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5月21日—【陳暮涼】
3、5月21日—【陳暮涼】
經過兩年半的相處、隔閡、容忍、溝通……我們寝室暫時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相處格局。
其中,南歌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極致的神秘主義者,她雖然可以用一張平和溫柔的臉站在我們每個人身邊,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到底有些什麽,也沒有人能夠觸及她最深的秘密,對于她,你只能做到“知道”,卻永遠做不到“了解”;
我則是一個獨行俠,通常情況下,我都是一個人來來去去,但我同時也是一貼兼容性不錯的狗皮膏藥,誰有需要,都可以把我拖出門,誰有煩惱,也都可以來找我傾訴;
至于吳雙、尚小晴、孫筱筱她們三個,基本上是可以玩兩兩私奔的。
只是這裏面尚小晴和孫筱筱的關系更接近所謂“相愛相殺”的“怨侶”,她們關系很好,但是也吵得很兇。
說實話,我根本不指望她們能做得到連續兩天不吵架,同時,我也不會寄希望于她們因為吵架而絕交。
她們視彼此為殺父仇人,但是卻也喜歡從早到晚糾纏彼此,至死方休。
我對此習以為常。
當然吳雙也是。
所以每當她們兩個吵架時,吳雙都會主動約我上課吃飯逛超市,就像現在這樣。
……
*——*——*
點了餐坐在食堂裏,我撥了幾口飯之後突然問吳雙:“南歌死了,你難過嗎?”
她正在夾菜的手猛地一頓,然後擡起眼問我:“你想聽實話?”
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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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筷子,把一側的短發夾到耳後,露出一枚精致的純銀耳釘:“事情都有兩面性。作為一個普通人,聽到任何人死了,都會難過。正常的人,對待死亡這件事情,首先是會有強烈的好奇心,然後,就是抵觸死亡。所以,起初聽到有三個學生死了,說句心裏話,我很難過。但是,後來知道死的是南歌,我卻感到很坦然。你知道我和她的恩怨,就我來說,我甚至更期待她可以去死。做人不能那麽不厚道,你說是不是?什麽是蛇蠍美人,什麽叫紅顏禍水,你看她就知道了。說句不好聽的,她活着,不過就是毀了更多人的人生而已,不如死了。所以盛夏,因為死的是南歌,所以,我一點都不難過。”
“恩。”我淺淺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埋頭吃飯。
*——*——*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
于是我選擇出去跑步。
當然這兩件事情沒有什麽必然聯系,只是我現在既需要冷靜,又需要發洩,所以淋雨跑步大概是最好的選擇。
說實話,長跑是我的弱項,但是用來讓自己感到精疲力盡,這才是最合适的運動。
我想如果我耗盡全身的力氣,我就不會去想南歌的事,也不會為自己的沒有同情心而感到羞恥。
是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為南歌的死感到難過。
和吳雙一樣,我心裏也是坦然的。
所以我愈發覺得自己狹隘,愈發為自己感到羞恥。
我跑到第五圈的時候天上開始飄小雨,我望着天空,冷笑了一下,然後繼續淋着雨繞着空無一人的操場做着無休無止的圓周運動。
這種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死掉的感覺,簡直心曠神怡。
正當我覺得自己很可能就這麽變成一顆繞着操場旋轉億萬年的小行星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生突然跑到了我的身邊,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樣貌,只能看見雨水順着他額前的劉海,在他的臉上靜靜流淌,他在我耳邊大聲地說:“你已經跑了二十五圈了……再這麽跑下去,你會生病的。”
我不理他,只是繼續向前奔跑。
“喂!”他跟着我跑了半圈,忍不住,終于伸出手把我拽停了。
淋着大雨跑了一萬米,驟然停下來之後,我的雙腿又酸又軟,控制不了地跪了下去。還好男生手快,拎着我的胳膊把我扶住了。
我借着他的力量站起來,邊喘氣邊問:“你是誰,為什麽看我跑步?”
“我沒有要看你跑步。”他擡手擦了一下臉,滿臉的水珠順着指間的縫隙流過他的手臂,然後他又伸過手來要幫我擦臉,我歪了一下頭,躲開了。
“那你在這裏幹嘛?”雨下得很大,我不得不提高聲音,以便讓他能聽得見我在說什麽。
他也同樣提高了聲音回答我:“我不想回寝室,所以坐在這裏想事情。然後看見你過來……”
“淋雨想事情?”
“你可以淋雨跑步,我就不能淋雨想事情?”
“可以……”我邊甩頭發邊說,“可是我不認識你,你是誰?”
“我……”我們之間明明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可雨水卻生生落成了一道簾幕,加上天色暗得可怕,我已經完全看不清他的樣子了,只能聽到他在雨裏有點破碎的聲音,“我叫陳暮涼,機械學院的,大三了……”
我一愣:“度娘?”
“暮涼……”他認命般地重複了一下,說,“遲暮的暮,冰涼的涼……”
“哦”我應了一聲,“可我還是不認識你。”
“所以我在自我介紹啊……你呢,你叫什麽?哪個學院的?”
“我叫盛夏,理學院的,和你一樣,大三。我的一個室友被人殺了,我心情不好,沒功夫跟你玩什麽相親……”
“……”
聽完我的話,他突然松開了一直扶着我的手,我一個趔趄,還是沒有逃脫摔倒的宿命。
“你幹嘛!”我趴在地上,掙紮了一下,卻沒坐起來,因為這重重的一摔,膝蓋火辣辣地疼。
他忙蹲下來扶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一個室友也去世了,所以我才不想回去……”
他頓了一下:“所以我們……是不是遇上了同一件事?”
這個叫陳暮涼的男生把接近傷殘的我扶到了看臺下面一個雨水淋不到的地方,我們兩個渾身淌着水,濕淋淋地坐在地上。
“張一鳴……”我低着頭,“原來剩下的那個人叫這個名字啊。”
“他和我的關系很好,這學期開學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喜歡上一個女生,他說他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麽好的女生……不過沒想到,才過了三個多月,他就這麽沒了。今天警察來調查了一天,寝室裏面氛圍很不好,所以我出來透透氣。你呢?”
“我跟你……正好相反。南歌和我沒什麽交情,她死了,我甚至不為她感到難過。”
“可……既然你不難過,又為什麽要來跑操場?”
“說來話長,不說也罷……”我無奈地笑了一下,“那你晚上還回不回去?”
“回去啊。雖然很不願意,不過這種天氣,在外面過夜會病死的。你不打算回去?”
“恩。我等一下去找間旅館住一夜。今天不想回去。”
“旅館?”他說,“要不你帶我一起去吧,房錢……我付你一半……”
我低着頭嗤了一聲:“同學,我們才認識不到半個小時,你要我……跟你去開房?”
“我知道……可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對吧?”
“也是……那麽你可以以你的人格保證,你不會做什麽……不道德的事情嗎?”我斟酌着用詞,含蓄地表達出了我的不安。
他聽了就直笑:“我保證,我不會。”
“笑什麽……”我嘀咕了一句,也無意多和他做口舌之争,抱着“世上總是好人多”的心态,讓他架着我繞了半圈操場,去拿來了我帶過來的書包和傘。
“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