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年快樂
跟這人相處時間久了,林機玄已經完全習慣他說風來雨的性格,就是站在一堆厲鬼群裏,四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屍體,這人嘴巴裏突然蹦出來一句“您吃了沒?”他都毫不意外。
此刻,被他突然關心了下人生大事,林機玄只瞟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繃,便從容地說:“沒呢,要等我童養媳長大。”
“童養媳?”賀洞淵腦袋上被劈了一道雷,震驚的表情挂在本意圖靠臉皮勾引且來不及擺正的風流相上顯得格外滑稽。
林機玄得到滿意的效果,低聲笑了下,他心情頗為爽利地說:“不知道我童養媳現在過得好不好,在哪個幼兒園讀書,還是還沒出生。”
賀洞淵:“……”媽的。
賀洞淵撸了一把頭發,高挺鼻梁上的眼鏡因為動作拉得有些大而滑了下來,要掉不掉地懸着,他随手推了一把眼鏡,讓開距離,說:“天天看你對着手機看得專注,有時候還笑得跟開了花一樣,還以為你有個藏在暗處的女朋友,哦……”他拖長了音調,試探性地看着林機玄,“男朋友也有可能。”
“那學長呢?也沒談過吧?”林機玄把手機放進口袋,對上賀洞淵審視的眼睛,笑着反問,“學長不是一樣?賀學長虛長我兩歲,是準備教我怎麽享受高貴的單身生活?”
賀洞淵意外地看着他,雙手環胸繞着林機玄打量了兩圈:“你怎麽瞧着心情不錯,有什麽好事發生?”他腦子一激靈,皺着眉頭支支吾吾地自言自語,“不會真的有這麽個人吧……”
林機玄沒吭聲,神秘莫測地沖他緩緩眨了下眼睛,這動作又輕又柔,眼尾的光抛過來的時候帶着十足的戲谑與暧昧——這不像是林機玄這人會做出來的,但偏偏正是這種“不可能”的反差讓賀洞淵全身上下都像觸了電似的,身體緊跟着略微緊繃了起來。
他咽了口口水,喉結在修長的脖頸裏滑動了下,又有些幹渴地舔了舔嘴唇,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嗓子卻意外喑啞。
天大亮了,凱欣制鞋廠的事情被盡量壓在最小影響範圍內,外圍一圈黃澄澄的封鎖線将這裏圍繞成了一片令行禁止的禁入區,內裏各界人士奔波忙碌,林機玄頭一回見到警察和大師互幫互助,和平公事的畫面,總覺着不太真實。
林機玄找着出口的方向,對賀洞淵擺了擺手:“沒事我就先回了。”
賀洞淵沒說話,看着林機玄,把渾身上下的漫不經心全都收了,男人低垂着眉眼思量着什麽,嘴角擡起一個弧度:“啊,回見。”
被賀洞淵這麽一打岔,APP的變化還沒看囫囵,但因為不着急,林機玄回家洗了個澡出來才躺在沙發上随意地劃着APP。
背包裏的道具基本檢查全了,林機玄只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意外地看到最後一格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信封似的東西。
從APP裏取出那東西,正如圖标顯示的那樣是一封信,信封上寫着“神秘來信(一)”。
林機玄前後翻看了下,沒有別的标記,帶着好奇拆開信封,看到開頭的稱呼時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小玄。
林機玄從沙發上坐起來,眉頭擰緊,連呼吸都在不知不覺間放得極輕,像是稍微發出點聲音就會吓跑了這些來之不易的文字。
小玄: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老子的老子,老子我應該已經不在好多年啦!想什麽呢,你爺爺我不是那個不在,是那個不在,不在你的身邊,不在能看得着你的地方,不在能有人欺負你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幫你揍人的地方。但爺爺一直愛你,最愛你,啵啵。
林機玄:“……”這老不死的怎麽還是這麽油腔滑調!
嘿嘿,你小時候就長得機靈好看,長大了肯定是賊漂亮一張臉,可惜爺爺看不到喽,對你來說,爺爺這種不在跟那種不在就像是一個意義,沒有見證你的成長是爺爺最悔恨的事情,可是沒辦法,爺爺背負着偉大的使命,爺爺要去拯救全人類的未來!
扯什麽全人類的未來……你自己的未來都一塌糊塗。林機玄眼眶泛紅,他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繼續看下去。
你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玩懂了這個APP,而且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實力,有些事情是時候告訴你了。爺爺其實不是個神棍,是個天師。所謂天師是指合乎天然之道的老師。《道德經》上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想必你到現在也該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天師的存在就是為了平衡天人之間。十年前,我推算出了一卦,天地不交,進退兩難,否卦,大兇,但一直推斷不出這一卦出現的原因,于是,我離開你身邊,去追尋這卦的存在原因。一別經年,爺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到你身邊,但來日方長,後會可期,多多保重。
PS:小玄,爺爺真的好想你嗚嗚嗚嗚
這信到寫到這裏戛然而止,短短數百字半紙面的荒唐話,但讓林機玄放下心的是,這老不死的還活着,雖然不知道他現在正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裏禍害別人,但總歸是——
活着。
他長出口氣,回頭把信又讀了一遍,壓不住上揚的唇角,盯着最後那一行附加的內容,輕聲說:“老東西,我也很想你。”
他把信認真折好塞進信封裏,回房間把林泯留下來的破舊月餅盒翻出來,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存進去。
林機玄倒在一側床上,腦海裏翻滾着兒時許多記憶,斷斷續續,朦朦胧胧,不知不覺沉入了夢鄉。
他是被敲門聲吵醒的,林機玄一睜開眼,外面的天黑了大半,暮色墜在地平線上,牽扯出連綿不絕的一線光陰,樓下有下班回來亦或者是接完孩子放學的人,小區內進入一天之中最吵鬧的時段。
但今天不知怎麽格外吵,林機玄透過紗窗瞧了一眼,下面停着兩輛搬家的大貨車,沙發、床、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這是把整個家都給搬來了。
林機玄住的是他爺爺牙縫裏摳錢買下來的舊小區,戶型保守,多是小平米,但因為位置還算不錯,距離A大和A市一中很近,不想住在學校的大學生或是家長常在這裏租一套或直接買下一戶二手房。
這些人不是臨時住住就是陪讀,搬家只帶着平常用的東西,大有一種拎包入住隔夜就走的感覺,像是這樣大張旗鼓搬家的,幾乎沒見過。
自己住的這棟樓,樓上那戶還空着,當初夏冉住沒多久就出了事,再加上之前幾回,搞得像是一間被詛咒的房子。
門口“篤篤篤”又響了幾下,林機玄穿上拖鞋去開門,還沒走近,就聽見隔着一個門板,外頭傳來低沉的男人嗓音:“家裏有人嗎?想來借個醬油。”
林機玄:“……”什麽年代了,還借醬油,八成不是什麽好人。
作為獨居多年的單身男青年,林機玄深谙不要随便應陌生人敲門的道理,他沒吭聲,走到門口,從貓眼裏望了一眼——
林機玄:“……”
貓眼裏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他開了門,睨着眼前這個來借醬油的男人:“這年頭,保時捷換不來一瓶醬油了?”
“換得到別人家的,換不到你家的,”賀洞淵笑得沒臉沒皮,“小學弟,能借嗎?”
林機玄:“老學長,我家沒醬油。”
“沒醬油,醋也可以,醋沒有,料酒也行,油鹽醬醋,随便什麽,我家都缺。”
這話一說,林機玄太陽穴的血管抖了一下,他想起剛才在樓下看到的盛大場面,問道:“你搬來這兒了?”
說話間,兩個搬家師傅扛着一座雙人沙發走了上來,逼仄的樓道幾乎被他們塞滿了,賀洞淵站在那兒像是根卡着喉嚨的魚刺,上不去,下不來。
搬家師傅擡頭看着賀洞淵:“先生,您得讓讓,不然您這沙發我們搬不上去。”
賀洞淵樂見其成,從善如流地說:“行,那我就去我學弟家裏坐坐,小學弟,幫個忙?”
林機玄看了他一眼,讓開位置。
賀洞淵笑了下:“謝謝。”
他進到屋裏,禮貌地站在那兒,今天一身居家服,換了副黑框眼鏡,卸去了一身的銳利,像是個正經的男大學生。
“坐,愣着幹什麽?”
林機玄說完,賀洞淵才在沙發上坐下,他下意識翹上了二郎腿,随後意識到什麽,把搭上去的長腿放了下來,規規矩矩地坐着。
林機玄意外他今天怎麽這麽乖巧,多看了他一眼,賀洞淵沖他溫和地笑了下,男人黑發冷白皮,鼻梁高挺,唇形性感,笑起來的時候格外招人,帶着幾分純情的勾引。
他蹙了蹙眉,給他倒了杯水:“怎麽突然搬過來了?”
“這裏離學校近,最近油費漲價,開車太貴。”
……別逗了您。
林機玄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沒再繼續問下去。
賀洞淵說:“黃定下午的時候就蘇醒了,那個趙昌平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想見你。”
林機玄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點了點頭:“什麽時候?”
“明天下午方便嗎?”
“可以。”
賀洞淵笑着說:“我送你一起去。”
林機玄沉默,反問道:“油費不貴了?”
“載你的話就不貴,還很劃算。”賀洞淵一直笑着。
林機玄略一擡眸,看着賀洞淵,這人雖然從剛認識開始就是一副吊兒郎當閉眼瞎撩的樣子,但每回都是撩一步就退,維持着一種既有存在感卻又不過分的安全距離,但近段時間,他越來越有越線的趨勢,每一根頭發絲都想拉近跟他的距離。
今天更是一步踏進了他的生活範圍,而且小心翼翼,僞裝成了最沒有攻擊性的模樣在試探地接近。
這種行為不難理解,他再遲鈍也能看出來,用生物學的語言來說,他這是在——
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