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太陰練形術
林避被掀入棺材內,先是震驚旋即心裏湧起濃濃的憂慮!連身下墊着的屍體都沒能顧及,握着龍鱗匕首,瘋狂紮捅黑色棺木。
棺材外傳出灰肥老鼠的痛呼和尖叫,以及數幾十聲“砰砰砰”巨響!林避在棺木上捅出幾個洞眼,湊臉往外看。太陽徹底下山了,外頭蒙上一層灰藍色的色彩,拳擊手套般大小的灰肥老鼠們,此刻沒了方才驕橫跋扈的模樣,一只兩只的,狼狽地尖叫着在地面竄逃,眨眼又忽然“砰”的爆炸。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眼下的情況,嚴玉骨顯然是安全的。
林避放下心來,這才覺得手軟腳軟,渾身無力。而身下軟綿綿的,雖然溫度冰冷,但觸感卻如活人……
“啊!”後知後覺的林避驚叫了一聲,棺材外的嚴玉骨立馬擔憂道:“貓兒?!怎麽了?”
“好、好像……”真是前有豺狼後又虎豹,林避戰戰兢兢的,根本不敢回頭去看身下胸膛起伏着的,冰冷屍體,“起起起、起屍了!棺材裏的東西……好、好、好像要……”
媽的!嚴玉骨難得爆了一句粗口,他頭上的鹿角和臉上的鱗紋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消退。失血過多導致身上禁制強行解除,恢複半仙體質,用以愈合傷口。他自認為真身太醜,太吓人,不如化形而成的人身這般好看。嚴玉骨是萬萬不願林避瞧見他現在這副模樣。本想将林避鎖棺材裏過個半小時在放出,卻沒考慮到“起屍”一事。
“拿匕首刺他!”嚴玉骨趕忙撿起被林避丢在一旁的破爛外套,把腦袋包起,又抓起一只尚未爆體,瑟瑟發抖的灰肥老鼠,舉起它兩只前爪,往臉上泛起鱗紋的位置一撓,霎時皮肉翻起,鱗紋被破壞。做完這一切,他才趕忙念道:“……門神護法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林避正閉着眼,摸索着,将龍鱗匕首剛插入身後胸膛起伏的屍體中,頭上緊閉着的棺蓋“砰”的一聲,又自動掀開了。新鮮的氧氣卷席着一大股血腥味向他湧來。重獲自由了!林避雙眼一睜,手腳并用,連忙從黑漆棺材裏爬了出來。
嚴玉骨頭上包着破破爛爛的外套,嚴實得跟伊斯蘭教的女性一般,只露出兩只眼睛,渾身是血的,踉踉跄跄地朝他走來。
“師兄!”林避一見他這麽狼狽,心裏酸得不行,連忙走上去攙扶嚴玉骨,打量他身上被灰肥老鼠咬出的血窟窿,眼睛一紅,又要“吧嗒吧嗒”的掉眼淚。“我好沒用啊。”
“怎麽哭了?”他一掉眼淚,嚴玉骨心也跟着酸痛起來,比身上的傷口還痛,“怎麽變成林七歲了呀?別哭別哭,看着恐怖,其實只是皮肉傷。”
林避七歲的時候剛上山學藝,就特別愛哭。飯太硬,哭。床太硬,哭。學方術太累,哭。總之,一不順心就哭。當時被誤認為是“師姐”的嚴玉骨,沒少追着林避屁股給他撮鼻涕擦眼淚。想不到的是,林避現在是越大越活回去,這一路上對他又是撒嬌,又是哭鼻子的,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六年前。
林避一邊覺得自己掉眼淚丢人,一邊抽抽噎噎,怯怯的伸手去摸嚴玉骨臉上翻開的皮肉傷,聲音軟軟地:“怎麽不嚴重啊,都毀容了!”
“嫌棄我現在醜啊?”嚴玉骨心頭一跳,半開玩笑道,其實心裏暗暗後悔,自己方才下手太狠,忘了林避是實打實的重度顏控患者這麽重要的事情。
林避搖搖頭說不嫌棄,嚴玉骨這才安下心來,對他道:“上點藥就好了。”毀容對他來說,其實不過是件小事,受了傷他能自愈,只是這段時間,免不了醜一陣子。嚴玉骨不願在這個話題繼續糾纏下去,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棺材起屍,有沒有傷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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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避再度搖搖頭,然後一拍腦袋道:“遭了!”剛才他一心想要逃出棺材,忘了把背包給帶出,藥品什麽的,都還在包裏。于是趕忙拉着嚴玉骨的手,重回大開着的黑色棺材邊。兩人探頭一看,先是一怔,緊接着嚴玉骨面色一沉。
棺材裏躺着一具“老人”屍體,身材高大,面目扭曲蒼老,下颚至脖頸處,烙着一塊青黑色的“祈願教”特有的圖騰印記。屍體膚色十分透明,上邊還長着點點屍斑,最為詭異的是,林避的龍鱗匕首穩穩插在他的眉間,按理說,就算是個“粽子”,腦殼被戳穿成這樣,也該斷氣。可這“屍體”胸膛起伏,蒼白透明的皮膚下,血管經脈跳動,可見鮮紅健康的五髒六肺。人已身死,但他的器官卻還在運作。
在棺材內壁上塗寫着大片如蚯蚓蜿蜒般的咒語。
“是太陰練形術!”嚴玉骨把插屍體腦門上的龍鱗匕首拔了出來,一小股黑血溢出,那具“屍體”也跟着發出一聲悶哼。
道家有一秘法,名為“太陰練形術”。對遺骨施以此術,可保屍身不腐,三魂七魄不墜輪回,困于遺體內,繼續修行,直至肉體重塑。但此法僅适用于道家修道之人,如若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成了一種折磨。
一邊感覺到自己身死,腐爛,一邊不得輪回轉世,被困于不見天日的棺材內,孤寂百年。
林避只當“太陰練形術”是傳說中的故事,沒想到今天竟然見着真的了。不由得大張嘴巴,結結巴巴道:“所、所以……他、他、他其實是活、活人?”
“算不上。”嚴玉骨冷冷道:“活屍罷了。”
聞言,棺材中的“活屍”緊閉着的眼角流下兩行血淚,嚴玉骨又跟林避道:“這個陣法,不是正宗的太陰練形陣法,是改造過的。”
林避驚奇道:“怎麽看出來的?”
嚴玉骨皺眉道:“他一個普通人被人施以這種道術。按理說,壽命一盡,不出三天,絕對會化身僵屍。可是看他這樣,在這棺材裏應該也呆了好長一陣,不下于三天。但他竟然還能保持下葬時的原樣。說明這個陣法裏一定有問題……”
兩人打着電筒,又念“起棺咒”把附近的幾具棺材給開了,正如二人所預料的,那些棺材內,全是“活屍”!
林避喃喃道:“這就是他們求得‘長生不老’嗎?”
結合之前那本日記裏的內容,林避猜測道,“願村”村民們殺人抽壽,其實不是為了許願,反倒是為了活命!
林避猜測,壽命一盡,擺在村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是成為喪失自我意識,茹毛飲血的僵屍,要麽是成為……躺在棺材裏,不見天日的活死人!
原來,那只光頭白毛僵屍和朱千金算得上是這片“養屍地”裏的守墓人,只是一只反骨,咬斷了鎖鏈逃亡,而另一只太脆弱,被他二人弄死。這時嚴玉骨又道:“怎麽都是男人?沒有女人?”
他們一共開了大概七八具棺材,放眼望去,全是男性。
林避嘗試着,挑了一處遠一些的棺材開,“門神護法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還是男人!
“不用開了。”嚴玉骨攔住林避道,“這一片棺材裏全部都是男人,沒有女人。”
他又道,“死去的嬰孩冤魂,沉盡這條溪水裏,化為娃娃魚,男人則成了活屍,奇怪……那女人呢?”
林避重新走回他的身旁,撈起棺材中的背包,将藥品翻出,對嚴玉骨道:“上藥上藥!上完藥再……咦,師兄,你的傷口是不是小了點?”
嚴玉骨下意識一摸臉,還真是!傷口愈合了,但鱗紋還沒退下,當即道:“天黑了,你看錯了,傷口還在。我們趕緊包起來,省得以後感染……”
兩人尋了一處幹淨些的平地,包紮傷口。嚴玉骨身上的衣物爛得不成人形。幹脆脫了上衣,包成半具木乃伊。髒舊的備用外套,依舊被他頂在頭上,不肯拿下。他含糊道了個別的理由将林避糊弄了過去。
鬧了一天,兩個人都累得不行。為了減重,嚴玉骨下來前把帳篷給扔了,只留兩個睡袋。但清水和幹糧也消耗得厲害,撐不過兩天。兩人靠在一塊取暖,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
嚴玉骨蹙眉道:“這裏畢竟是荒郊野嶺,而且沒了白毛僵屍看守,夜深了,誰知道會出些什麽東西搗亂,今晚我們還是得進到‘願村’裏。”
林避點了點頭,貼緊了嚴玉骨。
“進了‘願村’,再想辦法要怎麽回去。”嚴玉骨低聲道,摸了摸林避的頭發表示安慰,“遇到鬼我們就拿黃符轟它,遇到僵屍就拿匕首削它……”要是遇到更厲害的東西,那就只能啓用終極方案,變回真身咬死他們!
嚴玉骨在心裏暗想,把對策都捋過一遍後,又安慰林避道,“估計‘願村’裏都是女人……對付起來應該也不會太困難。”
林避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賴三皮他們怎麽樣了。小金應該是活不成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另外四個人,有沒有進到‘願村’裏……”
說到這,林避臉色霎時一白,想到一處古怪的地方,“糟了!‘願村’村民殺人取壽!賴三皮他們進去估計……等等!等等!賴三皮、賴三皮、賴三皮該不會是‘願村’派出的誘餌吧?專門帶人進村取壽!”
嚴玉骨還沒開口作答,對岸山巅處忽然亮起一大團明亮的光火,詭谲飄渺的音樂響起。三道女聲領頭唱到:“天靈靈,地靈靈,拜請神君來顯靈。擺好珍馐美酒燃紅燭,紙錢元寶配貢香,我拿壽元換富貴,我拿壽元換安康,天靈靈,地靈靈,神君神君快顯靈,料你神通又廣大,這點小事不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