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時他還瞧不上,萬萬沒想到是心裏偷着樂,別提多喜歡”,董小年一聽寨主用了自己給起的名字,小尾巴翹上了天,捏着秦随風袖子嗔一句“死鬼”。
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這般作态令人作嘔,雞皮疙瘩起一聲,殺傷力堪比十萬鐵甲,饒是秦随風司空見慣,還是下意識一掌将他推翻在地,他竟眼泛淚花:“官人好狠的心腸”。
郝韻來平生從未見過竟有如此幽默風趣之人,自從遇見他,嘴就沒合上過,快要扯到耳根去,這還不夠,若不是顧及形象,笑到頭掉,笑到鄰居來敲門,笑到被全國通緝抓捕也說的過去。
秦随風自覺丢人,在心中合計總得想個辦法把這個蠢貨趕出寨子,對郝韻來道:“見笑了,他小時候在戲班學過兩年,唱的是旦角,後來長成這副上不得臺面的模樣才上了蘆溪山,這麽多年一直沒從戲裏走出來,別在意”。
幹笑兩聲,又接着道:“還有城外礦山之事,非同小可,及早告知郝知縣為好”。
差點忘了正事,郝韻來颔首。
董小年見本該配合他表演的二人演起了視而不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湊過來說:“天色也不早了,大妹子留下吃飯吧,咱們寨主手藝可好了!”
郝韻來看秦随風一眼,雙唇一抿,沒答話。
“不可,郝捕快還是及早回去,免得耽擱到天黑之後再生事端,于你不利”,秦随風沒同意,卻也挑不出錯處,上次的風波餘威尚在,若又被人瞧見傳出去閑話,她的名聲便真的蕩然無存,無可挽回了。
她心中微微失望,垂了垂眼眸,瞬間如常:“我看你是舍不得一頓飯吧,一毛不拔鐵公雞。名聲與我何加焉?它也早就沒了,未婚夫都跟人跑了,婚也退了,這輩子也不指望能嫁出去了,管名聲做什麽?”
董小年驚訝:“咋回事啊?大妹子你還是個有故事的女捕快吶!”
“還不都是拜你們寨主所賜,我能到這地步,他是頭等功臣,三更半夜把我灌醉在這裏睡了一宿”,雖然這樣說,語氣裏卻沒有意思埋怨,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這件事竟然讓她有一些小小的激動。
“什麽!我真沒想到寨主你是這樣的人,大妹子的事先不說,你讓畫如的臉面往哪裏擱,老寨主把她托付給你,你卻在外面……我苦命的小姐啊,嫁錯了人,付錯了情”,說着帶了哭腔,佯裝甩袖,掩面轉圈,活靈活現。果然老天爺為你打開一扇門就會關上一扇窗,雖然他沒有一副旦角的皮囊,卻有一個萬裏挑一的旦角靈魂。
一屋子雞飛狗跳,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唯恐天下不亂,秦随風一個頭兩個大,“停下!沒完了是不是!”
嗓音提高兩個度,再換上一副冷面,果然好使,董小年乖乖站好,雙手疊在胸前,腦袋深深低下去,委屈的不行。秦随風雖是寨主,卻一點架子都沒有,十分随和,平日裏對衆人俱和顏悅色,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威嚴,當他惱了的時候,沒人敢去觸他的逆鱗。
院子裏安靜下來,秦随風去廚房做菜,對郝韻來的去留沒再說什麽,她本來就沒打算走,現在只當他默許了,和董小年到屋裏閑敘。
“你剛才說的畫如是?”郝韻來小心翼翼又裝作不經意間詢問到,上次在廢林他二人談話也提到了“畫如”。
董小年道:“是老寨主的女兒,咱們寨主的夫人。其實寨主下山來這兒就是為了她,畫如從小身體就不好,全憑人參養着,但是如今世道不好,寨子裏幾百號兄弟等着吃飯,再大的家業只進不出也扛不住,四五個月前吧大概,黑市上來了一批人參,要一百兩金子,寨子裏的錢肯定不能動,寨主自己也沒有那麽多積蓄,所以想着來碰碰運氣”,說到這裏,本來低迷的的情緒突然激動,但又想到剛才秦随風的冰冷的眼神,盡量克制道:“沒想到他又給送回去了,當然他也沒錯,本來咱們青松寨就是劫富濟貧,不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可是當然是人命更重要了,何況還是畫如,幸好有向二哥”。
夫人。
是青梅竹馬的夫人。
是很重要的人。
她的心好像被綁着鐵塊投到了無底湖裏,深深沉下去,這是怎麽了?輕咬下唇,心不在焉。
董小年看出她不對勁,開動他聰明的小腦筋略一思索便頓悟了:“大妹子,你也別難過,雖然你未婚夫跟人跑了,名聲也毀了,可你轉眼就遇見了我,知道我老董在江湖上的名號嗎,專業做媒三十年,大媒人值得信賴,用過都說好,回頭客相當多,做過煤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要是信得過兄弟,你的事包我身上了,想要什麽樣的都行,富商巨賈,武林高手,高門望族,皇親貴族,這些”,他頓一下,撓撓頭,”肯定統統都找不上,不過寨子裏的人都行!”
這種新奇的安慰人的方法,她還是第一次見識:“我哪知道你們寨子裏有什麽人?我只認識你們兩個”,一個千年等一回的奇葩,一個是……有婦之夫,這都不太合适吧。抛開這些,就沖着他這個回頭率也不敢恭維他的本事。
他仿佛受到了啓發,拍案而起,眉毛上挑,絡腮胡都被吹起,眼睛發出亮閃閃的光芒:“大妹子,你看咱們寨主咋樣,模樣,沒的說,身份地位擺在這,好歹管着一個山頭,做飯洗衣裏裏外外一把好手!”
“……”
适時,秦随風做好了飯,圍裙還穿在身上,看上去頗賢惠,這回做的不是上次黑乎乎的野菜,換了一盤紅彤彤的蘿蔔。
“說我什麽?”
董小年幫他端菜:“誇你呢,這不是大妹子沒下家了,我尋思畫如也相不中你,你倆和離是遲早的事,大妹子黃花大姑娘配你是有點那個了,但是我這不是盡量給你臉上貼金嗎,夠兄弟吧?”
秦三把手一抖,色澤鮮豔的蘿蔔沒夾穩掉到地上:“郝捕快別聽他胡說,小時候燒壞腦袋了,趕緊吃完趕緊回去吧”。
董小年不服,吃飯也堵不上他的嘴,含糊不清說:“本來就是,我還不是為你着想”。
他道:“畫如怎麽想的是她的事,我要照顧她一輩子是我的事”。
“砰”,瓷碗落地,一聲脆響,散作無數瓣。
郝韻來手裏的碗碎了。
“我想盛粥來着,沒拿穩”,她俯下身去撿碎片,不小心又被割傷了手,董小年趕忙來幫她。
收拾完後,郝韻來道:“我該回去了,不然爹娘會擔心”,就匆匆離去了。
黃昏的夕陽離地面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但它實實在在遠在天邊,只有殘存的餘溫和模糊的色彩能被世人捕捉,卻永遠不屬于任何人。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幹脆跑起來,只要她跑的夠快,眼淚就來不及落下。
似是故人來
經此一事,郝韻來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多日來盤亘在心中的疑惑被解開,四個月來亂成一團的思緒變得清晰明了。
她喜歡秦随風。
他是山賊土匪也好,他是有婦之夫也好,他是財迷鐵匠也好,她就是喜歡他。
所以會想和他拌嘴,會忍不住去找他,會因為他的話心神不寧,會在聽到他有夫人的時候傷心難過。
是什麽時候的事?是在廢林不小心撞在他胸口的時候,還是從倚南樓掉下來被他抱着的時候,亦或是今天緊緊貼着他的時候,不是不是!
那是他理直氣壯不交保護費和她叫板的時候,還是發現她的秘密靜靜聽她傾訴的時候,難道是他在縣衙外給她送草藥的時候?
不是不是都不是!
郝韻來一回來就徑直回了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思緒如浪潮翻湧,在心裏告誡自己:“郝韻來,你清醒一點!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經有夫人,不可能喜歡你的,而且他對你那麽兇,忘了他,重新開始生活,別哭了!”
郝知縣夫婦最近經常一整天看不見她,心生疑惑,今日回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好。郝夫人敲門後推門進來,就看到郝韻來在床上哭成了淚人,心中一驚,趕忙過去。
“阿韻,阿韻怎麽了,我們阿韻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呀,哭成這樣”。
郝韻來撲進郝夫人懷裏,錦緞的衣裳被沾濕,“娘,我該怎麽辦?我沒有辦法。”
郝夫人柔聲安撫她:“和娘說說,也許娘有辦法呢?”
她搖頭:“沒有,他一定很讨厭我,他從來都是迫不及待趕我走,他一定在心裏煩透我了”。
“他?”郝夫人是過來人,一聽她的話便明白女兒真的長大了,有了心事,為了愛情流淚傷心,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