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臭
畢竟林避作為鋼鐵直男已有二十餘年,要忽然彎成蚊香,那還得經過一番內心掙紮。在他的堅持下,兩人還是在樓下前臺處把大床房換成了雙人床房。
第二天早上,在招待所樓下集合時,嚴玉骨雖然仍舊是一臉面無表情地樣子,但隐約又和平時不同。
賴三皮道:“鎮子離喇叭山還有一段路要走,這路呢,難走,連摩托車都沒法開。走路的話,那估計還得走個兩三天,所以待會我們得買驢馱人上路。”
銀框眼鏡四人組對視了一眼,裏頭兩個女孩子在一旁嘻嘻哈哈道,這輩子就只在公園游樂場裏做過旋轉木馬,這忽然要騎驢,感覺十分新鮮。
賴三皮潑冷水道:“坐驢可沒有坐旋轉木馬這麽舒服,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別太樂呵了。”
六人随着賴三皮往小鎮邊上走,去找鎮上唯一的馬倌,老臭。
也不知為何,這一大早的,鎮上居民們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忙呢,也不是忙工作,而是忙着挂燈籠,貼火紅色的窗花。每家每戶,緊鑼密鼓地,像是在籌辦婚禮一般。
小金小銀兩個女孩子年紀小,好奇心重,看了一陣子後,忍不住去問賴三皮:“這鎮上是準備辦婚禮麽?好盛大的樣子。”
賴三皮道:“慶祝山神娶親,能不盛大嘛。”
又是山神!
銀框眼鏡四人不知道“山神”一事,面露好奇,連銀框眼鏡都忍不住多嘴問道:“山神娶親這是地方習俗嗎?”
許是看在“柳靈郎”的份上,賴三皮對銀框眼鏡的态度還算不錯,至少有問有答,他一指不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群落,解釋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到閻王吃小鬼。在新中國成立前,這一片區域,都靠‘山神爺’賞飯吃,除了平日裏的祭拜外,每三年還要給‘山神爺’娶個媳婦,當成是孝敬。看來我們正好趕上‘第三年’。”
賴三皮又道:“我們也算是好運,趕上‘山神娶親’,待會你們聽我的,扮成新娘的親戚,一起出發,正好省下一筆買路錢!”
說完,賴三皮又跟銀框眼鏡四人解釋了一遍“山神買路”的事情。
說是前往“願村”的路上要洞穿過連綿青山群落中的一座名為“喇叭山”的雄偉大山,這山高入雲,難以攀登,不過好在有毅力的願村居民很久很久以前,便在在那山腰處特意挖了一道山洞,方便通行進出。
“山神”曾是願村信奉的存在,只不過,五十年前願村裏忽然來了個“活神仙”,漸漸占據了“山神”的位置。都說風水輪流轉,結果三十年後的一天夜裏,天上忽然降下幾道驚雷閃電,劈下幾塊巨石,将通往“願村”的山洞給堵了個結實。“願村”裏關于“活神仙”的故事如同當初的“山神”故事般,漸漸沒落,被人遺忘多年的“山神”重新奪回了自己的地位後,自此,攀登探險喇叭山的人,不管是不是去找“願村”,總之,進山前,都必須得跟“山神”買路,進行供奉,哄得“山神”開心後,才能平安進,平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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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賴三皮講得詳細多了,聽起來好像是民間故事一般,也不知真假。
孿生姐妹花中的小銀笑道:“這‘山神’可真小心眼。”
賴三皮道:“小姑娘,這話呢,你現在講講沒問題,不過等下真要到喇叭山的時候,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啊。”
總之,七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終于到了小鎮邊上,一處臭氣熏天,滿是稻草的馬廄處,見到了賴三皮口中所說的馬倌老臭!
老臭,老臭,人如其名,是真的臭,且邋遢。住在小鎮邊上的馬廄裏,和幾頭灰毛驢同吃同住。胡子拉碴,花白花白的,臉色皺紋縫隙和手指縫隙中塞滿黃泥,牙齒又黑又黃,砸吧砸吧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嚼些什麽東西。
按理說這樣的古怪又邋遢的老頭兒定是遭人嫌棄的存在,可偏偏老臭卻備受小鎮居民尊敬。大清早的,這馬廄處旁圍了一圈人。
這群人的身旁還有一位蒙着紅蓋頭,身穿金絲邊流蘇嫁衣的姑娘,手中掐着一方紅帕子。安安靜靜,不聲不響的躺在驢車上,周遭堆滿雞鴨臘味酒壇子。
那群人中的一位中年男子對老臭道:“這‘豆兒’還麻煩老臭哥帶給山神爺。”
一旁立馬有位小夥給老臭遞煙,老臭接過煙,叼在嘴裏。伸手去挑那新娘的紅蓋頭,露出一道只有他能窺見內裏的口子,老臭看了幾秒,放下了手,砸吧着嘴道:“不行啊,廖老弟,這次的‘豆兒’年紀大了點啊。”
中年男子聞言尴尬道:“沒辦法,現在生活發達了,年輕人都不愛呆村裏,淨往外頭闖,今年也只能這樣子了。”
山神娶親!原來娶的是真姑娘!
林避心頭燃起一股怒火,剛想上前指責,他們這是不對的,也許還是犯法的行為,就被賴三皮給攔住了。
賴三皮大驚道:“貓弟,別沖動,‘山神娶親’,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要是沖上去理論,不僅會害得我們入不了‘願村’,還要替‘山神’娶了那姑娘。”
林避被賴三皮攔住,頭腦稍稍冷靜了,“可是,他們也不能這樣把一個女孩子扔進深山老林裏就不管不顧啊!”
“怎麽可能不管!”賴三皮道,“你放心好了,‘山神’娶了這姑娘,自然會照顧她……唉,總之,到時你就知道了。”
嚴玉骨伸手攬過林避的肩膀,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看不慣這種事,但我們畢竟是外鄉人,不好插手這件事,而且既然人家女孩子願意嫁給山神,就算你……攪了這場親事,她也不會感激你。”
銀框眼鏡們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林避,沉默寡言,渾身長滿肌肉的袁力,甚至撩起了衣袖,生怕林避沖動,攪合“山神”的喜事。不過,林避完全沒有動作,只是悶悶不樂的低下頭,妥協了。
嚴玉骨最見不得他不高興的模樣,于是捏了捏林避的肩膀,低聲道:“等我們進了山,看看新娘的意願,我們再考慮帶她逃婚。”
那邊老臭和中年人談妥了,轉過臉看到賴三皮,皺巴巴的髒臉頓時笑成一朵大麗菊,“賴老弟!真的是賴老弟?!咱倆這次怎麽這麽快就見面了?”
賴三皮也不嫌老臭髒,跟他哥倆好的抱在了一起,又指了指身後的六人,“生意上門,不做不行!”他又道:“正巧趕上‘山神娶親’,我們七人作這新娘的親戚送親如何?”
“好啊!好啊!”老臭大喜道,“這‘豆兒’正好是個‘孤露’,我正愁找不到人送嫁呢!”
老臭說話不僅聲調古怪,用詞也古怪。特別愛用舊時代的隐語與人交談。比如說,他一直巴拉拉念叨着的“豆兒”,在隐語裏,是姑娘的意思,而“孤露”則指的是孤兒。
林避因為職業關系,還是懂一點常用的江湖黑話,聽老臭講話,毫無壓力。就是苦了小金小銀兩個女孩,年紀不大,好奇心重,老臭講一句話,她們便叽叽喳喳地追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七個人外加一位新娘和老臭,一共九人出發去“喇叭山”。
老臭的馬廄裏剛好住着六頭毛驢,皮毛光滑水亮,四肢發達健壯,看起來是經過老臭精心喂養而成的結果。出發去喇叭山,九人六驢,不夠分,老臭讓人又拖來三輛板車,開始分配座位。
其實也不用怎麽分配。一輛板車可供坐三人,于是,民俗學四人組中的小金小銀和大塊頭袁力坐一塊,林避嚴玉骨和那位新娘子坐一塊,老臭賴三皮和銀框眼鏡坐一塊。
還剩下一輛板車,專門用來馱運新娘的嫁妝。
一輛車,兩頭毛驢馱,老臭那一車在最前頭帶路,安排好出發後,也到了九點,清晨濃霧散去,早前被白霧遮掩着的妩媚青山,終于露出它的真容。
雄偉,壯麗,正如賴三皮所說的,這附近的幾座青山,皆高聳入雲,猶如一只只趴伏着身體沉睡着的巨獸,且山勢險峻,難以攀登。這要是“愚公移山”怕也不知道要移個多少百年,甚至千年,才能移平這幾座險山。
也難怪有村民要挖山洞通路。
老臭在前面的驢車上,導游風範般的介紹道:“前面最高,最險的地方就是喇叭山啦!你們別看它們這麽高,這麽陡峭,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這山啊,住了‘山神’後,是一年比一年高,跟人似的,還會長身體!你們說,神不神奇!”
小金小銀兩姐妹聽後露出驚嘆不已的神情,林避和嚴玉骨倒是見怪不怪。
做天師這一行,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山會長高,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嘛。
林避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一聲不吭的新娘,若不是她的胸膛有起伏,偶爾還會動一動腿腳,不然林避都要以為,她是個假人,或者是個死人了!
老臭提醒道:“你們不要以為這山近,其實遠得很呢!”
果然如老臭所說,早上九點出發,愣是坐到下午四點,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還得給驢和自個屁股放松放松。好不容易下了驢車,銀框眼鏡和那對姐妹花模樣最慘,不僅面露菜色,且兩腿打顫,瑟瑟發抖,遭林避在心裏好一頓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