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看着大家出門了,駱華舒了口氣。顧不上桌上的東西,他一把揪住李實的衣襟,陰測測道:“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将軍是什麽鬼?郎君又是什麽鬼?”
李實心虛地嘿嘿直笑:“媳婦兒……”
“別叫我!”駱華把桌子拍得山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咳,就是将軍,你是我契君,他們當然叫你郎君啊……”李實顧左右而言他。
駱華揪起他的耳朵對着他就是一頓吼:“別給我打馬虎眼!什麽将軍?有你這麽窮酸的将軍嗎?”
李實:……媳婦兒!你這重點不太對吧?!
“你就想問這個?”李實揉着耳朵無語問道。真是服了自家媳婦兒清奇的思考方向。
“這個很重要!!”駱華簡直要被他氣死了,“哪個将軍不是大宅深院、家財萬貫的。你看看你們幾個,統共加起來就八百多兩銀子,還不如外頭兩輛馬車的馬匹貴重。你們別不是自己裝神弄鬼冒充将軍進行招搖撞騙的吧?”
李實:……
“冒充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上回還想找些律法類的文籍看看,到現在也沒找着,也不知道你們現在算個怎麽回事。”駱華覺得自己的設想特別靠譜,咬着指甲開始發愁,“你們幾個身上的傷,別不是打家劫舍鬧出來的吧?你們這樣做圖什麽呢?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我說你們,好端端的玩兒這個幹嘛呢?萬一鬧出亂子……”
眼看駱華已經開始胡思亂想,李實升起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一把将駱華摁進懷裏,李實捏了捏他的臉蛋:“別鬧。我這是正兒八經聖上禦筆親封的正二品宣武将軍。不是什麽山匪、也不曾打家劫舍。”
“真的?”駱華對此表示深深的懷疑。
李實低頭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被毫不客氣地一把拍開。他嘆了口氣,把駱華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坐好,再伸手拉過桌上的木匣子,示意他打開。
駱華略掙了掙,不過腰間圈着他的手太牢固了。瞄了眼外頭……唔,反正這會兒也沒人,那就勉為其難吧。這麽一想,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李實大腿上。
紅木匣子不過比成人手掌略大,上面的喜鵲登梅雕紋繁複華美,看着就不便宜。駱華拿起匣子上上下下地欣賞了一番,再舉着匣子在耳邊晃了晃。裏頭輕飄飄的,還有一塊不知道什麽東西在裏頭咣當咣當地來回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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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匣子,駱華才撿起旁邊那把小小的黃銅鑰匙,鑽進小銅鎖鎖孔裏輕輕一轉。
咔噠一聲輕響。駱華把銅鎖取下來,掀開蓋子,露出裏頭的東西。
最上面是一個銀制的卧虎紐長方印章,不過半個拳頭大小,印章一面用兩端尖細中間肥大的篆體寫着幾個字。雖然外形小巧,栩栩如生的卧虎卻顯得格外霸氣。
“這是……?”駱華小心翼翼地拿起印章,仔細打量上面的篆體,試圖辨認其中含義——可惜,他一個字都不認識。
李實點頭:“這是将軍印。”
所以這身份無誤?駱華籲了口氣:“看來是不用擔驚受怕過日子了。”
就算他是山匪也打算跟着他?李實心裏軟成一片,只是揉亂他的發,沒好氣道:“胡思亂想!”
駱華白了他一眼:“誰知道這年頭的将軍這麽窮……”不對,他這是真給自己找了個将軍男人?!他呆住了。這,怎麽跟看電視似的……
李實沒理會他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只有些遺憾:“要是早上一年,興許還能讓你看看兵符的樣子。”
“……兵符是能随便拿給別人看的嗎?”
李實輕笑,溫熱的呼吸直接打在他耳朵上:“你不是別人,你是我媳婦兒。”
駱華耳根有些熱。他輕哼:“看不到才好。将軍挂印歸朝,預示戰事停歇天下太平,是好事。”他把印章放到一邊,放低聲音,帶着幾分不自在,“我有生之年都不想看到那兵符。”他家的石頭也永遠不要再碰兵符才好。
李實知道他擔心什麽,但是世事無常,誰知道将來如何。無法給他言語的保證,李實擡起他下巴,就想——
啪!
駱華一巴掌拍到他腦門,直接把他推開:“你想幹什麽?還沒說清楚事情呢!”然後他也不管李實什麽反應,徑自低下頭繼續翻看別的東西。
媳婦兒真是……大煞風景啊!李實無奈,只得繼續圈着他看他數錢。
沒錯,數錢。
除了印章,裏頭還整整齊齊碼着一小沓的銀票,打頭一張就是五十兩。駱華兩眼放光,翻起底下幾張看了看,底下幾張全是一百兩的面額。包括最上面的五十兩,這些,全是實打實的、鴻順大錢莊出來的、信譽有保障的銀票。
統共就那麽幾張,他還翻來覆去地數了好幾遍。
啊啊啊啊啊!
駱華興奮極了。加上他賣酒方子的錢,他們家就有足足一千八百五十兩了!!
這是要發了啊!!!
要知道,一百兩銀票算下來,相當于現代社會的一百萬購買力啊!
雖然在一個将軍身上這家産寒酸了點。可是作為一個普通老百姓,他第一次摸到這麽多錢啊!
再加上他原本就沒指望李石頭這敗家玩意能有錢!
如今是意外之喜啊!!
駱華把這幾張銀票摸了又摸、數了又數,再小心翼翼疊好收起來,把印章放回去,合上匣子,上鎖。
完了他才舒了口氣。
李實輕笑:“這下有錢了,不用整日瞎操心了吧?”
駱華白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麽,在他腿上挪了挪,直接轉過身與他面對面。
“你是二品官?”
李實點頭。
“俸祿幾何?”
李實回想了下:“月俸六十一石。”
駱華在心裏換算了一下,繼而懷疑地看向他:“你當了多久的将軍拿了多少年俸祿?”
李實想了想:“領朝廷俸祿有七年了,剛開始就是個小兵、後來逐年遞升,去年九月戰事結束,回京交兵符,就被遷為二品宣威将軍。”
駱華登時眯眼:“打了幾年仗,憑你這身武力,肯定早早就是當頭兒吧?怎麽你這身家如今只有八百五十兩?其他錢呢?難不成都花光了?”他一把揪住李實的衣襟,“說,以前是不是整日裏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這厮平日裏動手動腳的樣子可不像初哥啊!
李實:……
他立馬義正言辭:“軍紀嚴明又戰事頻起,我哪兒有那閑工夫啊。”就算有也不能說啊!誰還沒個年少不知事的時候?況且,還是媳婦兒說的,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不可能一直……咳咳,不可說不可說。
他頓了頓,直接把話題拐回去,語氣沉肅:“戰事結束,士兵被遣返回鄉。新朝初定,一切百廢待興,又歷經戰事,朝廷壓根拿不出那麽多的銀錢給他們安頓。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總不能讓人連家也回不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家中大部分田産器具全變賣,換成銀錢分給他們了。”他自嘲,“可惜杯水車薪。好在提前把兵符交了,士兵也只是返鄉,倒是沒人敢參我一本、說我收買軍心。然後阿峥幾個将領也這般做,朝裏幾個王爺高官也出了力,才讓大部分士兵能有錢返家,餘下的朝廷拼拼湊湊倒也應付過去了。”
平日裏的果敢狠厲,此刻竟帶出幾分沮喪。“終究還是我沒用,倘若……”他做得更好、早日結束戰争……
想象着保家衛國、為百姓遮風擋雨的士兵,最後卻連歸家的路費都得不着,駱華恻隐。但更多的,是對眼前這位自責的将軍的心疼。
他擡手摟住李實脖頸,把他按在自己肩膀處:“別想太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實話實說,媳婦兒果然能體諒。他沒看錯他。
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李實雙手用力,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地擁抱,完了才松開他。再擡起頭時,臉上已恢複正常。他語調輕松:“媳婦兒,我的家財去向交代完畢。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駱華:……
不過別說,他還真的有想問的。
“你這将軍權力大嗎?是不是除了皇親國戚以及一品大員,別的你都不用放在眼裏?”
李實撓頭:“這個,挂印之後我就沒有兵權。宣威将軍也就是聽着響亮,其實只是虛銜。光有名頭跟俸祿,連大朝都無需參加。所以我才能千裏迢迢送我爹娘的骨灰回來安葬。”
駱華有些失望:“虛銜啊……那比之知縣這些如何?能管知縣嗎?”
“當然不行,知縣自有州府去管轄,我可不能越權插手。你問這幹嘛?”
駱華無語:“你忘了啊?我得罪了鄒榮祥那厮啊,他姐夫不就是知縣嗎?你這都沒實權,我還怎麽到他面前耀武揚威順帶教訓他?”
“……媳婦兒,知縣只是七品官。”李實提醒道。
“我當然知道啊,可你不是沒權限管着他嗎?”駱華有氣無力。
“……我是二品啊!我有專屬直奏上達天聽之權啊!再不濟我還認識很多朝堂大員啊。只要站出來就夠吓死他們了,哪裏用得着管理他們的權限?”李實真是服了他的腦袋瓜子,怎麽時而靈時而軸呢?
駱華恍悟。對啊!他怎麽盡參考研究院裏互不幹事幾個部門的權責呢!
“那就好!回頭我也能上縣城做生意不怕那鄒榕祥報複了。”駱華松了口氣——
不對!
“你這将軍的身份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回村還遮遮掩掩的。要是你擺出身份,李老村長何至于為難你。”
李實心下一驚,以為他發現了什麽端倪,連忙裝傻:“那不是想低調行事嘛。”他低頭在他嘴上親了親,“要是不遮遮掩掩,我家郎君不就得跑了?我這是有先見之明。”
駱華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罵了句:“低調個屁啊,去結契那天,你還跪了知縣呢,要是你顯露身份……”他眯眼,“這麽委屈求全,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瞞着我?或者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情?”
“絕對沒有!”李實舉手發誓,“我李實向來光明磊落,怎麽可能有啥見不得人的地方。”有也是別人的問題。跟他絕對沒有關系。
“那前兒我問你是啥身份的時候,怎麽還支支吾吾的?”
李實尴尬:“咳咳,這……”
“說!”
“……那個,那個,”李實被駱華那烏黑的眼珠子一瞪,立馬利索地說了出來,“讓你住着破屋子,結果累你淋雨生病;家裏蓋房子的錢也大部分都是你掙回來的;家裏裏裏外外也都是你打理……咳咳,我這将軍做得忒沒面子了……”
駱華:……所以,說到底只是大男子主義作祟?
“張叔他們過來你就敢說了?”
“咳咳,那不是,好歹也有點銀子,再不濟還有幾個壯丁幫着幹活嘛……”
駱華死魚眼看他。
心虛的李實摁住他連着啾了兩口:“好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呗?”
駱華重重一哼:“想得美!我可沒說原諒你。”推開他站起來,順手還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把,然後抱起桌上的匣子賬冊,傲嬌地一甩頭,轉身進了東廂。
李實:……媳婦兒你這是調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