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5月29日—【兔子】
13、5月29日—【兔子】
第二天一早才六點多,我還不知道在做着什麽美夢,陳彤就打電話給我,說他要去上班,拜托我照顧暮涼,過十分鐘會去我生活區外面接我。
我挂下電話,一個激靈就從床上翻了起來,剛才好像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下來,現在想反悔也晚了,于是只好在肚子裏罵了一聲娘,然後認命地偷偷起床洗漱。
在對着鏡子刷牙的那刻,我發現自己仿佛變成了南歌:為了男人起早貪黑,瞞着室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會不會,我們一直都錯怪南歌了?這一刻,我心裏甚至産生了這樣的念頭。但是我果斷地用冷水潑醒了自己,我和南歌,我們不一樣,我們怎麽會一樣呢?
如果我有男朋友,我絕對會傾盡真心,一意相待。
珍之惜之,愛之信之。
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貪婪而把兩人都逼上一條不歸路……
所以,我不是她,也不會是她。
*——*——*
“你家小弟就那麽精貴啊?”我坐在副駕駛上,幽怨地看着後座上的肯德基早餐粥,“你和他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啊?”
陳彤漫不經心地邊轉方向盤邊道:“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我是他哥呗,怎麽可能不照看着他?”
“我親哥都未必會這麽對我。”
“那不一樣。”他一頓,“你還有親哥?”
“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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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陳暮涼他從小就這麽病殃殃的嗎?”我又問了一個重複的問題。
“怎麽可能。”陳彤嗤之以鼻,“從小到大,他生病的次數十個手指就數得完。”
“那他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傷心太過……”陳彤慢悠悠地回答,“所以才要特別重視。”
“可是為什麽?”我猶豫着問,“他總不會是個同性戀吧?”
“應該……不是吧……”
“你那個停頓很可疑啊!”
“這個,我還真沒細想過。不過暮涼好像還真沒對女孩子動心過……”陳彤在紅燈前猛地一踩剎車,“你說,暮涼要是同性戀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他要真是,你也不可能把他丢回娘胎裏回爐重造啊。”
陳彤想了想,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于是點了點頭,在綠燈亮起的那刻又踩下了油門。
*——*——*
“買個早飯這麽久……”我拿着陳彤給的鑰匙才開了門,就聽見一句從卧室裏傳來的抱怨。我換了鞋走到他面前,“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怎麽是你來?”他看到我進去,顯得頗為驚訝,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
“你哥的奪命連環電話把我叫來的,讓我照顧你。”
“我都好了。”
“恩恩,你好你好。”我無奈地點頭,然後把手裏的粥放在床頭櫃上,“你今天有課嗎?”
“有,晚上的公選課。你呢?”
“我啊,一下午的實驗課,晚上也是公選課。”我說,“所以上午我們都有空,那先吃早飯,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了。”他笑着擺手,“我的燒都已經退了,我自己可以過去的。”
“別客氣了,我都起了這麽個大早,你再讓我回去,室友問起來難道要我說夢游去了?多古怪啊?”
“也是。”暮涼彎了彎嘴角,妥協了。
解決了這個問題,于是我繞着房間看了一圈,問他:“兔子呢?”
“陽臺。”他問,“你喜歡這只兔子?”
“喜歡是喜歡……不過這不重要……”我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本來昨天就想告訴你的,不過你病得太厲害,沒機會說出口。”
“什麽?”大概是看我表情嚴肅,所以他也微微斂起了神色。
“你昨天帶回來的那只兔子,原本是我們寝室的。”
我說着,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鑰匙,上面挂着一條和兔子脖子上類似的用五色絲線編成的鏈子。
“這鏈子……”暮涼從被子裏探出身,我把手裏的鑰匙遞給了他,讓他可以看得仔細。
“我們寝室每個人都有一條。兔子脖子上的那根,是由南歌和尚小晴的那兩條拼起來的。”
暮涼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把鑰匙遞還給我:“你确定?”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垂眸:“……是我親手編的,我們五個人的手鏈,都有細微的區別,我認得出來。”
“……”暮涼眨了幾下眼睛,卻沒有再說話,我知道他在等我解釋下去。
“整個故事是這樣的。”我在床沿上坐下來,“孫筱筱是本地人,她和南歌一樣都不怎麽在寝室。今年,從五一前的一段日子開始,她就住在家裏了。她不喜歡小動物,但是尚小晴喜歡。所以趁着孫筱筱不在,孫筱筱大腦一熱,就弄了一只兔子回來。對這只兔子,我和吳雙都沒有太大興趣,反而是南歌看上去很喜歡。她這樣一個極少顧室友死活的人,很多次都親自照顧兔子。後來假期結束了,眼看着孫筱筱要回來,尚小晴到處找人說要送掉這只兔子,可一般寝室也不願意收。結果還是南歌出面,說找到了可以收留兔子的寝室,最後就由南歌處理掉了。只是沒想到是送給了張一鳴。”
“确實……是想不到。”
“所以,我大膽地假設一下這件事情吧?”
暮涼點頭,讓我說下去。
“首先,南歌把兔子托付給了張一鳴照顧,後來她和張一鳴見面,其中一項活動內容大概就是來情人園放兔子。至于尚小晴,她也許是碰巧在情人園遇到了南歌,又也許是放心不下兔子,所以要求來看看,然後在這個過程裏,尚小晴就和張一鳴接觸上了,她知道了他的存在……另外,在看兔子時候,南歌和尚小晴又把我編的手鏈系到了兔子的脖子上。”
“所以……出事那天,南歌在毛概老師點完名之後就逃課了,我想她應該是在情人園見張一鳴,然後和他一起養兔子。”
“這堂毛概課,我,南歌和吳雙是一起上的,尚小晴和孫筱筱選了別的老師,這個時間點都是沒課的,所以尚小晴完全可能跟着南歌去放兔子了,即使她沒去,她也很可能知情。而以尚小晴和孫筱筱的八卦程度來講,她們很可能會去情人園看熱鬧。所以,如果她們真的跟去了,那她們幾乎可以完全掌握南歌的行蹤。”
“要是在這過程中誰想到要惡作劇,也是可能的……”
暮涼聽完之後,盤着腿坐在床上考慮我剛才的推論,良久,他才開口:“我以為你們和南歌的關系都很差……”
“我們之間的新仇舊恨我也都跟你說過了……不過女生最擅長的,不就是這種面和心不合的伎倆麽?”我接着說,“我猜我們這個年紀的女生,已經很少會輕易地在人前表現出明顯的喜惡了,很多時候即使再不喜歡一個人,當面也會裝作和和氣氣的。”
“你呢?”
我擡起眼,靜靜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當然,不能免俗。”
“恩。”暮涼聽了,沒有任何的表态,只是從床上下來,開始洗漱。
我覺得像陳暮涼這樣看上去就是一身凜然正氣的男生,大概不能理解我這種小女生的想法,所以也許他會在心裏厭棄我。可是對他來說,我不過就是生命裏的一個過客,走完這一段短暫的交叉的時光,我和他就必定在人生的軌跡上越走越遠,所以他喜歡我,或者不,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麽值得計較的事情。
于是我很是無所謂地坐在陳彤家裏,等着暮涼洗漱、吃早餐、換衣服、出門。
*——*——*
雖然已經快到六月了,可是外面的溫度倒不算很高。
我穿着長袖的牛仔外套,和同樣穿着暗色長袖襯衫的陳暮涼一起沿着情人園的外側往醫院走去。情人園的南面種的是夾竹桃。牆一樣高大的綠色植物上,開滿了或紅、或白的五瓣小花。放眼望去,這花就像開得沒有盡頭似的。
看着這花海,我想起一句泰戈爾的詩來: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于是我就把這句話輕聲念了出來。
當然,我說的是中文,鄭振铎的翻譯版。
沒想到暮涼聽了之後,很輕微地愣了一下,然後把原句給背了出來。
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加上發音标準,口音純正,這短短一個句子,就紮進了我心裏最柔軟的角落裏。
“你……也讀《飛鳥集》?”
“只知道幾句有名的。”他逆着光,轉頭看我,“我是工科生。”
我笑開了:“我也是工科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