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養屍地
山崖雖然陡峭,覆滿嶙峋怪石,但大石塊居多,且暗藏許多拳頭大的豁口,有了鐵索幫助下滑,還是輕松得許多。
林避順着鐵索下落,貼身衣物被冷汗浸透,花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才穩穩落地。落日的光芒越來越淡,天邊只剩一層淡淡的雲霞。林避踩到平坦的地面後,連身上綁着的外套和鐵索都沒來得及解開,連忙掏出手機,點出電筒,高舉揮舞。
“師兄!”林避将手放在嘴邊,比成喇叭狀,大聲喊道:“我下來了!”
山谷間響蕩起他的回音,激起飛鳥無數。
“讓開點!”嚴玉骨的聲音飄渺,被山風吹得時斷時續的,“包……站遠……扔……”
林避趕忙解開纏腰着他與鐵索的衣物,往旁邊挪了挪。用手機電筒示意自己的方位。片刻後,兩只黑色背包從一個小點漸漸變大,呼嘯着從山崖上墜落,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響。 背包落地後,林避将那兩只黑色背包往旁邊一挪,卻意外發現,泥面上被背包砸出一道土坑。坑裏露出一截森白色的小小頭骨。
嬰骸?林避眼皮子一跳,以龍鱗匕首做鏟,在那處土坑上扒拉了兩下,片刻後,挖出一具小小的,蜷縮着身子的嬰兒屍骨。
這一挖,林避便把土坑的四周都給挖了。果不其然,貼着山崖跟腳下的泥地裏,排着一列列蜷縮着身體的嬰兒屍骨!
“這是……亂葬崗?”林避喃喃,從泥地上站起,這時他才發現這山崖底下的泥土帶着一股子血腥味兒,且泥色是詭谲的暗紅色,周遭寸草不生,光禿禿的一片,除去泥地下埋藏着的嬰兒屍骨外,泥地上還擺着大約幾十具樣式簡陋,刻着祈願圖騰的漆黑棺木!林避皮膚下竄起一陣電流,感到毛骨悚然,他自問自答道:“不……是養屍地!”
一條黑漆漆的溪水正靜悄悄地從他身後流淌而過,岸邊正匍匐着幾只黑皮四腳的無鱗娃兒魚!暴凸着魚眼上下打量着林避。
嚴玉骨擔心林避,把背包一扔後,也沒多想,直接攀着山岩,向下出發。他剛爬到半路,周遭的山崖豁口處忽然亮起一盞盞綠色“鬼火”,他眉頭一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一般,下一秒,山崖豁口裏的那一盞盞“鬼火”飙出一聲尖銳難聽的“吱吱”尖喊,一只拳擊手套大小般的灰肥老鼠,大張着血淋淋的嘴巴,就從豁口中沖了出來!
吱!
嚴玉骨眼疾手快,出手如閃電,沒等那老鼠看清,他便反手抓住了那只灰肥老鼠,旋即手勁一收。“噗嗤”一聲響起,那只灰肥老鼠渾身血液上湧,直沖腦殼頂蓋,身上的骨頭發出脆弱不堪的碎裂聲響。緊接着,灰肥老鼠的上身像是打氣過度,即将要漲破的氣球般,“吱”的一聲,兩顆綠豆眼立馬從眼窩處飛飙了出去,同時它的七竅跟裝了噴泉一般,“嗤”的飙出七道細小的血柱!
“不自量力。”嚴玉骨冷冷道,一松手,将那團被捏爆而死的肥老鼠屍體,向下扔去。
他這一舉動,威懾了其他縮在山崖豁口中的灰肥老鼠的同時還拉了不少仇恨。
果不其然,他剛往下挪動了幾步,又有幾只呲牙咧嘴,眼冒綠光的灰肥老鼠,從身側豁口處,“吱吱”大叫着狂奔而出,對着他身體上随意一個部位就是一咬!
Advertisement
有一便有二,其他灰肥老鼠像是受到某種鼓勵般,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覆蓋上了嚴玉骨!
“師兄!”山崖下的林避瞧見了,在地面急得團團轉。那群肥老鼠中有幾只他眼熟得很,不正是昨天跟在“山神”身邊的轎夫老鼠嗎?!
原來那幾只老鼠一直緊跟着他們,伺機報複!
此時嚴玉骨的位置離山崖底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摔下來雖然不會致死,但鐵定會受傷骨折,嚴重也許可能會将肋骨給折斷。林避有心幫忙,卻幫不上忙,握着龍鱗匕首,望着山崖上被群鼠包裹起,看不清發絲的人形,心中又恨又怒,眼睛又開始泛紅,想要哭鼻子。
不能哭!他咬緊牙關,硬将眼淚逼了回去,視線觸及黑色溪流裏咕咚冒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娃兒魚們,忽然心生一計。
之前的時候,這些灰肥老鼠們曾賞賜過老臭,把娃兒魚當做獎勵,顯然,娃兒魚是它們的主要食物來源,而這裏大約就是這群灰肥老鼠們的獵食地點!如果用這些娃兒魚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喂!”山崖下傳出林避的爆喝,他握着龍鱗匕首在溪水處一插一攪,意外的串起兩條黝黑肥美的娃兒魚。
“看這裏!”林避大叫道,捏着娃兒魚的四肢,從匕首上撸下,往山崖另一側砸去!“是娃兒魚!”
暴虐貪婪的群鼠正吱吱怪叫着啃食着嚴玉骨。它們心想,這人體質當真奇怪,明明是觸感溫軟的肌膚,可咬起來卻十分堅硬難啃,與白毛僵屍有得一比。且好不容易戳出兩個血窟窿,還沒來得及美美的吸食一頓鮮血,又被人一把揪起,要麽是如同氣球般被捏爆,要麽就是被惡狠狠地甩向一旁。
乍一聽見娃兒魚特有的嬰兒般哭啼響起,群鼠動作驟然一滞,鼻尖聳動,在濃郁的人血味兒中聞到了魚腥濃烈的娃兒魚血味!
林避見那群大肥老鼠停下了動作下,心中一動,有戲!于是把匕首上串着的另一條娃兒魚也跟着扔了過去,“好吃的娃兒魚!在這裏!”
皮肉堅硬的人類哪有肉質鮮美的娃兒魚這般有吸引力。
部分群鼠立馬如潮水般從嚴玉骨身上湧下,刮起一道旋風,朝林避扔上山崖邊的娃兒魚方向奔去。
林避心中舒了一口氣,嚴玉骨的身上依舊挂着數十只不依不撓的大肥老鼠。身上的衣物被咬得破破爛爛的,滿是血跡,林避看得心中一痛,趕忙又蹲下身,故技重施,用龍鱗匕首去翻攪黑色溪水,試圖在叉上那麽幾只娃兒魚!
可溪水中吃過虧後的娃兒魚也變得精明了起來,折損了兩條同伴後,一見龍鱗匕首的銀光,立馬竄逃至一旁,不肯靠近。眼看着,剛扔過去的兩條娃兒魚瞬間變成兩具骸骨。被引開的群鼠再度朝嚴玉骨的方向襲去。林避急得不行,龍鱗匕首連插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嚴玉骨一邊和身上攀附着的大肥老鼠們做鬥争,一邊攀岩朝下。多虧林避的靈機一動,引開了不少大肥老鼠,下行過程也順利了許多,只是沒過多久,那群被引開的大肥老鼠,竟又重新折返了回來!
沾了腥臭鮮血的毛臉看起來愈發邪惡貪婪。
林避捉不上魚,反而被娃兒魚們用魚尾排起的水花濺得渾身濕漉漉的。他一狠心,将包裏僅剩不多的壓縮餅幹拿出,碾成碎塊,灑進黑溪水裏。那群娃兒魚們立馬湧了過來,争奪溪水面上的食物,與此同時,壓縮餅幹溢出的香味,也引起了山崖附近的大肥老鼠們的注意力。
吱吱!
嬰兒的嘹亮哭啼和大肥老鼠們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叫喊交織在了一塊。林避将壓縮餅幹壓成碎屑,撒入黑色溪流中,沒一會,一包壓縮餅幹,轉眼就被他撒了一半。嚴玉骨身上一輕,群鼠将目标從他身上轉移,改朝林避的方向奔去!
“貓兒!”嚴玉骨大怒,一分鐘內,連抓了三只正打算從他身上跑下,往林避那頭奔去的大肥老鼠,大力捏死。“快躲起來!”
黑壓壓的鼠潮,亮着點點油綠色的貪婪眼神,朝林避狂奔而來。嚴玉骨的暴喝同時響起,“躲起來!躲棺材裏!”
說實話,一群滿臉是血,尖牙利爪的大老鼠洶湧而來的場面,看起來還是十分駭人可怖的,林避被吓得差點魂飛魄散,還是被嚴玉骨的暴喝給喚回神智。手忙腳亂間,只抓起一只背包,一句話一個指令。回過神後,立馬跑向身側最近的棺材!薄如紙片的龍鱗匕首沿着棺蓋細縫插入,緊接着用力一撬!
一大團陰氣從棺材隙縫中溢出,棺蓋依舊緊緊鎖着棺材,像是有人在棺材內部,緊緊拽着棺蓋一般,與林避做抗争。
“貓兒!”眼見那包壓縮餅幹即将被娃兒魚們争奪殆盡,聰明的鼠潮心知林避身上有它們從未吃過和見過的美味食物,也離他越來越近。林避急出一頭冷汗,可那棺材蓋子依舊如老蚌一般緊閉着。另一邊的嚴玉骨心慌意亂,也不顧渾身傷痛,下爬速度加快。“快躲進去!”
林避朝山崖方向吼道:“這個棺材蓋子開不了!”
轉眼間,貪婪的娃兒魚和群鼠離林避愈發接近了,打頭陣的幾只,已“吱吱”怪笑着朝林避撲來!
“起棺咒!”離地還有大約十來米的高度,嚴玉骨卻是一刻都不能等,直接松手,從山岩上狼狽一摔,在紅泥地裏滾了一圈。連痛呼都沒來得及發出,大聲念道:“……門神護法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這邊,幾只灰肥老鼠已和林避纏鬥在了一起,好在林避手上龍鱗匕首威風凜凜,一揮一削,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白光。立馬将魯莽上前的大肥老鼠來了個頭首分離。
嚴玉骨的咒聲一落!黑漆緊閉着的棺材立馬“轟”的一聲打開了。
蓋子一開,林避甚至都沒有看清棺材中躺着的究竟是腐爛的屍體還是森森白骨,身後忽然刮進一陣狂風,将他掀入棺材裏!他剛一入內,棺蓋又自發閉合了起來!
“師兄!”林避心裏掠過一絲不安,在棺材縫隙蓋上前,朝外大吼嚴玉骨的名字。“我不……”
狼狽跪伏在紅泥地旁的嚴玉骨見林避安全後,長舒了一口氣。自嘲道:“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你們這群陰溝玩意搞成這副模樣……肉體凡胎,還是太麻煩了。”
他失血過多的面孔,蒼白至透明,雙頰至脖頸處,隐隐泛起片片鱗光,深黑色的眸子裏金光流溢,越來越亮。“有膽吃,沒福享……我的血可是大補啊。”
嚴玉骨話音剛落,綠眼睛的群鼠瞬間如暴漲的氣球般,“砰砰砰”,一聲接一聲,原地爆炸成一團團血肉之花!而溪岸邊原本蠢蠢欲動的娃兒魚見狀,驚恐萬分的看着山崖腳下,滿身是血的虛弱男人。
只見那人漂亮蒼白的面孔漸漸變形,黑發中生出兩條彎曲的鹿角、臉上蔓延出鱗紋……
“禁制破了。”地上的男人低聲喃喃道,“麻煩,要怎麽解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