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井中鬼
傾盆大雨落入井中,水位上升了不少。林避緊緊扒着井口,往外爬。身下缺手缺腳的女鬼同時發力,将他往下拖。腥臭,潮濕的黃水淹沒上了林避的鼻口。求生的欲望刺激着他,不由得大力掙紮了起來。
嘻嘻嘻嘻——
女鬼青白扭曲的面孔緊貼在林避的耳朵旁,發出古裏古怪的說話聲。
滾開!滾開!
林避怒吼,手指緊緊摳在井壁中的細縫上,身體拼命往上伸,指尖皮膚被粗糙不平的井面搓破,一縷縷鮮血在暈開,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每每破頭出水面呼到一口新鮮空氣,又被女鬼重新扯下水中。
是林避輕敵了,沒料到這女鬼怨氣十足,行動矯捷。林避上到二樓,剛掏出黃符念咒,就被這女鬼如閃電般撲倒在地,緊接着被她單手拖着,咚咚咚地拖下了後院,往井中扔。
力氣、氧氣不斷從體內、腦內流逝。林避愈發絕望,滅頂的恐懼随着井水包裹着他。
這回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林避痛苦的閉上眼睛,意識開始飄散,腦袋被女鬼摁進了黃濁的井水中。井口處僅剩他兩只血淋淋的手緊扒在上邊,頑強抗争。
因為缺氧的緣故,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如同花白電視機一般,泛起白色的雪花點,耳朵嗡鳴,連嘈雜煩人的雨聲都聽不清楚了。
這時,林避胸前的貔貅玉石爆發出滾滾熱度,燙得驚人,原本睡卧着的貔貅也跟着換了一個姿勢,銅鈴大眼一睜,血盆大口一開,在玉石中焦慮不安地沖撞了起來!像是要破玉石而出!
吼——
片刻後,一大道白影從林避胸前飛出,迎着雨幕,朝四合院方向奔去!而林避卻已經感覺不到了,他的身體愈發輕盈,冒着金星花點的眼前忽然綻放出一道光,緊接着一段段陌生的回憶争先恐後的湧入他的腦海裏。
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尖叫着,拼命灌輸着不屬于林避的回憶和情感。
這是共情!他瞪大了眼睛,如旁觀者一般,傻愣愣的看着這些不屬于自己的陌生回憶在他眼前回放。
畫面如幻光燈片般一幀幀放映,零零散散,出現了五個墳頭。大小不一,五塊石碑上的黑白人像為三男兩女。在這五個墳包前,有道黑影揮着鐵鏟,正賣力地掘墳!
這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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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蒼,地蒼蒼,五鬼在何方?太公押來五方鬼,押來五方生財鬼,拜請五方生財鬼……”
墳包裏的屍體被拖了出來,四周也跟着亮起了鬼火。
林避還沒來得及看清後續發展,一道火符如流星隕落般飛速掉進了井中,不懼井水,燃起熊熊烈火。水中的女鬼陡然發出一聲尖叫,松開了緊抱林避的手,嗚咽着往水井的深處躲去。
一雙有力而又溫暖的手捉住了林避,将他從井中抱了出來。
“貓、貓兒?”嚴玉骨來得匆忙,連雨傘都沒撐,僅僅只帶了紙紮人大力,便趕了過來。渾身被雨水澆得濕透,但還是晚了一步。他抖着手,将沒了生息的林避從井中拖出。霎時,臉色難看陰沉極致,雙目充血赤紅。“別睡了,快醒醒!”
嚴玉骨強壓着內心的恐慌悔恨個滔天的怒火,為林避做溺水急救。
頭頂的烏雲暴雨像是受他不寧的心緒影響,雨勢愈發兇猛,雷鳴閃電更是密集。
“貓兒,貓兒……別睡,醒醒。”他念叨着林避的小名,瘋了一般,給林避做心髒複蘇,捏着林避的下巴,貼着他冰冷發青的嘴唇渡氣。“別睡,別睡……”
林避毫無反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猶如百年前一般,乖巧柔順,如同沒了靈魂的木偶般,躺在他的懷中。
嚴玉骨不禁開始痛恨自己的肉體凡胎,悔恨自己為什麽要和林避賭氣,放任他自己來解決這棟別墅裏的東西。
“貓兒,醒醒,別睡了,我錯了……”他絕望的喃喃着,貼着林避的嘴唇渡氣。恨不得把自己的百萬年來的修為,壽命全部渡給林避。
身上的禁制隐隐開始動搖了起來。
而林避驟然被扯出回憶後,靈體正站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不知所措。他感覺不到濕冷,也感覺不到溫暖。整個人像是漂浮在虛無中,連帶着意識都是不清醒的。
這是那裏?他漫無目地的在黑暗中原地踏步,耳邊隐隐傳來熟悉的呼喚,“貓兒,醒醒,別睡了,我錯了……”
“別睡了,醒醒……”
那道聲音如此凄厲絕望,像一把劇毒的刀子插入他的耳膜裏攪動。林避的心也跟着揪痛了起來,痛得他傳不過去來。下意識地循着那道聲音走去。
不要哭。他的腳步由慢至快,最後奔跑了起來。別傷心。
我沒死。
“咳咳咳咳——”懷中虛弱冰冷的身體發出一大聲驚天動地的咳嗽,漸漸回暖,林避嘔出一大灘黃水,劇烈起伏着胸膛,慢慢睜開了眼睛。
“師、師兄……”靈魂歸位後,五感頓時清晰了起來,渾身濕冷,難受,他努力揚起一個微笑,去安撫暴走邊緣的嚴玉骨,“我、咳、咳回來了……唔!”
綿長又粗暴的人工呼吸,不!應該說是親吻!
嚴玉骨給他渡了長長的一口氧氣,才慢慢冷靜下來,“對不起。”
林避被這一套“人工呼吸”弄得暈頭轉向,珍藏了二十幾年的初吻就這麽獻出去了,沖擊力不小,呆呆地瞪着眼睛看着嚴玉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在雨中對視了好長一陣時間,還是林避因為受不住寒冷,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才打破了二人間的沉默。
“老爺,先帶少爺回去把。”被遺忘很久的紙紮人大力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林避被嚴玉骨一路背回了四合院,而被吓暈過去的盧謙明和昏迷不醒的甜甜三人則被紙紮人中的大力,像扛麻袋般,扛進了四合院裏。
“洗一洗。”嚴玉骨背着林避直奔浴室,翠梅早已把熱水燒好備好,一入室內,林避滿是黃泥的衣服瞬間被剝了個精光,緊接着被放進了木桶裏。
林避紅了臉,明明在嚴玉骨面前裸體過無數次,早已成為習慣,可這次卻不知怎麽的,害羞了起來。嚴玉骨卻是毫無察覺,捧着林避血淋淋的手指,手法輕柔地用清水為他處理傷口。
林避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指,“師、師兄……不用了,你先去洗澡,你、你還是濕的。”
嚴玉骨搖了搖頭,讓翠梅送來一盒藥膏,給林避上藥。“先處理完你再說。”
林避的臉更紅了,望着嚴玉骨渾身濕淋淋的垂眼給他處理傷口,心中驀然一軟,嘴巴也不受控制道:“師兄,不如你也進來一起泡吧。”
他話一出口,恨不得甩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泡什麽泡?這他媽不是引狼入室嗎!?嚴玉骨手上動作一頓,看着木桶,像是在猶豫。
林避心裏即是緊張又是矛盾。片刻後,嚴玉骨竟然開口道:“好。”
好?好什麽好?!
嚴玉骨察覺不到他的心理活動,斯條慢理的拖去身上髒兮兮的襯衫長褲。露出健美而不誇張的身材。長腿一跨,坐進了水中。
原本還算寬敞的木桶立刻變得逼仄了起來,林避不由自主的往水裏縮,蜷着腿生怕碰到嚴玉骨。
嚴玉骨向他逼近,按住他的肩膀,硬是讓林避在桶中轉了個彎,露出光裸白皙的脊背。“我給你擦背……手別咬,剛上了藥。”
林避只好把手搭在木桶邊沿上,紅着臉享受搓澡服務。為了避免尴尬,他往前縮了縮,趕緊挑開一個話題道:“師兄,你怎麽知道我出事了?”
嚴玉骨點了點林避脖子上的紅繩子,“貔貅告訴我的。”
林避脖子上的貔貅玉石本是一對,嚴玉骨脖子上也挂着一塊一樣的,兩人中的一方在陽間出了事,另一方無論在天涯海角,都能感應到出事那方的位置和危險。
林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脖頸上的玉佩,原本坐卧的貔貅不知何時換了一個姿勢!他驚奇道:“上次走陰也是貔貅告訴你的嗎?”
嚴玉骨手上動作一滞,緊接着面不改色的撒謊道:“對。”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林避臉又燒了起來,開始左顧右盼,轉移話題:“好奇怪阿,我為甜甜他們招魂,魂回來了,但是缺了左手右腳。而且……”他露出一個惡心的神情道:“甜甜還吐出一只大甲蟲!跟只口紅差不多大小,黑乎乎的。跟我們上次看到的蠱蟲差不多!”
林避苦着臉心想,以後再也沒法直視甜甜的臉了!
講完,他在木桶裏開始講自己和女鬼鬥智鬥勇的搏鬥場景,嚴玉骨安靜的聽着,給他搓沐浴乳,林避一口氣講了個過瘾,又道:“師兄,那個女鬼你打散了沒有?”
“沒有。”嚴玉骨道,聲音有些凝重,手指摩挲着林避的後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避被他摸得皮膚癢癢,抖了抖,緊張地說道:“她還在井裏?!”
“不在。”嚴玉骨搖了搖頭,放開了林避被摩挲得發紅的後頸,“不過那個井裏除了那只女鬼外,還有別的東西……”