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魂瓶
林避睡得不安穩,夜裏好像還做了個夢,夢見了師兄正和一位女人交談。
那個女人身上散發着潮濕惡臭的氣息,頭發長長如海藻,她雙手掩面,發出啜泣聲,隐約聽見“女兒”、“還魂”、“拜托”……等字眼。
說到一半,那女人還微微側臉去看林避,“對不起”、“迫不得已”……
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林避迷迷糊糊的想,渾身發冷,緊接着他的師兄走了過來,溫熱的手掌覆蓋在他的眼皮上,輕聲說道:“睡吧。”
林避立馬沉入了無際的黑暗中,他勉強在床上睡到八點,就再也睡不着了。
雖然弄明白了那所別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甜甜等人身上的“标記”還未清除,如果師兄沒有故意唬人的話,不出十日,甜甜等人必将死亡。
自己昨天勉強替他們擋下了一劫就已經沒了半條命,那裏還有勇氣去擋第二劫?不過好在昨晚嚴玉骨還是答應了林避出手解決這檔事。
林避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剛想下床,就見紮着羊角辮的敏敏捧着早?愫鴕└嘟?礎?
林避道:“敏敏,你怎麽出來了?我師兄呢?”
敏敏把小嘴撅得老高,“你不高興見到我,我還不高興見到你呢!”
她把早點一放床櫃上,一臉傲嬌的模樣,但大眼睛卻不受控制地,不停地往林避受傷的手指上瞧,“嚴哥哥在大廳和人說話呢!”
林避瞧見了她的小眼神,有些感動,說道:“我沒事,只是破了點皮。”
“呸!呸!誰關心你了!”敏敏烏溜溜的黑眼睛亂轉,過了一會,她又忸怩道:“你怎麽那麽沒用阿,到底是那家的野鬼這麽嚣張……快告訴我聽,我去教訓教訓它!”
林避吃過早點後,出到廳堂,敏敏口中的客人已經走了,只剩嚴玉骨一個人皺着眉在原地發呆。
“師兄。”想起昨晚的事,林避還是忍不住會臉紅,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只能強忍着羞怯,去談正事。“我們什麽時候去除他們的标記?”
“現在吧。”嚴玉骨回過神,随手拿了幾張符箓和桌面上擺着的水果零食,裝進一個包裏,牽着林避就往別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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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別墅旁,林避特意先繞了一圈周圍,意外的沒有發現古怪女人來訪的痕跡。
倒是在後院的牆角隐蔽處發現了一個狗洞,腦海裏不由得飄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師兄,昨晚該不會是從這裏進來的吧?
林避立馬向嚴玉骨投去一個古怪的眼神,嚴玉骨哭笑不得:“我昨晚是從大門進來的。”
昨晚意識模糊外加雨勢瓢潑,林避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麽出的別墅。現在一看,別墅外的鐵門竟然被人強行破壞,露出一個可容兩人并肩通過的誇張大洞。
林避嘴角抽抽,“師兄,這是你弄的嗎?”
嚴玉骨推鍋道:“不是,是大力做的。”
大力就是平日裏專門劈柴燒水幹粗活的紙紮人。他這麽一說,林避也記起來了,昨晚正是大力一人把甜甜等四人,扛出的別墅。
沒有你的命令,大力能幹出這種事嗎!
嚴玉骨裝作沒發現林避複雜的小眼神,走進別墅的後院裏。
石井安安靜靜的,井水幽深,倒映出兩人的容貌。林避有些後怕,下意識往嚴玉骨身邊挪了挪。
“這麽深的井水怎麽調查?”林避小聲嘀咕道,嚴玉骨不答話,而是把細白的手指放在嘴裏吹出一道嘹亮的哨聲。
郁郁蔥蔥的草叢裏立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後,數十只黑絨絨,肥嘟嘟,大手掌的“老鼠”從草裏探出頭來,憨頭憨腦的四處張望。不停的抽動着粉紅色的鼻子,發出吱吱吱的叫聲。
林避用手托着因為驚訝而快要掉到地板上的下巴,“這、這是什麽?”
“鼹鼠。”嚴玉骨回答道。
“我知道它們是鼹鼠!”林避震驚道,“為什麽鼹鼠還有帽子?!”
只見草叢上的黑團子鼹鼠們,特別人性化的戴着一頂頂暖黃色的小型安全帽,帽子上還用粗體強調着“安全第一”四個大字。
“吱吱吱吱吱吱吱!”黑團子鼹鼠們朝着林避一通亂叫,他們眼睛很小,很小,隐藏在黑毛中,看起來像是沒有眼睛一般,帶着一種詭異的萌感。
林避聽不懂,只感覺眼前又蹦又跳的黑團子們像極了《神偷奶爸》裏的小黃人,頓時被它們頭戴安全帽的樣子萌得心肝發顫,直呼可愛。
“好了。”嚴玉骨打斷了他,把準備好的水果零食掏出分發給所有鼹鼠,當做酬勞,“勞煩諸位把這口井裏的井水給引走。”
吱!吱吱——!
數十只鼹鼠聞言,面朝嚴玉骨行了一個特別标準的軍禮,随即咬着水果零食的包裝跳回草叢堆裏。其中一只個頭大些的鼹鼠,站在井口旁,粉嫩嫩的手指放在嘴裏,發出有序的口哨聲,指導作業。不多時,地下傳出一陣轟隆隆的聲響。井中的死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去。
速率之高,效率之快。
林避佩服得五體投地。“師兄,這群鼹鼠精是從那裏找來的?太厲害了吧!還有安全帽……”
嚴玉骨道:“從土地公那裏借來的……咳,它們頭上的帽子是土地公找人給他們定做戴的。”
林避覺得很神奇,忍不住道:“土地爺買的?他怎麽買?神仙也有工資拿的嗎?是跟凡間一樣發人民幣嗎?”
嚴玉骨卻搖了搖頭,“沒有工資拿,全靠貢品香火養着……神仙想要凡間的東西不太容易。”
要麽是由信徒“捎”給他們,要麽是自己出去打工掙錢。
林避的下巴又要墜地了:“你是說,土地爺在凡間做兼職?”
嚴玉骨點了點頭,回想了一陣,“我記得他是在某個小區裏頭做保安。”
林避:“……”
嚴玉骨又道:“神仙在陽間做兼職,只要身份不被凡人發現就行。就連送生娘娘也在人間設了一個分身做兼職。”
送生娘娘?林避腦海中閃過一個極有可能的想法,緊接着嚴玉骨就證實了他的想法。
“她好像在賣生子藥,前段時間我還在電線杆上看到她的廣告。”
林避:“……”
“師兄。”林避幽幽道:“就算你告訴我,你其實也是在人間做兼職的神仙,我也不會驚訝。”
嚴玉骨:“……”
林避只是随口開個玩笑,不料他的師兄還真是在人間做兼職的神仙,或者說是在人間出差的神仙。
兩人談話間,勤勞的黑團子們已經成功挖出一條水渠,引着石井中的死水外流。一時間,石井陰氣四溢,又過了一會,頭戴黃色安全帽的黑團子們渾身濕漉漉的從井裏爬了出來。
“吱吱!”為首的那只黑團子吱了兩聲,像是在複命。嚴玉骨點了點頭,跟他們道了謝。黑團子們立刻重新竄去草叢中,沒了蹤影。
林避把腦袋湊近石井,井底滿是爛泥腐臭,井壁上滿是刻痕,井中還擺着五個造型古怪的“腌菜壇子”。
嚴玉骨捏着鼻子,甕聲甕氣道:“魂瓶。”
魂瓶,源于西漢,興于三國,盛于宋代,衰于民國。是一種沒什麽商業價值的古董。除了博物館,鮮少有人會對它進行收藏。一來是沒價值,二來是這東西的寓意讓人忌諱。
林避對魂瓶不了解,只覺得底下五個“腌菜壇子”陰邪異常,散發着不祥的黑氣。“師兄,這魂瓶是做什麽用的?”
嚴玉骨回答道:“魂瓶用法有二,一為鎮墓,二為引魂。不過……”
“不過什麽?”
他的語氣微微一頓,“井壁上刻着的咒術不簡單,全是‘役鬼咒’……我覺得這五個魂瓶,更像是鎮魂鎖魂。”
嚴玉骨手一指五個魂瓶的頭部,尖尖直立着,雕刻着一只簡陋古樸的三清鈴!
嚴玉骨大略地向林避解釋了一番。
魂瓶這東西作為冥器,造型均為肚大頭尖。下方雕刻花鳥走獸或樓閣樂憐,作為主人生前的繁華富貴的證據,但不管底下雕花樣式如何,這魂瓶的上方,必定會“站着”一只立鳥,寓意鳳凰,有烈火重生之意,還有飛升輪回之意。
可井下的魂瓶卻另辟蹊徑,上方竟然雕的是道教用來降魔鎮魂的法器——三清鈴!
“先把瓶子弄出來再說。”嚴玉骨道。
二人折回四合院內,東翻翻,西找找,找出一大面漁網和一根抄網。林避奇道:“師兄,你好有錢哦,漁網都是金色的,該不會是用金絲做的吧?”
嚴玉骨:“……”
想了想還是沒告訴林避,那個不是普通的漁網和抄網,而是縛魔網和……算了,反正這兩樣東西自從帶上凡間後就一直被當普通的漁網和抄網用。
取得了道具,二人又叫來頭戴安全帽的小鼹鼠精們幫忙,包着井下五個瓷瓶,拖了上來。林避從別墅後院的水龍頭處打來清水,往五個滿是黃泥腐臭的魂瓶上一潑。
黑溜溜的魂瓶露出原貌,它的下身刻着一塊林避再熟悉不過的圖案!
與他大腿內側的胎記圖案、裝放金姑的小木盒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林避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半晌後才讷讷道:“師兄,這個東西,怎麽又和我扯上了關系……?”
嚴玉骨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避率先回過神,繞着那五個黑魂瓶探查了一番後,伸手去揭其中一個魂瓶的尖頭。令他意外的是,魂瓶上頭的三清鈴,竟然被他給摘了下來!
“呃……”林避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的……阿!這是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