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二十三點黏人
晚上吃完飯兩人就到湖邊散步。
秋天了,夜晚的風褪去白日的燥熱變得溫柔起來。湖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兩人拉着手悠閑地享受着惬意的時光。
邵子渝一五一十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訴她。
當年她考上上外以後,他低迷了好長一段時間,當時的兼職不想做了,也沒心情去找新工作。
他滿腔熱血想要去上海找她,卻發現兩人其實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努力學習去了另一個更好的城市,他只是一個沒爹沒媽的街頭小混混,她看不起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第一次有了退縮的念頭。
有天夜裏他喝了不少酒,碰上應酬的老先生,巧的是老先生那天身邊沒跟保镖。被他的死對頭逮住機會派人教訓他,想給他個提醒。沒想到他派去的人曾經是老先生的部下,因為對瓷器動了手腳被老先生辭退了,起了歹意帶了刀想捅死他。
剛好被喝完酒的他撞見了,混了幾年骨子裏還是帶着幾分烈性的,打架更是家常便飯。當時也不是發了善心想去救他,就是心裏正憋着氣,就想打架了。
後來人是打跑了,他也挨了一刀子,在ICU躺了幾天才出來。
老先生的兒子當初也是被人盯上,搶救無效年紀輕輕就沒了,所以他救了老先生,老先生把他當成兒子一樣。
看不慣他整日低迷,等他傷好的差不多就打算教他學做瓷器生意。他學的快,但是對這方面卻是一點興致都沒有。
老先生看他有時候随手塗鴉的東西很有設計感,但是沒有學歷,就幫他找了幾個厲害的人教他這方面的知識。他的脾氣倔,嫌棄貴,看不起他的錢,依舊無所事事。
自己去打工掙錢随便找了個兼職的美術系大學生教他。好在他聰明,學東西也快,耐着性子學了好一段時間就有一技傍身了,自己也找到一個相對不錯的設計公司做了室內設計師。
老先生對他就像對自己兒子一樣,拐着彎子告訴他自己在雲深居買了一套別墅,讓他過去裝修,裝修好了直接把房子送給他,也不容他拒絕,就當做是他當年挨那一刀子的賠償。
這些年他閑着沒事就會去老先生的點玉苑溜達溜達,也七七八八學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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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男人都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情感,門衛李叔曾經是老先生的專職司機,有他在中間幫忙調和。兩人彼此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地把對方當親人般對待。
聽他的故事就當是坐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
程溪握住他的手,“剛開始那幾年,很辛苦吧?”
邵子渝冷哼了一聲,“就那樣吧,也沒什麽。”
程溪看破不說破他的傲嬌,詢問起他的傷口,“現在還有事嗎?”
“多少年了,早沒了。”他說得極其随意,仿佛挨得不是一刀子,而是被螞蟻輕輕咬了一口那麽簡單。
其實肋骨那裏留了一道很醜的疤痕,手術過後一直留在那裏。
他沒告訴她,怕她心裏膈應。
程溪沒再問下去,他說完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她這些年發生過的事。
其中最讓他心癢的一個問題:“你這些年都沒想起過我?”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如實回答,“想過。”
聽完她的回答,邵子渝的惡劣因子又起來了,“怎麽樣,是身體想還是心裏想?”
程溪心裏翻了個白眼,推了他一把。“不正經。”
他低低笑了,手插進褲袋裏又湊近她,“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想的?”
剛讀大一那一年,她從圖書館回宿舍的時候總能想起他。
想起他總是霸道地在校門口放學堵她,雖然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但有個人在身邊就成了一種習慣,突然間再也沒人陪在她身邊就有一種落差感,讓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适應。
後來一個人久了也慢慢習慣了,只是偶爾看着林蔭路下來往的小情侶會想起那年的他,會莫名地傷感一會。
工作之後生活開始變得充實起來,想起他的機會也變少了。
沒有刻意去等他,也有想要開展一段新的戀情,可能是時候沒到,所以一直都沒談過戀愛。
直到兜兜轉轉,她多年之後要回到江城,居然在同一個航班遇到多年不見的他。
本來也沒有想太多的,直到那天在山湖度假村,他把自己摁在牆上問她還會不會心動時,她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再做縮頭烏龜逃避感情這件事情。
邵子渝最後得意洋洋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最終還是跟了我,你說咱這七年這樣有意思嗎,還不如一開始就在一起。”
程溪但笑不語,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但是心裏卻是有了答案。
如果在七年前,說她心高氣傲也好,還是冷淡現實也好,她是不會跟那樣把打架當做家常便飯的人在一起的,因為和這樣的他在一起很難看得到未來。經過七年的沉澱,兩人都在不同的城市做着自己的事情,變得更有價值,在各自熱愛的領域成為更好的自己。她覺得,這樣的兩個人,才值得更好的對方。
第二天和老先生吃完飯後,他把邵子渝支開,似乎是有話要單獨對她說,于是她也沒做聲,等他開口。
老先生拄着手杖走過來,臉色不再是方才的溫和,金絲框眼鏡下讓她看不出端倪。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正為了你半死不活的。”
他語出驚人,程溪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接什麽話,這些話邵子渝昨晚好像并沒有提起。
他繼續說下去,“他當時年輕氣盛以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也是憑着一股狠勁熬了過來,這點倒是和我很像。”
他娓娓道來一些昨晚邵子渝對她有所保留的信息。
“他沒有忘記你,還帶你來見我,也是難得的癡情。他救過我,這些年我把他當半個兒子來看,希望你不要辜負他,對他有任何欺騙。”
最後他的那番話讓她幡然醒悟,他這半是提醒半是威脅的語氣,和邵子渝如出一轍。
原來是她太單純了。
老先生要管理着這麽大的一個瓷廠,有些手段是難免的。雖然年紀大了,人還是很精明,一切都算計得好好的,分毫不差。
老人兒子去世得早,所以把替他挨了一刀子的邵子渝當親兒子對待,這讓她想起了養在家裏的雪糕。如果雪糕被別人欺負了,她大概也會很難過很傷心。
但是被別人用這樣方式提醒,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雖然語氣還是有禮貌,然而聲音變得清清冷冷,“我們現在在一起,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情,老先生就不用擔心了。”
見她方才溫溫柔柔,沒想到被他這麽一說,脾氣倒起來了。
老先生恢複客氣,語氣也放輕了些,“程小姐都這麽說了,我自然是放心的。請你不要有太大的負擔,該是怎麽樣就怎麽樣和他繼續處下去。”
話音剛落,邵子渝就拿着老先生讓他親自去拿的東西走進了客廳。
空氣中好像沒了他出去前的輕松氣氛,反倒是有些冰凍。
邵子渝有些疑惑,卻沒有當面問出來。将老先生要的東西遞過去,卻被他阻止了。他将茶杯的茶水喝完便扶着手杖站了起來,指了指在另一邊坐得端端正正的程溪,“這個是給程小姐的見面禮,有空多來坐坐。我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談戀愛了。”
說完他就出去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邵子渝和沉默不語的她。
邵子渝一屁股坐到她旁邊,揉揉她的頭,難得的溫柔,“怎麽了?看上去不太開心。”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老先生特地把他支開跟她說這些話應該是不想讓他知道的。于是她說得有所保留,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輕松一些,“沒什麽呀,老先生剛剛跟我講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情。”
“我哪有什麽事好講的,昨晚都不跟你說了麽?”
邵子渝親親她的額頭,伸手打開剛才拿過來的檀香木盒。是一支荷花玉簪,還帶着細細的流蘇,只一眼就讓人覺得價格不菲。
“這個太貴重了,你還是還給老先生吧,而且我平常也不怎麽用這些。”
邵子渝将玉簪拿在手上看了幾眼,又拿到她面前晃了晃,挑眉看她,“挺襯你那件旗袍裙子,你戴上指定好看。”
說完就将玉簪放回盒子裏收起來,做主地替她收下這份見面禮。
見他堅持,她只能應下。
她剛才看見這個木盒的東西時,确實驚訝老先生會送自己這麽珍貴的禮物,但轉眼一想,他掌管着整個瓷廠,這點算是冰山一角了,然後就釋懷了。
人家既然送了,她也不好拂了別人的心意。雖然剛剛他叮囑自己要和他好好的,語氣盡管不太好,但換個角度想想,他也是為了邵子渝好,真的把邵子渝當做自己最親近的人對待。
這樣想想,她方才眉間的郁意也散了不少,不再想着這件事情。
“走吧,咱們該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