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地牢骸骨
與其說是進到了“死胡同”,更準确的說法,應該是兩人誤打誤撞進了一處“地牢”。
“地牢”外的鐵欄早已腐鏽不堪,破出一個大洞。裏頭的白骨直面牆壁,森森手指搭在牆上劃出十道狹長的白色刮痕。
白骨的腿邊,是一只破爛不堪的旅行背包。
嚴玉骨皺着眉頭,松開牽着林避的手,走進了“地牢”裏,率先去翻那只破破爛爛的旅行包。“嘩啦”一聲,旅行包裏掉出零零碎碎的幾件化妝品、女性衣物和一本半個巴掌大小的小型記事本。
“師兄。”林避也跟着鑽進了地牢裏,他提着電筒照向周圍的泥牆打量,生怕像剛才那般,牆壁忽然湧出一大片蟲潮,“我們快點走吧,不然真的找不到小金了……”
其實林避心裏也清楚,從他們面臨三個岔口時起,就已經跟丢了小金。只是他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棄一條生命,只能自欺欺人般的這樣說道。
但當電筒光線往牆上一打時,竟然發現一大片除去劃痕外的痕跡。
在林避左側的泥牆上,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跡!有的歪七扭八,如狂草般淩亂,有的一筆一劃,娟秀工整。明亮白熾的光線打照在那些字跡上,一股絕望又恐懼的黑暗情緒正從那面牆上蔓延。
林避心裏發毛,登時把小金的安危抛擲腦後。他凝神辨認牆上的每一字每一句,發現不管是淩亂還是工整的字跡,意思全是“南無阿彌陀佛”!
只有一般人在極度恐懼或是害怕的情況下,發現自己撞鬼或是遭遇了什麽“東西”後,最常念的就是“南無阿彌陀佛”。可嚴玉骨方才剛說過這條岔道裏沒有陰氣,也沒有鬼。那刻下這些痕跡的人,究竟是在害怕什麽?在防範什麽?
這段暗道裏,究竟藏着什麽?
林避的全部注意力被牆上的痕跡給吸引住了,他提着電筒,一點點,耐心的照過去。一路照到牆面中央時,終于發現了幾句,摻雜在“南無阿彌陀佛”中的零星話語。
“受詛咒的村子!”
“爸爸媽媽,救我!救救我……”
“村子裏沒有神仙,只有惡鬼!”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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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幾句話內容颠三倒四的,時而字跡清晰,時而癫狂。當照到牆上刻着的“隔壁是誰?”這句話時,泥牆上的洞眼處,忽然覆蓋上了一只陰冷異常的眼睛!
“啊!”
林避措不及防的和那只眼睛對上了視線,嘴裏飙出一聲驚叫,往後倒退了幾步,撞上了嚴玉骨。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陰冷異常的眼睛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怎麽了!”嚴玉骨本在專心致志的翻看那本筆記本,越看神色越凝重,忽然聽見一旁的林避發出慘叫,臉色一變,也不顧筆記上的內容了,連忙轉向林避,摟住他差點要摔倒的身子,“你看到了什麽?”
“隔壁、隔壁有……有東西!”
林避身上的寒毛被吓得根根豎立。他本想說隔壁“有人”,但轉念一想,牆後的那只眼睛,真的會是“人眼”嗎?
嚴玉骨皺眉,将林避拉至身後,自己靠近那面泥牆,先是屈起細長的手指,在粗糙不平的牆面上敲擊了兩下,凝神聽了一會,隔牆沒有任何回應。
“空心的。”嚴玉骨道,說完後,直接将長腿一擡,十分暴力的朝泥牆一踹!
砰——
一聲巨響,灰塵飛舞,那道泥牆裂出幾道如蛛網般的裂痕,嚴玉骨将手放在“蛛網”中心用力一壓,“劈裏啪啦”一聲響,泥牆被暴力破壞,露出一道破洞,幾只藏在泥牆後的臭蟲和蜈蚣,受到嚴重驚吓,争先恐後的擺動着細腿從破洞處骨碌骨碌地向外爬去,尋求新的遮蔽點。
“什麽也沒有。”嚴玉骨提着手電照向入那道破洞裏。光線下的塵埃顆粒正與幾只米粒大小的小蟲翩翩起舞。“看錯了吧?”
“我……”林避吞了吞口水,站在嚴玉骨身後,探頭去看那道破洞口。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一只光溜溜的腦袋忽然從那破洞處鑽了出來!
林避二人皆吓了一跳,發出一聲驚呼!那顆腦袋聞聲仰起,将一張臉頰深陷、顴骨高聳、布滿白色細毛的面孔暴露在二人眼前!那張“毛臉”一見活人,登時“嘻嘻”怪笑着咧開了嘴,露出一排如鯊魚利齒般的牙口。半截兩指并攏粗的黑色蜈蚣正挂在它的嘴邊,也不知是生還是死,是自己扭動着身體,還是那“毛臉”正用舌頭操控着它來扭動。
嘎吱——嘎吱——
那“毛臉”上下咀嚼着蜈蚣,下颚與脖子處烙印着的青黑色紋身也跟着上下移動。林避二人雖沒能看清紋身的全貌,但那片青黑色紋身裸露在外的那小半部分的線條對他們來說,已是十分熟悉。
那不就是“祈願”派的圖騰形狀嗎!
“赫……赫赫……”
那“毛臉”一見隔牆旁散發着“好吃”氣味的二人後,如同打了興奮劑般,先是“哧溜”一聲,将口中的那半截蜈蚣吞吃下腹。接着,拼了命地搖晃身子和腦袋像一條鑽土的蚯蚓般,想要從狹小的洞口裏鑽出,大張着嘴要去咬最前面站着的嚴玉骨!嵌在白花花毛臉上的一雙渾濁眼睛淌着黃色膿水,散發出貪婪的光芒。
“是僵屍!”
嚴玉骨率先回過神來,立馬将林避推出“地牢”裏,緊接着擡起長腿,對着那顆不停往外鑽的腦袋就是一腳,趁那“毛臉”吃痛間,沖林避喊道:“別回頭!往前跑!”
“那是‘毛僵’!”
林避心下一驚,他和嚴玉骨兩人此行除了賴三皮給出的清單物品外,防身用的物品,只帶了黃符和龍鱗匕首。其他的什麽專克邪物用品,比如說銅錢,桃劍什麽的,一樣都沒帶。更別提專門對付僵屍用的基本道具,糯米和黑驢蹄等物品了!
如果是普通的僵屍襲擊,對林避二人來說,完全不用怕,也不用跑。嚴玉骨單手都能把它給解決。可不走運的是,襲擊他們的僵屍,竟然是只不畏光!不畏火!一身銅皮鐵骨的“毛僵屍”!
兩個人如風一般奔跑了起來,被嚴玉骨踹上一腳的僵屍發出一聲激昂憤怒的咆哮,眼看着驚喜等到的“食物”如旋風一般,忽地沒了蹤影,不禁焦急暴怒了起來。瘦骨嶙峋的身體硬生生的從大概只有人腦袋尺寸大小的牆壁破洞中擠了出來!
甫一落地,白毛僵屍便如蜘蛛附體一般,四肢着地,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朝着林避二人的方向一邊怒吼咆哮着,一邊快速爬行!
“師兄!”林避邊跑邊向身後的嚴玉骨問話。“師兄!等下跑那條岔口?”
這條岔路本就不深,兩人疾跑不過四五分鐘的時間,出口便近在咫尺。
“随便!”
嚴玉骨剛回答完,下一秒,身後憤怒不已的白毛僵屍也已追上他們。它“桀桀桀”的獰笑着,如一只張開黑色翅膀的蝙蝠,從二人身後躍起,刮起一陣陰風和腐臭,直直撲向前方疾跑着的嚴玉骨!
“桀桀桀桀桀!”
難聽刺耳的尖笑在嚴玉骨的耳邊炸開。他身上一沉的瞬間,緊繃着的身體也跟着做出自衛反應。蓄勢待發的手肘向後,一個發力,精确無比的頂上了白毛僵屍稍微脆弱柔軟的腹部。成功将它與自己抵開一陣距離。
這一擊,雖然拉開了一人一僵之間的距離,但白毛僵屍枯瘦如雞爪般且十分纖長的毛手依舊牢牢緊扣在嚴玉骨的肩胛。
就在一人一僵落地前的十幾秒內,嚴玉骨咬緊牙關,一個發力,硬是将自己從背對毛僵的姿勢,轉變成面對毛僵的姿勢。
蒼白醜陋的毛臉近在眼前,惡臭的黏液順着毛僵的牙齒滴落。兩人落地的瞬間,發出一聲沉重的“砰”響。與此同時,毛僵血盆大口一張,對着嚴玉骨漂亮冷淡的面孔就是一咬!
咔——
入口的卻不是光滑細膩的肌膚而是硬梆梆,殘存着一點體溫的手電筒。
“師兄!”
林避聽到身後嚴玉骨傳出的悶哼和一連串古裏古怪的笑聲,心下一涼,他硬是剎下腳步,不顧嚴玉骨之前的警告,轉過身去,正巧對上白毛僵屍緊咬着手電筒,與嚴玉骨對持的畫面!
“師兄!”林避渾身血液凝結,心跳聲放大,“咚咚”作響,震得耳朵發麻。
“滾開!”林避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憤怒無比的爆喝,他彎腰抽出暗藏在靴子裏的龍鱗匕首,朝毫無防備,正與嚴玉骨對持着的白毛僵屍的腦袋就是一劈!
白毛僵屍發出一聲極為難聽凄厲地痛呼聲。長着幾根稀疏毛發的頭骨像是一只脆弱無比的西瓜般,被削鐵如泥的龍鱗匕從上至下,順暢無比的對切開來。
腦漿混着發黑惡臭的血液“嘩啦”一聲,傾瀉而下。白毛僵屍身下的嚴玉骨臉色一變,眼疾手快,當即将腦袋往右邊一撇!
嘩啦——
難以言喻的惡心液體從上方澆了下來。林避握着龍鱗匕首從上至下,如盤古開天辟地一般,将白毛僵屍從腦袋一路劈開至僵屍的脖頸處才停下手,徹底将白毛僵屍的“生命”了結。
咚——
嚴玉骨肩上的鉗制一松,當即一個飛踹,将身上壓着的破頭毛僵屍體給踢到一旁,他一手撐着地面,直起腰椎,剛開口道:“貓……”
剛殺完僵屍的林避将手中沾着腦漿和黑臭血液的龍鱗匕首随意一扔,便直接撲進了嚴玉骨的懷中。緊緊攥着他背部的衣料,貪婪汲取對方身上傳出的活人溫度和氣味。
“師兄!師兄師兄!”林避這次是真的被吓壞了,語無倫次,翻來覆去念叨着“師兄”二字。
他和嚴玉骨兩人胸膛緊貼,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血肉之軀中,胸腔之下的那顆心髒,此刻正演奏着的激昂、高亢的“砰砰”鼓聲。
林避在害怕,十分害怕。
他是在害怕什麽?難道是在害怕毛僵傷人的畫面嗎?嚴玉骨不太确定的想。伸手溫柔的回抱住了林避,輕輕的拍打他的背部,“我在,噓,噓,沒事了貓兒,我還活着,我還在。”
其實以嚴玉骨的體質來說,就算是被毛僵咬到,頂多也只是受點屍毒折磨,不至于死亡。雖然他本人心裏并不想被咬到。
畢竟那只毛僵的口腔衛生實在是太差了。
林避不回話,也不離開。依舊緊緊摟着他,埋臉在嚴玉骨的肩胛處,看不清表情。但他微微顫抖着的身形還是出賣了他此刻不寧地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