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羅跡沒有說話。
分手時, 許沐說不喜歡他對學習吊兒郎當的态度,不喜歡他霸道強勢,也不喜歡他占有欲太強, 總是對她身邊的異性抱有敵意。
她說累了, 膩了,想收心學習。
羅跡一個字都不信。
從他們認識那天起,他就是那副德行,從沒在她面前掩飾過自己,如果她介意,一開始根本不會答應他。
羅跡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完美的人, 但他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舒服, 克制自己那些壞脾氣和不好的習慣。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他一度自我懷疑, 是不是以前對自己太有信心。
羅跡被甩的不清不楚, 他身邊的人多少對許沐有點不滿,再沒有以前那樣熱情。
自習課輪到她上臺講題, 有人故意不配合,給她難堪,羅跡當場摔了書。
後來哥們說你別好賴不分,他是在替你出氣。
羅跡說:“我的事不用你們管,別找她麻煩。”
後來再遇見她,他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歷歷在目。
她眼睛裏有眷戀, 有不舍,有隐忍, 也有愛。
羅跡有些迷茫,是時過境遷,她後悔了, 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忽然覺得沒所謂了。
只要她肯回來,以前的事他不想追究,也沒有再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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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畏懼什麽,可能是那未知的真相,也可能怕刨根問底,會動搖瓦解許沐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他怕了。
這一晚羅跡和蔣旭聊了很久,分開時蔣旭說:“你們倆以後什麽打算,你就準備留在青城了?”
其實當初有更專業的游戲公司對羅跡感興趣,就在北京,但最終他選擇了青城的非比。
非比雖然有游戲部,但不算主業,扶持力度不夠。
羅跡說:“看情況,她想在青城,我就過去。”
回到寝室,還沒進門就飄出一股骨湯麻辣燙的味道,天涯和大陸一人一碗,不知是加餐還是沒吃晚飯。
天涯邊吃邊念班級群裏老師發的通知,已回校的學生這兩天需要去她那邊報個到。
羅跡的行李箱還沒打開,今晚也懶得弄了,洗漱後就拿着手機躺到床上。
剛點出許沐的微信界面,那邊就很默契地先發過來一張照片。
【Dancing fish:[圖片]】
【Dancing fish:新鏡頭拍的,好看嗎?】
圖片裏,灰毛兒懶洋洋趴在一個枕頭旁,床單是嫩綠色的小碎花,跟姥姥家他那個被子倒有些像。
羅跡對單反多少懂一點,但不夠專業,在廣州時特意找人選了這款,據說是玩相機的人都無法抗拒的一款鏡頭。
她好像确實很喜歡。
羅跡回複她。
【Penta Kill:好看。】
【Penta Kill:在幹嘛?】
【Dancing fish:準備睡了。】
【Penta Kill:拍張照片,我想看看你。】
【Dancing fish:不行,頭發亂七八糟。】
【Penta Kill:不嫌棄你。】
許沐那邊幾分鐘都沒動靜,過了會發來一張照片。
她懷裏抱着灰毛兒,半邊臉壓在枕頭上,淩亂的長發遮住另外半邊臉頰,只隐隐露出一只眼睛。
可能是攝影人的自我修養,這樣随手一拍都很有結構感,她加了濾鏡,整個畫面有種很仙很淡的氣質。
羅跡仔細看了一會,把這張照片設置成了聊天界面背景圖。
【Penta Kill:都看不到臉,差評。】
【Dancing fish:這樣顯臉小。】
【Penta Kill:你不用顯。】
【Dancing fish:你頭像是什麽意思?黑乎乎的。】
【Penta Kill:瞎弄的,沒有具體含義。】
兩人就這樣随意聊天,一直到許沐有些犯困,羅跡發過去一句話幾分鐘都沒有回應,他知道她已經睡着。
今天下飛機時兩人已經通過電話,許沐說看到了他的禮物,太貴。
羅跡拉着箱子,走在幾人後面,“用得上的東西,就不貴。”
他的思維很簡單,實用的東西再貴也值,用着方便高興就好,買來落灰的東西,再便宜也是浪費。
許沐有些後悔,“可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
羅跡低頭笑了笑,壓低聲音,“你不是把你自己都給我了嗎?”
許沐想說,可你也把你自己給我了,話到嘴邊繞了一圈,沒說出口,這話怎麽聽都有些怪怪的,容易讓人聯想起一些面紅耳赤的畫面。
她在心裏默默想好,一定要補給他點什麽。
許沐從沒意識到,異地這樣難熬。
起初幾天還好,他們每天都會通電話,晚上也會視頻,聊天記錄翻不到頭,聊今天吃什麽了,做什麽了,這樣瑣碎的小事。
但時間久了,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羅跡每天的時間安排的都很滿,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機房,機房信號不好,有時不能及時回複許沐的信息,她也沒有任何怨言,她不想讓羅跡覺得她是纏人的女朋友,只擔心他可能會不好好吃飯。
三月初,天氣已經漸漸回暖,羅跡的畢業設計已經做好初步的框架,具體方向他心裏早就有數,所以很順利。
與此同時,他跟非比的邵東來一直有聯系。
實習時羅跡負責的部分一直比較核心,他的創意和點子也有很多審核通過,應用到具體設計中。
設定裏最燃炸的兩個技能都是羅跡的創意。
邵東來常常給他打電話,兩人一聊就是兩三個小時。
雖然最終去不去非比還不知道,但羅跡在這款游戲裏投入很多精力,也費了很多心血。
将來上線那天,他不想聽到有人說它不好。
周一中午,羅跡從機房出來,手機進來一條短信,是訂票軟件發來的通知。
他定了周末的機票飛青城,沒告訴許沐,想給她一個驚喜。
回到寝室,只有天涯在,他正跟沈瑜聊天,羅跡沒出聲,把從食堂帶回來的飯菜放桌上,去水房洗了手,回來吃飯。
天涯是公放,羅跡有一句沒一句的聽。
那頭隐隐傳出幾聲咳嗽。
羅跡聽出是許沐,皺了下眉,起身拿起電話走到陽臺,給她撥過去。
三聲後,許沐把電話挂了,随後微信進來一條消息:我在圖書館,不方便接,你忙完了嗎?
羅跡看着那行字,沒有戳穿她,只說剛從機房出來,想着告訴她一聲,沒什麽特別的事。
回來後,羅跡在手機裏打出一行字給天涯看:讓沈瑜去外面接,我有事問她。
天涯點了下頭,過了大概半分鐘,沈瑜說:“我出來了,怎麽了?”
羅跡:“小沐是不是病了?”
沈瑜說是,“咳嗽幾天了,今天還有些發燒,我給她買了藥,剛吃過,要是晚上還燒,我就準備送她去醫院了。”
羅跡回想這幾天,确實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他給許沐打電話,她經常不接,要麽就在老師那,要麽就在圖書館。
沈瑜說:“我認識她快四年了,從沒見過這樣的許沐。”
羅跡握着電話的手緊了緊,“什麽樣。”
“消沉,低落,情緒反複。”
“她原來多獨立潇灑一人啊,遇到麻煩從來不用我們的,就一個人扛,你們走之後,每次她跟你聊天視頻看着是開心,可放下電話,她表情馬上就不一樣了,這段時間,我都沒怎麽見她笑過,我覺得她可想你了。”
沈瑜聲音壓低了些,似乎怕屋裏的人聽見,“她不讓我告訴你她生病的事,可能怕你擔心。”
“她對你是真好。”
羅跡好半天沒有出聲。
過了會,他沉聲說:“我知道了,謝謝。”
天涯在一旁接過電話,“怎麽了?”
羅跡匆匆回寝室,從櫃子裏拿出他的黑色旅行背包,撿要緊的東西往裏扔。
天涯看的有些懵:“你要上哪去?”
“你替我請個假,我要去青城。”
天涯:“什麽事這麽急,現在走嗎?”
羅跡把筆記本塞進去,又随便拽了兩件衣服和襪子內褲什麽的一起扔進去。
五分鐘不到,他拉上背包拉鏈,套上黑色的長款風衣,單肩背包,走到門口,想了一下又回頭,“我一會自己跟老師說吧,這兩天有什麽通知給我打電話。”
他往樓下走,天涯追出來:“你幾天回來啊?”
“不一定,電話聯系。”
羅跡周末的機票最早能改到明天,他索性重新買了一張,晚上六點就能到青城。
他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太粗心,沒有提早看出她的異樣。
她不舒服還要強撐着聽他說那些難懂的游戲術語,有時還會給出一些小建議。
外行人的建議有時很有用,就像初學麻将的人總是很有靈氣,常常贏牌,懂得越多,束縛也越大,有時會被困在某個靈感的角落出不來。
許沐總是能一語點通他卡頓的節點。
下飛機時天已經快黑透,他出來的急,忘記帶手機充電器,電量還剩不到十個。
打車去A大的路上,羅跡給沈瑜打電話:“我大概還有四十分鐘到,手機快沒電了,一會麻煩你下來接我一下。”
沈瑜有些驚訝,“我猜到你會來,沒想到這麽快,我知道了,我七點左右下樓。”
挂掉電話,羅跡看向燈火闌珊的窗外。
這條路,這個方向,他一共走了三次。
第一次來實習,他沒想到能在非比遇見她。
第二次從廣州回來,他帶着思念與忐忑,準備捅破那層紙,問她到底願不願意重新跟他在一起。
第三次他心疼。
特別想她,離A大越近,越想她。
七點的時候,羅跡到了許沐宿舍樓下,沈瑜已經在門口等他,她把羅跡拉到角落不顯眼的地方,“沐沐燒還沒退,比白天更嚴重了,讓她去醫院也不去。”
羅跡聽了,二話不說就要進樓,沈瑜趕緊拉住他,“你等一下啊,我去跟阿姨聊個天,轉移一下視線,不然你進不去的。”
“不用,”羅跡說,“照實說,阿姨應該能同意,我五分鐘就下來,帶她去醫院。”
沈瑜不太放心,“能行嗎?”
羅跡沒再耽誤時間,背着包進了一樓大廳,正對門口那間房就是宿管阿姨的值班室,羅跡略彎了腰,敲了敲窗子,阿姨拉開窗口,“什麽事?”
羅跡實話實說,“抱歉阿姨,我女朋友住209,她生病了,一直發燒,我想去看看她。”
宿管阿姨:“209誰啊?”
“許沐。”
“不行。”阿姨說,“男生不能進去。”
羅跡說:“阿姨,我大老遠從北京過來的,只上去五分鐘,把她弄下樓送醫院。”
一旁沈瑜趕緊接茬,“我們宿舍就在樓梯口,他撞不見其他女生,我一個人真弄不動她,麻煩阿姨了,通融一下。”
最終宿管阿姨沒轍,也不能看着學生發燒不管,“那你速度快點,別到處看,五分鐘就下來。”
羅跡道了謝,沈瑜趕緊帶他上樓。
進門後,羅跡放下背包,走到許沐床前。
下面是許沐的書桌和衣櫃,她的小零碎東西很多,但很規整,有很多小的收納盒,分門別類,幹淨利落,他很熟悉,之前跟許沐視頻時,她給他看過。
衣櫃外面貼了兩個小粘鈎,挂着她的貓耳朵毛巾和一個毛衣鏈,毛衣鏈是在網上買的,她還發給他照片,咨詢哪款好看。
許沐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看不到臉,只露出一撮長發搭在床沿,灰毛兒趴在床尾。
羅跡伸手探進被子裏,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
他輕聲喊她,許沐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羅跡脫了鞋,兩下邁上床,輕挪到她身側,一只胳膊撐着身體,溫柔叫她名字:“小沐。”
許沐臉色不好,嘴唇很幹,沒有血色,額間的碎發有些潮濕。
她似乎睡的不熟,迷糊間睜開眼睛,看到羅跡時并沒意外,她嘴角微微動了動,以為自己在做夢。
羅跡伸手輕撫她的臉,“小沐,起來,我們去醫院。”
本以為這樣她便能醒,誰知許沐哼唧兩聲,捉住他的手抱在懷裏,擡腿騎在他腰上,把羅跡整個人壓在床上。
“別動,陪我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