來了,不過不太明顯。紅豆和小琴用薄薄的珍珠粉蓋住原本的臉色,清淡的胭脂塗了塗,氣色好看了不少,現出溫素心原身本來就好看的五官。
溫素心在銅鏡面前看着自己,忍不住感嘆一白遮百醜這一句話大概永遠都不會是錯的。
“小姐……”紅豆看着衣櫃裏面的衣服發愁,說句難聽的,都不是可以擺上臺面的衣裳。
溫素心看了一眼,從自己的窗前拿了兩件:“這兩件你看如何?”
清新的淡青綠蘆紗制繡竹小襦裙,打搭着一條鵝黃披帛,雖然不能算非常精致名貴的衣服,但也勉強可以過關了,也是一個普通的名府庶女穿的品格,而且這衣服的款式也看上去小巧玲珑,襯得溫素心靈動可愛,也使人眼前一亮。
紅豆驚喜地問:“小姐你……?”
“昨天随意在錦繡坊看着偷偷挑的,溫府的臉面若是失了,慘的人可是我。”
“是!”
趕緊把衣裝都打扮好了,溫素心又看了看月月的情況,發現今天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樣子也看上去精神了,這個時候也跟着醒來,撐着身體把食物吃了,蹭了蹭溫素心的手臂,仿佛是在感謝她所救治下來的一切。
溫素心只囑托好了小琴看好院子,照顧好月月,便帶着紅豆去溫府大門口等着了。
她來得還尚早,不一會兒就看見了睡眼惺忪的溫素春和強撐着困意的溫素錦,兩個人雖然也是庶女,但衣着卻比溫素心要貴重許多,穿着好看的綢緞,溫素春一襲桃紅衣裳,嬌媚靈豔,蒲柳腰肢;溫素錦一身鵝黃的柔紗襦裙,活潑靈巧。
雖然都是庶女,可是這樣的衣服卻有着不一樣的差別。溫素心不僅心裏感嘆:果然是受寵與不受寵之間有着這樣大的差別嗎?別說是地位了,她穿越過來這麽久了,自己爹都沒能見過一面呢,聽說最近也是一直都在薛姨娘的屋裏睡。
之間溫素春看了溫素心一眼,眼神一橫,得意地笑了笑,好像炫耀似的提起裙擺轉了一圈跟薛姨娘講:“娘,看我今天,好看嗎?”
薛孤萍趕緊笑着理了理她的衣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看,我的閨女們都是頂頂好的。”
溫素春又甩給了溫素心一個挑釁的眼神,卻發現對面的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的樣子,氣得把手帕都絞皺了。
不一會兒,溫素素才翩翩而至,一身月色清冷若谪仙,仿佛剛下凡來的嫦娥仙子一般風華絕代。溫素心也忍不住在心裏由衷地感嘆:真是就是美人啊!
金國寺一行有着各達官貴人,姨娘是不允許跟從的,老夫人帶着劉鳳荷與女孩兒們一同前往。劉鳳荷帶着自己的女兒溫素素坐一輛馬車,老夫人單獨做一輛,而庶女的三人一起擠一輛。
這就熱鬧了,一路上都聽着溫素春和溫素錦夾槍帶棒的嘲諷,溫素心耳朵可算是聒噪了。
“錦妹妹,我今兒這衣裳可好看?”
“姐姐的眼光,定是好的。”
“嗯哼,我也是這麽個想法!”溫素春一個白眼抛給去,帶着無比的嘲諷和譏笑,“不像有的人吶,這打扮起來也掩不住那一股子的寒酸氣,活生生把自己的臉面都給丢了!”
“是呢,姐姐說得這番有理。”溫素錦掩嘴輕笑,只是那眼神淡淡的,并沒有多少起伏,然而讓溫素心覺得有些怪異。
只是俗話都常說,以不變應萬變,所以溫素心一路上都只在腦子裏面催眠着自己她什麽都聽不見她什麽都聽不見……
溫素春見溫素心這一副雷打不動厚着臉皮的樣子,也是覺得非常無趣,說着說着也就停下來了。
馬車在金國寺前停下,僅僅是一下車,溫素心就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氣氛,只是在一擡頭看着眼前穆靜的木門,就忍不住連呼吸都靜下來。裏面似乎隐隐約約看到又幾位僧人靜靜地在掃地,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皆是一拜,随之離去,由一位模樣端正的僧人走了出來迎接。
衆人随着僧人走進清幽的庭院,四面環竹,清風拂過竹子的沙沙聲夾雜着遠處若隐若現的鐘聲,更顯嚴肅,只是走進一個普通的庭院,倒是隐隐約約響起了女子的談笑聲,聲音不大,在這院子裏反而添上了幾分人氣。
溫素心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只見不遠處走來一位方丈,笑了笑,只跟剛來的女眷們說:“各位女施主享受便是,無需過于拘禮。”
“多謝方丈。”
不過盈盈幾步,只見一個華貴的橘黃繡銀杏葉的婦人坐在上座,眼角略有細紋,卻保養得當,掩蓋不住一副風韻猶存的模樣。旁邊坐着一個青色衣裳的女子,看着娴靜婉約,眼角盡是秋波粼粼,端莊秀麗。
老夫人領着她們過去,笑着行禮:“老婦拜見國舅夫人,拜見安寧小郡主。”
那年輕女子點頭示意,上座的婦人也輕輕一笑,點了點頭,“溫老夫人身子還健壯?”
“托國舅夫人和小郡主的福氣,這老骨頭還能走動。”
“瞧您說的,溫老夫人好福氣,以後定是個長命百歲的。”國舅夫人這才向後面恭敬跪拜的四個姑娘看過去,“溫老夫人都養的好孫女啊,瞧這個個都是好模樣的。”
“國舅夫人謬贊,快來見過夫人。”老夫人趕緊把四個孫女催促了一番,都跟國舅夫人與安寧郡主規矩地行了禮,途中國舅夫人似乎對溫素素頗有贊詞,連連誇獎着“好孩子”,只是不知是何想法,也給溫素素打賞了一對最好的金镯子,旁邊的溫素春和溫素錦都拿了一支白玉金鳳釵。
這也固然很好,但如果比起了溫素素的金镯子,就沒有那麽好了。所以旁邊的溫素春暗地裏都快要把自己的手絹絞爛了,溫素錦的神色一下子閃過狠厲,不過立馬又恢複了原來的開朗的模樣。
可看到了溫素心,國舅夫人卻覺得有些眼前一亮,:“這是……?”
溫老夫人一看,恭敬地回答:“這是我家的庶女,孩子排行老四,”
溫素心也跟着一行禮,禮數齊全,規矩完好,也抓不出什麽錯處來:“素心見過國舅夫人,見過安寧郡主。”安寧郡主随着點頭示意,一直歲月靜好地坐在一邊。
國舅夫人看着這個有些瘦弱的小姑娘,只看她那一雙澄澈的眼睛仿佛沒有一絲雜質,略施薄粉看上去氣色也好了不少,氣質也是個沉穩的孩子。
一時高興,便當着衆人的面讓下人遞了一個滿是首飾的金盤子:“好孩子,來,在這裏挑一件你喜歡的。”
此話一出,不少貴女都側目而視,微微吃驚:國舅夫人竟然特意讓一個庶女自行挑選賞賜!
溫素春和溫素錦更是嫉妒無比!
溫素心只覺得自己感受到有兩道毒辣辣的視線瞬間投射過來!
如坐針氈一般,她心裏嘆了一口氣,上去左挑右挑,拿起了一對普通的碧玉镯子,大概是跟溫素春和溫素錦相似的價值,禮貌一拜:“謝國舅夫人賞賜!”
國舅夫人看了她一眼,更是滿眼贊賞,覺得這孩子識大體,又是誇了一通。而溫素春和溫素錦因為她拿的東西并不比自己貴重多少,也選擇了放過她,只是因為那幾句贊譽,又是一通嫉妒之火。
而一通,也沒有引起多少貴女們的注意,左右也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庶女罷了,又能惹出些什麽風波來呢?
溫素心實在不太習慣這樣的聚會,趁着大家都在說笑的時候,又偷溜了出來,自己去寺廟裏面偷偷逛了逛。
以前在現代看的地方,總是人山人海,擠滿了過來燒香拜佛的人群,如果因為這一場宴會,并沒有來多少香客,反而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在這清幽當中悠閑漫步。
不過幾步,走到一處後山地,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音,溫素心探過去,竟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蹲下來的女孩子的身影!
只見自己的腳步也被那柔軟的草踏出了聲音,那女孩子猛地轉過頭來,看到自己仿佛眼前一亮,趕緊起身,約莫也是個十歲十一歲左右的姑娘,長得倒是非常可愛,靈動秀麗,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白裙上繡着紫藤花枝,仿佛對自己有着很大的好奇心。
“哎,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個?”
少女撇了撇嘴,伸出了自己的手來,原來是一只手指被割破了,那一雙手素淨嫩滑,指如蔥根,乍看若能生花。可以看出來,是一雙從不需要操勞的手,定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姑娘。不過數秒,溫素心心裏便有數了。
溫素心一挑眉:“為什麽是讓我看?”
“死馬當活馬醫嘛,如果讓那群下人看見了,又不知道該唠叨多久了!”少女皺着一張臉,好看的娥眉都快要擰成一團了,非常苦惱的樣子,還喃喃着:“而且還不知道會不會破——”
話音未落,意識到眼前的人的存在,又吓得瞪圓了美目,以手掩嘴,雙眸若星閃耀:“沒什麽。”
溫素心卻因為她剛剛的這一身低喃愣住了……
卷十三 誤闖偶遇尉遲甫,方丈緣贈珍奇本
溫素心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少女的手,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我覺得你的傷不嚴重,也許……沒那麽容易破傷風。”
少女猛地一愣,雙目瞪圓,瞳孔急劇縮小,仿佛看到了什麽鬼怪似的,溫素心的手仿佛成為了燙手山芋,迅速地抽了回來,支支吾吾地說着“沒什麽”,又轉了兩圈,最後直直地站定在溫素心的面前,緊緊地盯着她,用着非常細微的聲音試探着:“你……?”
溫素心一指抵在嘴前,點了點頭,還小聲說了一句:“天王蓋地虎。”
少女震驚!
嘴裏忍不住溢出了一絲尖叫,立馬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完全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手無足措般地在四周踱來踱去,至少不遠處跑來了幾個穿着高貴的丫鬟:“靈玉公主!”
溫素心見狀,驚了一秒,但立刻回複了下來,行了一禮:“公主,民女先失陪了。”
“等等!”
背後少女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叫什麽名字?”
“回公主,溫家庶女,溫素心。”
少女嚴肅地點了點頭,只是那一雙黑眸遮不住裏面熠熠生光的輝采:“本宮記住了,我是尉遲靈。你退下吧。”
“是。”
溫素心碎步翩翩走去,此刻也是按耐不住內心的一股子喜悅!
破傷風!
這個時候的人哪裏知道這個!
她定是跟自己一樣的!
溫素心一邊低着頭琢磨着,不知不覺卻發現周圍的景色一變,更顯寂靜,周圍只有竹葉和其他枝葉被風帶過的沙沙聲,地面上只剩下零星的落葉與些許灰塵,像是畫卷上的寥寥幾抹留白。
她一愣,這是哪兒?
回頭一看,結果背後至少有三條路,她剛剛想東西太入迷了,就連剛剛自己是從哪一條道裏面進來的都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進去看看。
溫素心小心翼翼地走前,推開了門,“請問……?”
細微的回音萦繞耳邊,看來好像是沒有什麽人的樣子,她低聲說了句“打擾了”,然後走了進來,就當做休息一下也可以啊?
推進門內,眼前豁然矗立着一個巨大的觀音像,四周的燈燭燃得寂靜。溫素心其實并不信教,但是她對這些一向保持着一份尊重,此刻也是嚴肅了起來,走至觀音面前雙手合十:“觀音饒恕,迷路至此,我看看就走。”
然後走至側邊,進去便是一個書閣。
溫素心有些好奇,走進去看了看,竟然發現除了不少佛經典籍以外,還有不少自己連現代都沒能見過的醫書!
取自一個醫學生的本能,溫素心想也沒想,就像是看到了什麽寶物似的抽出了那幾本書,如獲珍寶似的翻閱了起來,眼睛都閃耀着光芒,這些好多,都是自己第一次接觸的知識,之前根本沒有聽過這樣的東西!
真是迷路都能迷出一個寶藏出來!走大運氣了!
溫素心第一次看到自己沒有接觸過的知識,內心的學霸性情又被撩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鑽研了起來。
“噢……還能這樣……”
“咦?這個……”
溫素心看着又苦惱了起來,真的是非常可惜現在沒有手機可以讓她拍一張照。
“女施主所閱何物?”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把溫素心吓了一大跳,一轉頭卻看見一位慈眉善目的方丈,趕緊起身行禮道歉:“小女失禮了!”
方丈卻樂呵呵地笑着擺擺手:“女施主多禮了,施主這看的是……?”
“啊,”溫素心抱歉地解釋,“小女方才迷路了,不得已打擾此處,看到了這些醫書,實在是……情難自禁。”
“萬物皆有因果,女施主。”方丈緩緩說着,一邊往外面走去,“有緣相遇,何不來喝上一杯茶?”
溫素心一愣,接着盈盈一拜,跟着去了。
內閣萦繞着香,一股朦胧的細霧緩緩飄散至半空,她低頭随着方丈進到門內,似乎突然聽到了一聲扣響,一擡頭,又是一驚!
今天的驚吓怎麽就那麽多!
尉遲甫也同樣皺起了眉頭:“你?”
“民女拜見王爺……”
溫素心自認倒黴地行禮,不得不說,她是很不想跟這種皇親國戚扯上什麽關系,更何況像是尉遲甫這樣的男人,一定是不少姑娘心目中的天之驕子,自己這個時候搭上去,止不住自己上面幾個姐姐要怎麽折磨自己呢。
只見尉遲甫皺着眉頭,不耐煩地一揮手示意免禮,随即又對着方丈問道:“只一位女眷,恐有不妥?”
“呵呵,瞧王爺說的,有緣相遇,何來不妥?”
方丈若有所思地看着尉遲甫冷着一張臉,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溫素心卻是窩着一把火了,他什麽意思?自己一來就這麽說,說道明不想看到自己咯?那她還在這裏杵着幹什麽!
“既然王爺和方丈有要事商議,那小女就不打擾了,方丈這茶,有緣再喝吧!”
“施主留步,”方丈笑着給溫素心倒了一杯茶,茶水落入杯中的聲音清晰可聞,“相見便是緣分,相信王爺不會介懷。”
介懷不介懷,看着他的表情,方丈你的心裏就沒點數嗎?
看着尉遲甫那一張擺着譜子的臉,溫素心也不想用什麽好态度看着他了,也跟着臭着一張臉坐下來:“那就承蒙方丈好意了!”
一杯入喉,卻發現這茶醇香留齒,久久不散,帶着幾許淡淡的花香。這樣的味道,很多女孩子都會很喜歡,溫素心驚訝地感嘆:“這是……用清晨集來的露水,泡上雨後被淋濕的栀子花、金銀花,取冰封白糖煮沸而成?”
方丈眼中閃過一抹贊賞:“正是。”
“倒是別有雅致!”溫素心的眼中閃着光芒,可以看得出是極愛這一種茶,“小女手拙,平時也無福消受這些,還是第一次嘗到這般好喝的茶水。只是……”
只是這茶,一定是煮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溫素心心裏猜疑,難道這和尚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會來到這裏?看着方丈一臉笑面佛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神秘,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去探究了。
好奇心,萬一害死貓。
時間緩緩地過去,顯得非常清閑,見尉遲甫不說話,溫素心也當然不會蠢到主動去招惹這樣的人物,總算是相安無事地喝上一口熱茶。
只見外面有兩只喜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